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回山（2）
當夏晴重新踏上這塊樸素的土地時，各種心緒一時湧上心間，無語凝咽。
冬季的山區總是那麽寒風刺骨，王強為夏晴拿了塊絨毛披肩，替她披在肩上。她轉身，感激地笑笑，接著緊了緊懷中的黑盒，柔聲道。
“瞿老頭，我們回來了。”
山區無法行車，夏晴和王強他們隻得徒步前行。走在這熟悉又陌生的山路，夏晴仿佛到處都看到了齊軒毅的影子。這裏，是他們相遇的地方；這裏，是她背著昏迷的他走過的地方；那裏，是他們九死一生的野豬坑所在，那裏，便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回眸崖，那個令她現在無限酸楚的地方。
不經意間，她，又落淚了…
王強和阿力緊緊跟隨在她身後，見她落淚，又不得安慰的要領，隻得暗自著急。兩個人你推我，我推你，半天，也沒能上前一步。
所以，了無人煙的山路上，一前，兩後，緩緩地朝村落走去。
大約是快過年了吧，村落裏四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即便是最窮困的人家，也在門前貼上了大紅的春聯，以便圖個吉利。
夏晴望著滿眼的大紅色，又瞅了瞅懷中的黑盒，有點躊躇。
這個年，勢必是過不好了吧。
“誒？你不是夏晴嗎？未婚先孕那麽不要臉的事也做的出來，還好意思回來啊？”一位三四十歲的村婦正在自家門口汲水，瞅見一身光鮮的夏晴，還特意往她肚子多瞅了幾眼。之後，在接收到夏晴身後王強惡狠狠的視線後，才不甘不願地噤了聲，“呸”了一聲，回到自家屋子裏，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夏晴扯動嘴角，勾起一絲苦笑。
是啊，她怎麽忘了，她已是聲名狼藉的女人，出現在這山區，怕是村裏所有的人都會唾棄她吧，沒拿把掃帚來趕她走，怕是已給了十萬分的麵子了。隻是，即便是村裏所有的人前來趕她走，此時她怕也是不能走的。
“阿強，我們動作快點，不要驚動太多村裏的人。”
“是。”
她要去蓮嬸家，為老校長的身後事做個打點。
遠遠地，她便看見水伯悠閑地坐在屋外閉著眼抽著她送給他的水煙袋，蓮嬸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膝蓋上戴著她送給她的護膝，閉著眼，享受著冬日溫煦的陽光。這是多麽美好的一副畫麵啊，那是她渴求卻不可得的一幕。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需要轟轟烈烈，不需要大富大貴，便如蓮嬸和水伯般便好，粗茶淡飯，平平淡淡，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收斂起滿心蒼夷，噙著淚，噙著笑，夏晴一步步走上前。
“蓮嬸、水伯，我們回來了。”
聞言，蓮嬸和水伯都倏地睜開了驚喜的眼，雙雙起身衝到夏晴麵前。
蓮嬸溫暖的手一摸上夏晴的，便蹙起了眉，低聲念道起來。
“夏晴，你的手怎麽這麽冷啊，快別屋外站著了，快進來吧。”說著，孤疑地瞅了眼夏晴身後的兩個男人，然後詢問的眼神飄向夏晴。
“他們是我的朋友。”
“那也快進來，來來來。”蓮嬸熱情地招呼著，卻忽略了夏晴懷中的黑盒，和她滿臉的悲傷。
水伯張羅著倒茶，蓮嬸拉著夏晴坐下，眼角眉梢的喜悅卻深深刺痛了夏晴的心。
“夏晴啊，你送我們的禮物我們是真心喜歡的緊，這不，每天都用著。對了，你有見著老瞿麽？我們托他啊，帶了好些個土產給你，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忽然，蓮嬸像是發現什麽新大陸似的，驚叫起來。“老頭子，老頭子！快來！”
水伯慌慌張張地趕來，連水壺都還拿在手裏。“老太婆，你鬼叫什麽啊？”
“快，快去把那些拿來！”
“哪些？”
“就我每天晚上在弄的那些啊。”朝夏晴努努嘴，蓮嬸一臉詭秘。
水伯瞥了一眼夏晴的肚子，頓時喜笑顏開。“誒，得令。”說著，還頑皮地對蓮嬸眨了眨眼，舉了個軍禮。
“這死老頭子。就愛耍貧。夏晴，我有禮物要送你。”
“這是？”夏晴正在躊躇如何跟蓮嬸說出老校長的事，冷不丁地被突然冒出來的一包東西給駭住了。
蓮嬸神秘地一笑，在夏晴麵前，緩緩打開了眼前的包裹。裏麵的件件東西，都深深刺痛了夏晴的心。剜心般的痛楚再次襲來，那是蓮嬸親手做的小衣服、小鞋子，還有小肚兜。聽著蓮嬸興致勃勃地介紹，夏晴終於忍不住地開口打斷，鼻音濃重。
“蓮嬸，這些，都用不上了。孩子，沒了。”
聞言，整屋子的人都噤了聲，屋子裏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清晰可聞。蓮嬸緩緩放下手頭的寶寶用品，握住了夏晴放在桌上微顫的手。
“孩子……”
“蓮嬸，我沒事。”深吸了一口氣，夏晴狠狠逼回在眼眶裏打轉的淚珠，勾起一抹堅強的笑容。“蓮嬸，你剛問道瞿老頭，我，把他帶回來了。”
“嗯？他還在後麵嗎？”水伯拿起水煙袋，探頭朝大門口望去。
“不是。他，在這裏。”夏晴捧起一直在她懷裏呆著的骨灰盒，輕輕地放在桌上。淡淡的憂傷彌漫開來，籠罩了整屋子的人。“他在天城發生交通意外，搶救無效。”
“怎麽會這樣？”蓮嬸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個黑乎乎的盒子，捂著嘴低聲哭泣起來。水伯走過來，攬過蓮嬸的肩膀，撫摸著她的背脊。
“我將瞿老頭的骨灰送回，就是想給他辦好身後事。其次，我想將他葬在回眸峰，和他心愛的人同穴。蓮嬸，你知道那個女子的墓在哪嗎？”
“老瞿有心愛的人？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每逢月初，他都會去回眸峰山腰祭拜一個無字碑。我問過那人是誰，但老瞿說是他一個朋友。”蓮嬸擦擦眼角的淚水，想了想後，對夏晴說道。
“那便是了，蓮嬸，我恐怕不方便出麵給瞿老頭操辦他的身後事，麻煩您跟村長說一聲，拜托他出麵吧。”
“夏晴，你該知道快過年了，村裏的規矩是逢喜不辦喪，恐怕要等過了這個正月……”
“無妨，那我就暫時呆在這裏，等送瞿老頭上山後再走。”
“大嫂……”王強終是忍不住開了口。
這山區冰冷刺骨，夏晴隨身所帶不過一件絨毛披肩，這怎麽抵擋地住這兒的寒氣。若是得了病，他們便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老大砍啊。再說，一個多月留在這裏，這老大不是想大嫂想瘋了……
夏晴抬起手，給了王強一個噤聲的眼神。隨之，拉起蓮嬸的手，細說道。
“蓮嬸，這段時間我又要叨擾你了。瞿老頭的骨灰盒，還煩請你找個好地方先供奉著。我和我這兩個朋友還有點事要談，先出去下。”
“阿強，阿力，跟我來。”
方才聽蓮嬸說老校長是帶著大包小包去的天城，可是在肇事現場根本就沒有發現這些東西。也就是說，他肯定先去了一個地方，放下了東西，才趕去的警局。不知道為什麽，夏晴心裏總是隱隱覺得，老校長的死並沒有那麽簡單。腦海中，第一浮現的，竟然是薛采凝的臉！
走出蓮嬸家，夏晴凝重地臉讓王強他倆噤若寒蟬。
“阿強，你回一趟天城，幫我查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