一夫當關

  賈克斯盤著腿坐在橋中央,長柄武器擱在膝蓋上。


  自打他上次途經這條路,德瑪西亞變化不大,但這也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人民狂熱地保護著自己的疆土,也因此變成了非常像樣的勇士。


  好吧,至少有一些像樣的,他心想,同時擦去了閃著柔光的燈柱頂端的幾滴鮮血。


  血滴被撣過欄杆、落入了下方的河流。


  他把手伸入鬥篷中,取出了今天的第三顆水煮蛋。


  他把蛋在鵝卵石上輕磕了幾下,然後不緊不慢地剝起了蛋殼,正好聽見橋頭的勇士們正在決定要派誰來當他的下一個對手。


  賈克斯掀起麵具的一角,咬了一口雞蛋。


  他一個深呼吸,品嚐到日曬充分的作物們在迎風飄揚,還有新翻過的土壤,從廣闊的農田向每個方向的地平線延展出去。


  賈克斯歎了口氣眼前的太平景象,讓他對一個已不存在的國度泛起了思鄉之情。


  他抖落了回憶的寒冷,因為他知道,對艾卡西亞的思念隻會讓他分心。


  他的鬥篷很厚重,但太陽並不能溫暖他鬥篷之下斑駁怪色的皮膚。


  他沒有一處皮膚露在外麵。這樣也好。他甚至都不太確定他的皮膚看起來像什麽樣了。


  一陣寒風刮過白雪罩頂的山脈吹向北邊,遠方的風暴將雨水傾瀉在陌生的田野和居所。


  賈克斯的家鄉幾乎沒有雲,更別提下雨了。


  也許風暴會一路南下,裹挾著雨水,打濕橋上的鵝卵石。


  那樣的話,也許會讓這次戰鬥更有打頭。


  風暴還會讓對手的處境更加不利。也許那也不錯。畢竟,一個有資格與他並肩作戰,對抗來自另一端世界怪物的勇士,起碼的適應能力還是必需的。


  他聽到了盔甲的哢嗒聲,和一柄利刃切開空氣時的輕語。


  “站起來,麵對我。”


  一個強有力的聲音命令道。


  賈克斯舉起一根手指,自顧自地吃完了煮蛋。


  他舔了舔雙唇,接著戴好他的麵具,然後抬頭看了看站在他麵前的勇士。


  那人身材魁梧,肩膀寬闊,手臂粗壯,從頭到腳都罩在閃閃發光的拋光鐵甲中。


  他拿著一把雙麵開刃的一手半劍。


  並且,看起來他知道怎麽使劍。賈克斯暗自讚賞。


  “看起來,你可以砍上一整天的鐵樺樹,然後還有精力到酒館裏打一架。”賈克斯說道。


  “我不會跟你浪費口舌,怪物。”勇士說道,同時擺出了所有其他人都用過的戰鬥姿態。


  賈克斯失望地歎了口氣,看來前麵十五個人的失敗並沒有教會他們什麽東西。


  “怪物?”他說道,身體輕輕一舒就站了起來。“我可以讓你見識一下怪物,但我怕你命不夠長,來不及把怪物真正的模樣告訴其他人。”


  他把燈柱掄了幾圈,放鬆了肩膀上的肌肉。他雖然不需要這麽做,但過去的四個小時裏他一直在一場接一場地打架,並且這也許會讓麵對他的這個人覺得自己至少有一絲贏下這場對決的機會。


  “德瑪西亞萬歲!”


  劍士高喊一聲發起了攻擊。這個人身手敏捷,並且強壯得足以單手舞劍,可惜他的招式與其他人一樣,平平無奇,令人厭倦。


  賈克斯側身躲過第一擊,下蹲避開第二招,再擋下了第三下,隨即一個轉身切入了劍士的空當,順勢肘擊劍士的頭盔側麵。


  金屬頭盔被撞出一個凹坑,那人一聲痛哼,單膝跪地。


  賈克斯給了他一些時間來平複腦中的回響。


  那個人扯掉了頭盔,扔在橋上。


  鮮血糊滿了他的側臉,但令賈克斯印象深刻的是他控製住了自己的憤怒。


  德瑪西亞人都是固守紀律的人,所以他很高興看到傳統仍然未曾改變。


  那個人穩穩地吸了口氣,然後再次發起進攻。一連串迅雷不及掩耳的劍光從各處紛至杳來,混以橫掃般的斬擊、閃電般的戳刺和高舉高打的劈砍全都被賈克斯招架了。


  他的燈柱不停轉動,兜住德瑪西亞人的利刃,並將或銳或鈍的回擊到對方的手臂和腿上。


  賈克斯向左一晃,將燈柱鉤在對手的雙腿上,將他放平在地。他用柱子猛戳了一下那人的小腹,讓他不得不蜷縮起來,痛苦地大口喘氣。


  “現在夠了嗎?”賈克斯問道。“我可以換一隻手,如果想要更快結束的話。”


  “德瑪西亞人寧死也不接受敵人的垂憐,”勇士說著,歪歪扭扭地站了起來。


  他堅毅不屈的外表正在賈克斯的嘲諷麵前片片剝落,並且當他再次發起攻擊時,他的架勢無異於一個全無紀律和技術淬煉過的莽夫。


  賈克斯一蹲,讓過了一記要命的斬首,轉而用一隻手握住了燈柱。


  他將燈柱探到那人劍下,手腕一翻,德瑪西亞勇士的劍就被奪下,然後扔上了半空。賈克斯用另一隻空手接住了劍。


  “這小刀不賴,”他一邊說,一邊眼花繚亂地舞動著長劍,儼然一副宗師的派頭。“比看上去要輕。”


  德瑪西亞人拔出匕首衝向他。賈克斯為他的愚蠢大搖其頭。


  他把劍擲下大橋,然後腳下側滑,躲過了一連串電光火石般的快速戳刺。他再次下蹲,閃過一記橫掃,張開手掌接下一記雷霆般的右鉤拳。他朝河麵點了一下頭。


  “希望你會水。”說完,他扭動手腕,將全副武裝的勇士抬離地麵,翻過了橋梁的護欄。


  那人跌入河中,賈克斯把燈柱在鵝卵石路麵上一立。


  “還有誰?”


  “還有我,”一個女人說道。


  她在橋頭,從騸馬身上下來。坐騎身上密布著汗水,她的鬥篷上也滿是灰塵,看來是騎了好一趟苦路。


  她佩著一副銀鋼的胸甲,一把長刃細劍收在髖部的劍鞘中。


  她穿過橋頭的男人們大步走向他。


  她的動作輕巧省力,帶著絕對的平衡和極度的自信。


  她容貌瘦削、貴氣十足,深色的頭發中掩映著幾縷猩紅。


  她的眼神冷漠無情,你能從中探見的隻有死亡。


  “你是誰?”


  賈克斯好奇心大盛。


  “我是勞倫特家族的菲奧娜,”


  她說完,拔出了武器。


  一把決鬥用的軍刀,完美的鋒刃閃爍著寒光。


  “而且,這是我的橋。”


  賈克斯在麵具背後露齒而笑。


  終於,可堪一戰的人來了!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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