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五章:善假外物皆備我,反求諸身心瀾闊
第九十五章:善假外物皆備我,反求諸身心瀾闊
隨著時間的推移,木謙身體的溫度有了略微的降低,但是依舊滾燙。對此,章澤琛、老刀、陸小虎三人完全束手無策,木謙身體的孱弱超出了他們的理解之外。
「看,我找到這樣的好東西,你的同胞一定會沒事的。」陸小虎從山洞外面竄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個沾滿了泥巴的白色圓球,對著章澤琛興奮地說道。
「這是什麼東西?」章澤琛的眉頭皺了起來,他嘴裡雖然說著沒事,心裡卻很清楚木謙隨時都可能會完蛋。
「別小看它,能長這麼大個的,起碼要好幾年時間呢,這絕對是個寶貝,營養豐富,裡面蘊含著大量的生命能量。」陸小虎說道。
「對啊,他現在受傷想要恢復,肯定需要能量才行,我早點怎麼沒想到呢?」木謙猛然醒悟過來。
陸小虎和老刀面面相覷:你們兩個到底是不是來自同一個文明的?
「那現在怎麼辦?他又在昏迷狀態,吃不了東西。」章澤琛接著有點為難地說道。
這下陸小虎和老刀也一樣傻眼了:這的確是個問題。對他們三個這樣強大的生命體來說,雖然也會吃點東西,但這已經不是他們身體的主要能量來源了。
「簡單,先把它榨成汁,然後隔開他的血管,直接倒進去。」陸小虎想了片刻,然後這樣說道。
這個辦法好不好且先不論,但這是他們能想到的唯一辦法。於是,陸小虎開始行動,他很快用光刀削出一個石頭臼窩,然後又弄出了一把石杵。接著,在他的蠻橫動作中,很快那個白色圓球就變成了一碗帶有很多渣子的乳白色汁液。
「慢著,你這樣隔開他的血管,會不會太粗魯了?你覺得這些東西他的血管能承受得了?」看著陸小虎已經準備動手,老刀及時叫住了他。
陸小虎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石頭臼窩,一時之間陷入沉思:渣子這麼多,會不會把木謙的血管給堵住了?從前面的情況來看,他的心臟和血管都不怎麼強大啊。
沉思之間,陸小虎把目光轉向了章澤琛:不管是什麼主意,最終還是要章澤琛來拿,他們兩個只是道義上的幫忙而已。
「我們割開他的胃,然後把這些東西倒進胃裡,這樣他的身體就可以吸收了。」章澤琛想到了一個新的注意。他知道木謙所有吃進去的東西首先都要經過胃部的分解,然後才進入其它的身體部位。
「這個辦法不錯,可行性高多了,可是他的胃在哪裡呢?」陸小虎問道。
章澤琛伸出手掌把木謙吸了起來,然後淡淡地說道:
「在肚子里,你先割開肚皮,我就能找到胃在哪裡。」
章澤琛的極度不靠譜,陸小虎和老刀已經見識過了。所以,此刻陸小虎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就打算動手。無論如何,這總比不管不顧,任由木謙在這裡等死的好。
光刀舉起,即將在木謙的肚皮上劃過,木謙卻猛然睜開了眼。並且他的眼神變得很凌厲,就像穿透烏雲的一束陽光。雖然虛弱,但卻很有精氣神地看著眼前的章澤琛三人。
「兄弟,你終於醒了。要是再晚一點,他們就給你開膛破肚了。」老刀大喜之下第一個開口說道。
「你會說地球話?」木謙有點疑惑。
「在這段時間裡,學了一點點。」老刀聳著肩說道。
「這又是怎麼回事?」木謙又轉頭對著章澤琛問道。
「沒什麼,我們做好了飯等你來吃,可你卻一直沒醒,所以我們有點著急罷了。」章澤琛風輕雲淡地說道,然後把木謙放了下去。他一副從容不迫的神情,就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是嗎?那辛苦你們了。」木謙緩緩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他依舊很虛弱,但至少挺了過來,並且還有了一些說不出來的變化。
「不辛苦、不辛苦,你一定餓了吧?先把這個吃了。」陸小虎把手裡的石頭臼窩遞了過去。
木謙不是餓,而是非常的餓,他的肚子里空空蕩蕩的,就像一個無底洞一樣。於是,木謙在幾口喝完了手裡的乳白色汁液后,又開口問道:
「你們做好的飯呢?」
「這個嘛,我們三個吃的比較少,所以我們的那份剛才也被你一口氣喝掉了。」章澤琛一本正經地說道。聽到這番說辭,木謙一度愣在那裡——章澤琛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正經了?
儘管發生了這些小插曲,但木謙還是活下來了。這點讓章澤琛很意外,不知不覺間他對木謙有了那麼一絲的信心。他感覺木謙身上發生了一些細微的改變,變得比以前穩重多了,整個人也平靜多了,少了那些偏激和執拗。
但實際上,木謙只是把自己埋在心底的東西,埋藏得更深,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成熟吧。
但是,任何一個人在昏睡、迷濛了千年之後,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夠醒過來的。木謙覺得自己醒了,也只是他自以為的而已。
「多謝救命之恩,我們兩個還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辭了。」老刀突然說道。木謙已經活過來了,他的救命之恩老刀兩人也算是略有回報,所以此刻他們打算離開。
章澤琛點了點頭,他本來就不願意和別人走到一起。但木謙卻心中若有所思,突然開口說道:
「我們也沒有明確的去向,隨意遊歷而已,不如我們結伴而行,也好有個照應。」
「這個、實不相瞞,原本的確應該邀請兩位去我們那裡小憩一段時日。但不巧的是,我們的城寨目前正在遭受野蠻人的圍攻,此番我們兩個出來就是想尋找另外一個隱居之所,可惜卻被兩個野蠻人盯上了,所以才有了後面的事情。」陸小虎解釋道。
「野蠻人?圍攻?如果你們不嫌棄的話,我倒真想去見識一下。」木謙冷笑著說道。
陸小虎和老刀聞言,一起看向了一言不發的章澤琛。他們覺得,木謙只是因為個人的情感原因,所以才對野蠻人懷有深切的仇恨,但他並不了解野蠻人。而章澤琛的生命力卻非常強大,他應該能明白野蠻人圍攻城寨是個什麼意思,並且這件事情也應該是他說了算。
看著眼前的三人都看向了自己,章澤琛對著木謙冷哼了一聲說道:
「我早說過了,我會聽從你的安排,只要你敢做的事情,我當然也敢,我一向說話算數。不過,我還是要最後提醒你一句:這次算你運氣好,僥倖撿回條小命,下次就未必有這樣的好運了。 」
「運氣這種事情是很難說的,下次的事情有誰能說得准?還有,我並沒有強迫你做什麼,何必這麼勉強自己呢?」木謙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雖然他知道此番是章澤琛救了自己,但知恩圖報這種事情,早就和他沒有關係了。
「木謙兄弟,野蠻人攻城的事情絕對非同小可,一旦城破,野蠻人會席捲一切,雞犬不留。而至於運氣什麼的說法,在野蠻人那裡根本就是無稽之談。」陸小虎說道。
「對,你前面也看到了野蠻人的變態之處。我們兩個若是單打獨鬥,雖然未必是那兩個野蠻人的對手,但也不至於很快落敗,可是當兩個野蠻人聯合在一起的時候,擊敗我們兩個只不過發生在瞬息之間。唉,野蠻人的組織悖論簡直就是全宇宙的噩夢。」老刀嘆著氣補充道。
「而在群體的戰爭中,野蠻人組成殘暴血腥的狼群,把這種藝術發揮到極致,任何人都不可能在他們面前倖免,所以城寨的攻防戰雖然規模不大,但是卻非常慘烈、危險。」陸小虎對著木謙正色說道。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我雖然只是一條小雜魚,但至少也應該有個這樣的目標,難道不是嗎?能夠在戰爭中見識一下野蠻人的組織悖論,無論是人傑還是鬼雄,我想都值了,你說呢?」木謙眯著眼睛,看向了章澤琛。
「雜魚?還人傑?鬼雄?聽起來似乎挺有意思的,那就去看看你到底是什麼貨色吧。」章澤琛淡淡地說道。
見此,陸小虎和老刀也不再說什麼了,而是告訴了木謙兩人他們城寨的位置,然後四人就風馳電掣地向那裡狂奔而去。果然不出木謙所料,陸小虎和老刀所說的城寨,其實就是他暗中想要去的天辰坳,只是章澤琛並不知情而已。
四人一路向北,茂密潮濕的熱帶雨林被他們甩在了身後,當他們又穿過一大片荒野,映入眼帘的是稀疏蕭瑟的針葉林和悠遠綿長的龐大山脈。天辰坳就坐落在山脈深處的一座高大山峰的半山腰上,由陸小虎三兄妹經營多年而成。
木謙四人站在一座山峰之上,下面的針葉林像淡黃色的氈毯,平鋪在廣闊的天地之間。面對著眼前天高地廣、一覽無餘的遼闊景象,木謙心中不禁意興勃發,忍不住發出一聲長嘯狂吼。
「天高渺,山壯闊,這才是天地之間的最美風景,這也是我們喜歡呆在野蠻人這裡的原因。」老刀也十分興奮地說道。
「別的星球難道不是這樣嗎?它們不是一樣大小的嗎?」木謙有點疑惑。
「在別的星球上,聳立入雲的龐大城市、數不勝數的空中堡壘,都充滿著鋼鐵的腐朽和冰冷味道。對於那些統治了一切的金屬,說實話,老子真的是一點好感都沒有。」老刀扛著大刀,在話語間略顯無奈。
「但這裡卻是山好水好的純粹自然,即便有一些文明發展出了科技,可是在野蠻人的壓迫之下,科技也從來沒有凌駕於生命之上。」陸小虎接著說道。
「那你們的城寨這次能夠抵擋野蠻人的進攻嗎?」木謙這樣問道。
陸小虎轉身看向了遠處的群山之中,他們三兄妹苦心經營的天辰坳就在那裡:
「從理論上來說,任何一個城寨被野蠻人攻破,都只是時間問題。即便突破了所謂的萬人大關,我想野蠻人也不會因此而罷手。這其實很悲劇,但我們不得不這麼做,我們只能試圖像野蠻人一樣,去追尋某種自我超越的過程,然後在這個過程中,用鮮血進行洗禮,從而完成我們文明的蛻變。」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其實有誰不是這樣呢?」木謙聽后輕輕地嘆道。
「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何一定要跟著我們去天辰坳,以你的實力來說,一旦城破,你基本上不可能幸免於難。」老刀看著木謙。
「唉,簡單點說就是——無人懂我,無路可退。」木謙故作洒脫的一笑,然後對著老刀三人說道:
「其實、我也不想的。萬一真的城破,你們不必救我。死在野蠻人手裡,對我來說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老刀三人沒有再說話,他們休息了一會之後,就利用一個隱秘的通道,偷偷摸摸地進入了正在和野蠻人交戰的天辰坳。
這座城市總體以石頭建成,攀山而立,大大小小的石屋高低參差,錯落有序,有著一種古樸自然、豪野蒼涼的味道。正如老刀所說,它就是天地自然的一部分,而非是嵌入在其中的另類東西。
木謙一邊感受著這種天地間的和諧,一邊跟在陸小虎的後面拾級而上,他在朦朧之中,似乎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悟。即便前途兇險難測,他突然也覺得不虛此行,甚至對於將要發生的事情,他還有著某種莫名其妙的狂熱期待,即便他會付出生命的代價。
很快,他們穿過天辰坳中心的一座很大的廣場,從凜冽的噴泉和鏡湖一般的水池邊走過,來到了一個大廳里。兩個和陸小虎很相似的生命體正等在那裡,他們就是陸小虎的大哥陸小龍和三妹陸小鳳,他們三兄妹就是這座天辰坳的掌控者。
在經過了一番介紹之後,木謙知道這座天辰坳實際上已經岌岌可危。城外的野蠻人每過一個圭時就發起一次攻擊,每一天整整對著天辰坳外面的城牆衝擊了三十六次,這樣的戰術早已讓城寨里的人疲憊不堪。
而野蠻人的身體強度卻普遍偏高,他們的耐力無比強悍,兩千野蠻人只需要分為兩批,就可以輪番地對天辰坳發起攻擊。
所以,天辰坳的破滅已在旦夕之間,這個生命的聚集地終究還是會被野蠻人無情地打散。而陸小虎和老刀此番出去,雖然找到了一個其它的隱居地,但這座城寨里目前的六千人,不知還有多少能活著到達那裡。
之後,陸家三兄妹開始召開會議,研究下一步的打算。而老刀則帶著木謙和章澤琛,趁此閑暇之際,盡情遊覽這座山峰之上的城寨。
在一座山頭上,正在極目遠眺山巒聳聚、雲捲雲舒美景的木謙突然打了兩個響指,然後輕聲問道:
「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機會嗎?」
「我們已經苦撐了數個月之久,這是一段無比漫長的煎熬,此刻真的油盡燈枯了,而城外的兩千野蠻人就是這座天辰坳的極限。」老刀以為木謙是在對他說話,所以開口說道。
「幾率為零。在第二十九次衝鋒之後,這座城寨就會化為碎石砂礫。而你的倖存幾率也暫時為零。也就是說在明天日出之際,這裡的一切都將不復存在,包括你。」木衛六號機械般的聲音在木謙的耳朵里響起。
「你真的不該進來的,現在想出去也已經晚了。」老刀這時對著木謙嘆道。
「生死有命。」木謙淡然地說道。然後他的目光就聚焦在了半山腰處,那裡是攻城野蠻人的大本營,有一千多野蠻人聚集在那裡。
「生死有命?說得好。實不相瞞,老子年輕的時候也威風過,曾經單獨殺了一個野蠻人,那是我這一輩子最榮耀的時刻,現在想起來還是一陣心潮澎湃。」老刀很是自傲地說道。
木謙笑了笑,這的確是一種榮耀。想想現在僅僅兩千野蠻人即將攻破六千人的城寨,那麼能夠單獨殺掉一個野蠻人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告訴你,那具野蠻人的屍體此刻正在這裡,被我保存的很好,每當我在野蠻人的壓力之下,感到難以喘息的時候,我就會去看一眼那具屍體……」老刀又接著說道。
但令老刀萬萬想不到的是,木謙在聽到他這番話后,突然間變得呼吸急促,面紅耳赤,那如野獸一般的目光死死地盯著老刀。
感受到木謙劇烈的心跳和熾熱的眼神,老刀疑惑地問道:
「你怎麼了?」
「咳、沒什麼,我只是想不到老刀大哥能夠殺掉一個野蠻人,這太讓人吃驚了。」木謙輕咳一聲,然後裝作漫不經意地說道。但老刀和章澤琛都看得出來,在木謙的心裡,隱藏著很多東西。
「其實也沒什麼,野蠻人強大是不假,可是這裡其他的文明中也不乏有很強大的存在,野蠻人也同樣會被其他文明捕獵的。」老刀輕輕地一笑,然後又笑容玩味地問道:
「你想去看看那具野蠻人的屍體嗎?」
「嗯、也好,我們就去瞻仰一下老刀大哥的豐功偉績。」木謙對著章澤琛說道。
「你自我掩飾的手法真是拙劣啊。不過幸好,他們實際上並不會把你這個小人物放在眼裡,也沒有興趣跟你計較什麼。」在老刀帶著木謙和章澤琛去瞻仰野蠻人遺體的時候,木衛六號的聲音在木謙的耳朵里響起。
木謙嘴角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自我掩飾?有特么的什麼好掩飾的?早晚有一天,我將不會顧及任何人,不會在乎任何人。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這就是我想要的、新的活法。
可是,當木謙真正看到一具野蠻人的屍體擺放在自己的面前時,他的心跳又不可控制地躁動起來。他的眼神完全不像是看到了一具屍體,而像是一個飢餓難耐的人看到一桌豐盛的食物,一個充斥著色慾的人看到了一個赤裸的美女,那種饞涎欲滴和狂熱渴望,再也無法掩飾和壓制住了。
老刀很不理解木謙此刻的情緒狀態,但正如木衛六號所說的那樣,他並不在乎木謙心裡在想些什麼。反正只要有人欣賞、讚揚他的偉大事迹,那就足夠了。木謙此刻的樣子,給了老刀很大的心裡自豪感:
「想當初我還很年輕,那時候目空一切,哪裡會把野蠻人放在眼裡?恰好碰上一個野蠻人,那我就上去干他了……」
「好漢不提當年勇,又在吹噓你那點破事了?你是打算吹一輩子嗎?」一個輕柔清雅的聲音傳出。陸小虎和陸小鳳兩兄妹不知何時來到了這間石屋裡,開口說話的正是陸小鳳。
「我還就吹一輩子怎麼了?你有的吹嗎?」老刀翻著白眼對陸小鳳說道。
「對對對,您老想怎麼吹就怎麼吹,反正除了這件事之外,你也沒什麼好吹噓的了。」陸小鳳並不甘示弱,對老刀以玩笑的嘲諷來回應。
老刀卻只笑了笑,然後未發一言地看向了木謙和章澤琛。野蠻人的下一次攻擊馬上就要開始了,按照這裡的規矩,只要是進入了城寨的人,都有義務參與城寨的防守。這也是這些城寨存在的意義,是一種在野蠻人的壓迫下,不同文明之間的聯合和交融。
「你留在這裡,我出去一下。」章澤琛對木謙淡淡地說道,然後便跟著老刀和陸小鳳走了出去。他和木謙兩人來到這裡,那麼至少有一個人要參與到守城戰里才行。
木謙的本意是想來看一看野蠻人的群體活動到底是什麼樣子的,組織悖論又是多麼的逆天,但他此刻完全顧不上這些了,自然也沒注意到章澤琛、老刀、陸小鳳說了什麼。他只是失魂落魄地盯著眼前的野蠻人屍體,全部心神都為之佔據。
意識到章澤琛三人離開了之後,木謙輕輕地打了兩個響指,一個銀白色的小圓球不知道從哪裡滾了出來,開始圍著野蠻人的屍體滾動不休。
「哇,你一定想象不到野蠻人的身體有多麼變態,這簡直就是一件精雕細琢、完美無暇的藝術品。」作為一個人工智慧,木衛六號居然發出這樣的感嘆。
「說清楚點。」木謙聲音嘶啞,眼神冷峻。
「你面前這具野蠻人的屍體,一共有兩千四百二十六塊骨頭,其骨骼構造非常複雜,勘稱一台精密複雜的機器,其運轉效率和功率是其他任何文明、任何生命,都無法比擬的。」
「並且,根據我的推理,野蠻人的身體骨骼並不是確定不變的。在一個野蠻人的一聲中,他們會有受傷等各種意外情況,然後他們就會因時制宜、因利乘便地重新塑造自己的骨頭,讓它長出一副獨有的姿態。所以,沒有兩個野蠻人的身體構造是完全相同的,就好像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一樣。」
停頓了一下,木衛六號接著說道:
「但這並不是最誇張的,最不可思議的是野蠻人沒有心臟。絕大多數生命體,都會像你一樣,擁有一個心臟來作為全身血液交換、能量傳遞的動力中樞,但野蠻人卻並不是這樣。他們全身的血液循環系統,是一個個獨立的小系統,然後組成一個完美的大系統,依靠全身複雜的骨骼構造來提供動力。」木衛六號把自己探測到的野蠻人的身體狀況詳盡地告訴了木謙,但木謙卻一時半會並不能夠理解。
「獨立的小系統?大系統?哪又怎樣?」木謙忍不住問道。
「怎樣?這意味著野蠻人永遠不會失血過多、永遠不會全身癱瘓、永遠不會完全喪失戰鬥力,也意味著野蠻人的生命力無比頑強,他們可能真的有九條命。即便把他們攔腰斬斷、把他們手腳砍掉,他們依然能夠存活,因為他們隨時都可以把身體的某一個獨立系統和整體系統分割開來。」木衛六號解釋道。他即便來自於量子文明,以前也並不知道這些關於野蠻人的事。
「神經系統呢?大腦是他們的要害嗎?或者說他們同樣沒有大腦?」木謙在極度震驚中,想到了尚屬於構思中的齊天3代鎧甲。
「神經系統關係到生命智能的產生和演化,也關係到生命體自身存在的根本,這涉及到了宇宙本源上的一些東西,恕我無法回答你。我只能告訴你,野蠻人是有大腦的,大腦同樣是他們的要害,並且可能是唯一的要害。不過,他們大腦和身體的聯繫方式和你是絕對不一樣的,也就是說他們所謂神經系統的運作機理比你要高級得多。」
木謙眉頭緊皺,在極力地思考了片刻之後,他茫然地開口問道:
「野蠻人的身體就沒有什麼缺陷嗎?」
「當然有,任何事情從宏觀上來說,都是破綻百出、兼且殘破不堪的,只有在絕對的微觀世界,才可能存在著完美。」木衛六號說道。
「所以,任何生命都不可能是完美的,是這個意思嗎?那麼,野蠻人有哪些漏洞和缺陷?」木謙說著發出一聲嗤笑,因為他突然覺得宏觀上的一切都很悲哀。換句話說,就是生命本身,隱藏著某種與生俱來的悲哀、殘破因子。
「野蠻人的缺陷只是相對來說的,他們可以彌補這些缺陷。至少對於你來說,野蠻人是沒有一絲一毫缺陷的,即便一個野蠻人把他所有的破綻擺在你面前,你也無能為力,這就是你必須要認識到的現實。」木衛六號輕輕地說道,他機械般的聲音在此刻變得很緩慢。
「假於外物只是一種手段,在此之前,我們還需要求諸自身。你是想說這個嗎?哈哈哈、哈……」木謙突然狂笑起來。
有很多事情,他不是不明白,但這就是他的命、就是他的路、就是他的選擇。這、誰也改變不了,包括他自己。
這時,城外的野蠻人終於發起了新一輪的進攻,轟隆的戰鼓和狂暴的叫囂聲,很快充斥在這片群山之間,把這座山峰中的城寨徹底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