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刀道之至,無厚有間
張乾前世本是一個武癡,自幼隨父親修習家傳功夫,年未弱冠便即強爺勝祖青出於藍。
後來他又遍訪國內的武學名宿,求教切磋而兼采百家之長,進而更周遊世界博覽各國武道技擊精華,終於在而立之年將一具血肉之軀淬煉打磨得圓滿無瑕。
然而他的武道之路也就此止步,之後無論如何打磨自身,也無法再做出一絲一毫的突破。
武道之路已盡,張乾轉而試圖從虛無縹緲的仙道之路尋找更進一步的機緣,在翻遍滿是晦澀道家術語的古籍後,終於窺得了一絲玄奧。
他推測自己的前路當應在道祖老子那一句“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之上。既然修自身之路已斷,便該轉而求諸天道,采擷天地靈氣以彌補不足,如此才可延續修行之路。
張乾也知自己生於末法時代,天地靈氣早已斷絕,按說這理論應是如海市蜃樓一般,不管如何美妙也隻可望而不可及。但他既然做此猜想,心中自然也有一番考量。
在他想來,這個世界雖已被人類開采得麵目全非,終究還是有一些人跡難至的險地絕域可稱淨土。在這些保留大部分原始風貌的地域,或許還有些許天地靈氣的殘留。
從三十歲到四十歲的十年間,張乾便致力於探索世界上的各處人類禁地,最終在昆侖山脈深處的一處隱秘古跡中發現了一件古物,更在那古物中隱隱感應到一絲奇異能量的存在。
隻可惜欣喜若狂的他尚來不及仔細探究,便被那古物突兀爆發的一團光芒吞沒然後失去了意識。再醒來時已經身在如今的這方世界,還縮水成七八歲孩童的樣子被張大收留。
所謂“既來之,則安之”。他雖掛念另一個世界的年邁父母,但想到他們向來都是由兄長奉養,原也指望不上自己這個常年在外遊蕩的次子。尤其是想到這個尚未被現代文明過度破壞的世界或許便有靈氣的存在,他便也心安理得地安居下來。
身體縮水之後,他那一身臻達人類身體巔峰的強橫武力亦化為烏有。不過這也正合了他的心意,方便他在從頭再來的過程中彌補前世武道修行的一些缺陷。
在重拾武道修行時,張乾又發現自己這具身軀雖然嚴重縮水,卻又發生了一些奇妙的變化,身體的素質潛力竟有了極大的提升,這無疑令他的修行之路更加廣闊。
依照了自己融合前世所學研創的《九易煉形術》修行十年,如今的他已有十成的把握在第十個年頭結束前踏過最後一步,重回前世用了二十多年時間才臻達的巔峰。然後便可以嚐試前世推演的理論,借助天地靈氣觸摸更高一層的境界。
完成當天的修行功課之後,張乾衝了一個暢快淋漓的冷水浴,渾然不懼深秋寒氣的侵襲,然後一身清爽地到房中休息。
第二天一早,他起身洗漱用飯已畢,便將那兩頭巨狼的屍體吊在木架上,接了木盆放血之後開始剝皮。
那一柄平時慣用的尺半屠刀在張乾臂、腕、指、掌的結合運用下,宛然化身為一條靈動無比的遊魚,揮舞抽送之間,便如分水劃波般在皮膜與肌肉之間行進,霎時間已在這頭狼屍周身遊走一遭。
張乾收刀轉到狼屍背麵,探手抓住狼屍後頸皮輕輕一提,隻聽得“嘩”一聲輕響,一張完完整整的狼皮便被他揭了下來。
將狼皮在另一邊的架子上攤開晾好後,他又取了兩個木盆放在剝好的狼屍下麵,屠刀再次伴著極其玄妙的身形步伐舞動起來,其薄如紙的刀鋒毫無滯礙地切入肌肉、筋骨、關節之間的縫隙,一拖一帶便輕而易舉的將一塊連骨狼肉分割下來,再用刀尖輕輕一挑便使之落入下麵的木盆之內,內髒之類的則落入另一個木盆中。
不到片刻,整隻狼屍便被分割完畢,隻剩下一個剝了皮的狼頭掛在木架上搖搖擺擺,看上去詭異又可怖。
收拾完一頭狼,張乾半刻不停地對另一頭下刀。在他那幾乎稱得上是一門藝術的刀舞之下,那具狼屍同樣轉眼便成了一張狼皮和兩盆分割均勻肉塊。
他收勢立定,將手中的屠刀舉到眼前仔細看了看,見這柄隻是普通鐵匠鍛造的尋常屠刀已久完好,薄薄的鋒刃仿佛剛剛從磨刀石上打磨出來般沒有一絲缺口。
方才炮製狼屍所用的這一路刀法名為“無厚入有間”,是張乾在日複一日屠牛宰羊的過程中,借《莊子·養生主》中“庖丁解牛”一篇故事蘊含的玄奧道理凝練自己的一身武技,反複推演嚐試才研創出來。
這一門刀法並無固定招式,核心要旨便是以神禦刃,意在刀先,以無法為有法,以無厚入有間。
看著這一次的收獲,張乾的臉上現出欣喜的笑意。
狼這東西全身是寶,兩張沒有一點破損、品相極好的狼皮固然珍貴,從狼嘴中拔下的十來枚完好無損的狼牙,等加工成護身符之類的飾品後,同樣價值不菲。
而張乾最看重的,還是切割出來的幾大盆狼肉。狼肉本就擁有“補五髒,厚腸胃,治虛勞,祛冷積”功效,這兩頭巨狼因有了幾分氣候,食之更可以大補元氣。說不定自己《九易煉形術》的最後一關,便可因此而提前突破。
心中正盤算著如何處置此次的收獲,門外忽地傳來一聲呼喊:“張一郎可在家中?”
張乾聽這聲音有些熟悉,當即答應一聲去開了門,看到門前站著一個官差裝束的中年漢子,卻是打過幾次交道的縣衙皂班衙役許梧,在家排行第三。
他上前見了禮,請對方到家中落座,奉上一杯熱茶後含笑問道:“許三哥光臨寒舍,不知有何見教?”
許梧笑嘻嘻地拱了拱手:“老哥此來先要向一郎你恭喜,縣尊已知道了你擊殺兩頭惡狼的消息,親自下令要我請你到縣衙領賞呢!”
“原來如此,卻是有勞許三哥奔走。”
張乾恍然,先向許梧道了辛苦,然後到裏間換了一身整齊衣衫。
兩人一起往外走時,張乾將一張狼皮卷了夾在腋下。
本來似是張口欲言的許梧見狀當即閉口,臉上卻閃過一抹讚賞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