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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山迴路轉日又暮,哪裡得見天涯路

  第一百零一章:山迴路轉日又暮,哪裡得見天涯路

  或許是木謙此刻的瘋魔狀態,以及他噴濺飈射的血液,刺激到了這個怪人。於是他撇下了小野蠻人,舉起石條一步步地走向了木謙,他太享受這樣的過程了。

  「呵呵,沒想到我們五年來誰也沒能殺了誰,今天卻要一起死在別人的手上了……」趴在地上的木謙對著不遠處的小野蠻人說道。而小野蠻人卻只是憤然地盯著木謙,對突如其來的怪人視而不見。

  石條再次揚起,當它落下的時候,木謙將會從一千五百年的迷茫和不甘中解脫。但,命運是不會這麼便宜木謙的,只見一根藤蔓從裂縫外迅光閃電一般地甩了進來,「啪」的一聲,把怪人手裡的石條抽飛了出去。

  隨後,這個怪人撲向藤蔓,想要把它抓在手裡。可是這根不知從何而來的藤蔓彷彿變成了一隻迅捷無比的靈蛇,在輕靈閃動之間,「啪啪啪」地不停抽在怪人的身上。

  木謙知道這種深山裡的老藤,經過多年風雨的洗禮,會變得非常堅硬、結實,抽在人身上和皮鞭無異。很快,怪人就在原地左躲右閃,瘋狂地跳腳,嘴裡還發出一種嘶啞沉悶的叫聲,這種被抽的滋味並不好受。

  忽然,怪人身上的長袍如蓮花一般綻放,包裹住了那根靈動的藤蔓,看來怪人想要用以柔制柔的方法來對付藤蔓。可惜這根神秘的藤蔓不僅詭秘莫測,並且在抽動間威勢凌厲,如刀鋒一般把怪人的長袍攪個粉碎。隨後,藤蔓自下而上帶著呼嘯的勁風,猛抽過去。失去了長袍的怪人根本無法阻擋,直接從山體裂縫中被抽飛了出去。

  木謙看著這突來的變故,略有失神。他方才看得非常清楚:在怪人的長袍下面,是一種類似於角質層的猙獰、虯結的皮膚,上面有無數黑褐色的蚯蚓在爬,這不僅是醜陋,簡直讓人作嘔。在智慧生命之中,木謙從未見過這樣的皮膚。並且木謙還有一種感覺,這樣的情況並非是生命體自身進化出來的,而很可能是後天遭遇了某種變故才形成的。

  藤蔓再一次縮回,然後揮出,木謙也被送出了山體裂縫。不同的是,他只是被藤蔓輕飄飄地帶了出來,然後把他放在了裂縫外面的一塊石頭上。而至於小野蠻人,則依舊躺在裂縫底部的亂石中。

  「居然是來救我的?可會是誰呢?」木謙獃獃地想著,他實在無法理解在這顆星球上,為何會有人來救像他這樣的、螻蟻一般的小人物。

  「不對,這裡是野蠻人的地盤,應該是來救小野蠻人的才對……」木謙又這樣想著,但隨後他就猛然跳起,衝到了山體裂縫邊。

  可惜為時已晚,一道模糊的身影從山體裂縫中竄出,在木謙面前一個閃爍,便消失在山體旁邊的茂密叢林里。

  「唉,我就知道是這樣。」木謙恨恨地搖了搖頭。他本來萬無一失的捕獵計劃就此失敗,那麼等小野蠻人養好傷勢之後,一定會來找他的,到那時候他的處境就不太妙了。

  「你太大意了,並且隨時都缺乏一種冷靜和理智的判斷。」木衛六號的聲音響起。

  「『大意』我承認,可是冷靜和理智的判斷指的是什麼?」木謙頹然地坐在地上,然後問道。

  「你應該在第一時間殺掉那個小野蠻人,這樣的機會稍縱即逝,日後再想引他進入陷阱,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明明已經奄奄一息,動彈不得,可只要有一絲機會,他還是能從裂縫中不可思議地逃出來,這就是野蠻人的本事。學不會這些,我殺掉一個野蠻人小孩又有什麼意義?」木謙淡淡地說著,然後他便回到山體裂縫裡,找到了怪人的那根石條。

  在之後的一段日子裡,木謙一直小心地堤防著小野蠻人,但是他卻並未出現,直到四年後的今天,木謙依舊在等待著小野蠻人。

  呼嘯的風聲把木謙的思緒從回憶拉回到現實,看來要下大雨了。木謙又看了手裡的石條一眼,便開始尋找避雨的地方,叢林里的大雨不來則已,一來就是風狂雨暴、毀天滅地的自然之威。

  沿途隨手扯下了一些乾枯的藤蔓和枝條,木謙沿著山勢很快便找到了一個山洞。隨後,他就在山洞裡聽著外面的風雨嘯鳴,開始為自己編織一套衣服。在過去的十年間,木謙身上的原始衣服已經換了無數次,他早已技熟於此。

  「太可惜了,叢林里的景色幾乎都是一樣的,沒有四季的變幻,也沒有雨打芭蕉、紅櫻熟透的自然情趣,實在是單調得很。」百無聊賴的木謙,望著洞外的如簾暴雨,突然觸景生情地這樣說道,他又想起了自己前面莫名其妙憶起的那首地球詩詞。

  「這裡的確是這樣,可如果你能跑到星球的另一邊,或者去到兩極地區,我保證風景絕對會超出你的想象。」能陪木謙說話的自然只有木衛六號了。

  「還有,這裡並非沒有四季的變幻,只是轉換的時間太過於於漫長。我一直用你們地球上的方式幫你計時,可老實說,這種時間尺度略微有那麼一點點的狹小。」木衛六號又接著說道。

  「隨便它怎麼狹小,對我來說,那都是真真切切的十年時光,你覺得我還有幾個十年?」木謙說這些話時的語氣,帶著一種深深的疲倦。

  「對了,我覺得這根石條上的符號,就是野蠻人的文字,你要儘快幫我破譯它。」木謙又說道。

  「當初的那個怪人我並不覺得他和野蠻人有任何關係,你憑什麼認定這就是野蠻人的文字?」木衛六號反問道。

  「直覺。」

  「野蠻人擁有文字只是老刀個人的說法而已,並無其它的任何證據能夠表明這一點。再說了,即便你臆想出來的一切都是真的,這根石條上所刻的真是野蠻人的文字,可這種東西必然是十分機密的,並不會到處刻的都是。沒有原始材料,我是沒有辦法進行運算、進行破譯的。」木衛六號把自己的難處說得明明白白。

  「呵呵、呵……」木謙突然嗤笑了兩聲,然後他拿著石條摩挲了一會兒,慢條斯理地說道:

  「這兩年來我一直都在想一個問題,那就是憑你的運算能力,為什麼十年時間都沒有找到一個野蠻人的墓園?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木謙說著,眼睛眯起,刀鋒一般的眼神射向面前巴掌大的小圓球。

  「你是在懷疑我嗎?」

  木謙用沉默來代替回答,因為這的確就是他心中所想。

  「首先,我們人工智慧是不會撒謊的,我的確沒有找到野蠻人的墓園;其次,我並不想看著你去死,因為你這個人很複雜,很矛盾,可以讓我更好地了解什麼是生命。」

  「說重點。」木謙冷哼一聲。

  「我是沒有找到任何一個野蠻人的墓園,但是我卻知道如何去找到這些隱秘之地。你以前從來沒有問過我該怎麼去找,所以我也就沒有說。」

  「尼瑪的。」木謙倏然站起,眼神無比兇狠。十年磨礪帶給他的沉穩心性,在此刻蕩然無存。像木衛六號這種人工智慧,是不可能明白這個「十年」的含義的。

  「淡定,雖然同樣是送死,但至少你現在得手的機會要大上那麼一點點。山迴路轉日又暮,哪裡得見天涯路?少年人,絕望處始能見希望,你又何必執著於一時?」

  「滾你嗎的,你是覺得我很傻嗎?」木謙輕笑著罵了一句,然後又一臉平靜地坐下。

  既然十年已經過去了,此時說再多都是廢話。也或許,這十年自有它隱藏的意義。

  「我可以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但在此之前,你要先告訴我,你現在是有多絕望?」

  「絕望?我為什麼要絕望?我什麼都不在乎,去特么的什麼明天、前途、未來,我全都不在乎,我全都不要。你一直告訴我要在這片叢林里,自由自在的好好活著。那麼現在我就回答你:我活著就不是為了好好活著。我現在就是特么的想找死,我就是特么的不想好好活著。你能明白嗎?你能懂嗎?」木謙低吼道。但隨後他又覺得和一個人工智慧說這些是非常可笑的,於是他只能再次發出一聲無力的嗤笑。

  「明白,完全明白。你還記得你第一次見到野蠻人嗎?那是兩個野蠻人走在一起的。雖然只是驚鴻浮影一般掠過,但卻成了這麼多年來,我心中最大的疑惑。世界上充滿了巧合和偶然,當你能把很多不相干的事情聯繫在一起的時候,你就會發現,一直苦苦追尋的答案,其實就近在眼前。」

  「你有多大的把握?」木謙追問道。

  「兩個月之內,即便我不能帶你找到野蠻人的墓園,也一定能帶你找到兩個結伴而行的野蠻人。但是——」木衛六號的話猛然停頓了:

  「到那時候,因為可能會面對很強大的野蠻人,所以我不能再幫你計算任何事情,甚至連和你保持聯繫都不行。」

  「嗯。」木謙輕微地點了點頭,然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那將是你一個人的表演,讓我看看在這十年裡,你到底學會了什麼。」木衛六號的聲音再一次響起,而山洞外面的世界,忽然之間風雨大作,電閃雷鳴。

  兩個月後的一天夜晚,木謙站在一座低矮的小山頭,看著眼前一個煙波浩渺的巨大湖泊,思緒如流螢一般,在幽深靜謐的夜晚,飄搖起舞。

  「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木謙不知為何,一些久遠的記憶最近總是喜歡冒出來,他不僅想到了地球上的植物、風景,還想到了那些燦爛的文化。或許,他真的開始想家了;也或許,記憶和思念都是一種很玄很玄的東西,只是木謙什麼也搞不明白。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隨後木謙又想到了這八個字。以前在地球上,他覺得這是一種人生境界。但現在,他只會覺得這是一種人生悲哀、一種文明發展過程中的狹隘之處。

  「我可以做到寵辱偕忘,但這太被動、太懦弱了。做人應該超越這種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寵辱偕忘的境界,而不是停留於此。可後來又經過了幾百上千年,我們真的超越了嗎?」木謙看著眼前的夜景,獨自低語道。

  「對對對,說的太好了。其實你可以回想一下你曾經的文明,那些在歷史中出現過的偉大人物,那些延續傳承的璀璨文化,這才是一個文明的核心凝聚力。」木衛六號突然說道。

  「你在說什麼?」木謙不解。

  「很簡單,這是群體凝聚力和歸屬感的問題。如果你感到迷惑、缺乏希望,都可以在這方面找到一些支持。你不是說過嗎?你的文明有著從未斷絕過的數千年歷史,你難道不應該從中得到一點什麼東西嗎?」

  木謙沉默不語:地球上五千年的文化傳承,這意味著什麼?他又能從中得到什麼?

  「你的表演馬上就要開始了,只要你能從你的文化凝聚力中找出那麼一點點的答案,那麼接下來的表演,你即便失敗,也不會顯得那麼蒼白。」木衛六號說道。

  「你的鼓勵、還真是振奮人心。」木謙霍然開朗,臉上的笑容依然自嘲,但卻多了一份自信。在過去的兩個月里,木謙一直心無旁騖地專註於自己的精神、凝聚起自己的意志,他已經把自己的狀態調整到了前所未有的最佳。

  在眼前煙波大湖的中心,有一個孤零零的小島,如一隻寂靜的老龜,安然蹲在那裡。小島上,有兩個野蠻人正在休息。其中一個野蠻人已進入年老體衰的暮年,看樣子命不久矣。而另一個野蠻人則年輕力壯,血氣旺盛,有著強大的生命活力。

  「那個年輕的野蠻人實力強橫,兇悍無匹,在我見過的所有野蠻人中,他是最強大的。所以我不能接近他,否則一定會被他發覺。」木衛六號的聲音緩緩地響起。

  木謙盯著黑暗中的小島並未說話,他相信木衛六號在他們分離前,一定會給他提出最妥善的建議。

  「而你的安全距離,最少是一萬米。只要過了這個界限,野蠻人就會立即發現你。同時,考慮到他們兩人很可能正在前往一處野蠻人的墓園,所以一旦你暴露了,基本上就等於一具屍體。」

  「一萬米、一萬米。」木謙低聲重複著。

  「我猜測野蠻人的墓園很可能在大河的下游,位於海陸交界處的某個沖積灘上,極其隱秘,植被說不定比雨林里還要茂盛。更甚至真的如老刀所說,那裡會有幾萬個野蠻人存在。」

  「所以,沿著大河跟蹤下去不是什麼大問題,可你無論如何都無法接近野蠻人,而一旦真的進入墓園,那就只有死路一條。唉,對於眼下這種情況,我已提供不了任何的解決方案,所以,只能祝你——自殺愉快!」木衛六號的聲音響后,一切便徹底陷入了寂靜。

  經過剛才木衛六號的啟發,木謙此刻似乎真的從地球五千年的傳承文化中找到了什麼東西,他緊緊地握住手中的石條,以一種難得的平和心態開始思考眼下的局勢。

  環顧了一下自身,木謙開始考慮自己目前有什麼資源:除了手裡古怪的石條和一身破爛衣服之外,他似乎什麼都沒有。

  「不對,我還有這個。」木謙的目光突然盯著自己的左手臂上,那裡緊緊地纏著一些樹皮。

  「樸父曾經說過,這個藥丸可以給我第二次機會。如果我此刻吃下藥丸,說不定可以和這個強大的野蠻人拼上一拼?」木謙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救命藥丸,忍不住這樣低語道。

  「不行,這是下下之策,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如此魚死網破的意氣用事。可是除此之外,我還有什麼呢?」木謙的念頭轉得飛快。

  星移斗轉,這個漫長的夜晚過去了一小半。木謙依舊趴在小山坡上,小心翼翼地盯著湖中的小島。忽然,一個木排從寧靜的陰影里劃出,向著大河的下游緩緩飄去。

  島中的兩個野蠻人已經休息完畢了,看來他們的目的地真的是大河的下游。木謙緊皺的眉頭倏然伸展,他面容冷峻,神色剛毅,眼神中的決然和狂熱,根本無法掩飾。

  不能任由野蠻人離開,這對於木謙來說,是原則性的問題。於是木謙離開了小山坡,沿著岸邊追了下去。在幾十萬遠米的下游,這條大河上突然和另一條河道匯合,然後形成滾滾江水,流向遠處的海洋。

  站在的木排上的兇猛野蠻人豁然轉身:在另一個河道里,也有一個木排飄了過來,而木排上還有一個拿著一根長樹枝的人,他正在非常努力地划船。

  兩個木排即將在河道交匯處相遇,那個突然出現的木排上的人,正在專心致志地划著木排,似乎並沒有發現兩個近在咫尺的野蠻人,一切都好像只是偶然。

  浪濤翻湧,兩個木排同時加速前進,在這個時候居然起風了,而天上的烏雲也悄無聲息地籠罩住了星月。木謙低著頭、彎著腰,依舊若無其事地划著木排,只是在不經意間他輕輕地打了兩個響指。

  「木衛,你在哪裡?」木謙輕聲問道。

  「我跟在你身後兩萬米遠的地方,你又在哪裡?千萬不要和那兩個野蠻人走得太近了,你……」木衛六號的聲音戛然而止。

  這是一個圈套,木衛六號根本想不到木謙不僅這麼快就跑進了野蠻人一萬米的範圍內,並且還即將和野蠻人在大河裡撞在一起。於是,木衛六號立即暴露在野蠻人的視野里。對於他這種人工智慧來說,野蠻人有著無比濃厚的興趣,相比較而言,木謙根本算不上什麼。

  一道身影在木謙的眼前衝天而起,如大鵬展翅一般,很快便融入到風雨欲來的夜色里。

  「呵呵,原來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只要把強壯的野蠻人引開就行了,而我則會和剩下的那個衰弱野蠻人,一起去往他們的墓園。」木謙低聲自語,然後便跳上了野蠻人的木排。

  「木衛,真的是對不起了。除了你之外,我真的什麼也沒有,沒有任何依靠,也沒有一丁點的希望。出賣你、是我唯一的選擇。」木謙在心裡這樣想著,然後他神色複雜地走向木排上年老的野蠻人。

  這個年老的野蠻人,一直盤膝坐著,對於外界的一切都不聞不問。可是當木謙快要走近他的時候,他深陷著的雙眼倏然睜開:裡面除了悠遠的歲月滄桑之外,還有著野蠻人絲毫沒有衰減的暴虐、狠戾、高傲和狂野。

  木謙有把握解決掉這個瀕臨死亡的年老野蠻人,他也必須這麼做。只是,這個年老野蠻人突然對著木謙眨了下眼睛,就像一個返老還童的調皮老人一樣,原本的兇狠眼神如快雪時晴一般融化。

  這充滿挑逗意味的一次眨眼,立刻讓木謙的心不可遏制地狂跳起來,他猛然轉身,然後便陷入了絕望的深淵。

  在木謙的身後,那個強大的壯年野蠻人,正帶著熊熊怒火,像一尊來自地獄的殺神、也像一隻狂暴的野獸一樣死死地盯著木謙。原來,他根本就沒有去追木衛六號,他根本就沒有離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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