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病因
“堅守右舷！別讓這群狗雜碎打開了突破口！”
阿德裏安鬆頂在最前方，手起刀落，將一名踏上甲板的海賊劈成兩半。
第一批來襲的海賊並不多，所以一時間，竟是船員們占據了上風。然而好景不長，這些海賊的實力明顯高出船員們一大截，雖說人數處在絕對的劣勢，可隨著援軍不斷登上甲板，“火蜥蜴號”的抵抗很快便捉襟見肘起來。
比如，在左舷防守的諾頓，就不得不陷入與一名海賊小頭領單打獨鬥的局麵。
諾頓出生於諾爾斯王國的軍事貴族之家。當然，說是貴族，但其實早在他父親那一輩就徹底落魄了。留給他的，也隻有一庫房被列為禁書的兵法和航海術。
所以，除了在老管家的指導下，學習過一些家傳的劍術之外，諾頓並沒有接受過任何正規的軍事訓練。
而這，也使得此刻的諾頓隻能在敵人凶猛的攻勢下東躲西藏、疲於奔命。
“小崽子還挺滑溜。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到何時。”
海賊的身材略顯矮小，可一身的腱子肉卻是精悍無比。此刻，他正舉著一柄碩大的雙刃戰斧，衝諾頓不斷地揮砍。
雖說巨斧搭配他瘦小的身材，多少有些滑稽，可身處他攻擊範圍內的諾頓，卻明白其中的凶險。
對方的揮擊不僅勢大力沉，在招式上也精妙十足，以至於諾頓隻能被動地躲閃，找不到任何反擊的機會。
閃過一次淩厲的斬擊，諾頓退回了安全距離。
“小娘皮，就知道跑，敢不敢接我一斧。”小個子海賊暴跳如雷，衝著諾頓就是一頓哇哇的叫罵。
然而，諾頓卻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的異常。
對方在明麵上表現得急不可耐，可手底下功夫卻是細膩至極，呈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
“難不成真是重劍無鋒、大巧不工？”想到這裏，諾頓決定試探一下對方。
隻見他略微別過身子，將額角的汗珠隱藏，同時，臉上也擺出一副遊刃有餘的表情，嘲諷道：“就這點水平嗎？小個子，再加把勁，說不定就能砍到我的腳後跟了。”
“操！”
聞言，小個子海賊立馬暴躁了起來，掄起巨斧便向諾頓衝來。
這一輪進攻，諾頓明顯感覺到了對方的急躁，不斷的搶攻之下，反倒是失去了應有的壓製力。
“遊戲結束。小個子，接下來，我可要認真了。”見對方如此配合，諾頓再次出言挑釁。
話音剛落，諾頓的身形便如驚鴻一般繞開了巨斧，而後，立即向對方的中門刺出致命的殺招。
叮——
金鐵交擊的聲音響起，在側劍即將刺中胸口之際，小個子海賊竟是用斧柄磕開了劍尖，與此同時，斧刃也在刹那間完成了變招，從豎劈變為橫掃，向諾頓攔腰斬來。
好在諾頓一直留著心機，在進攻失敗的第一時間便發力後撤，這才堪堪躲過了對方致命的反擊。
“這家夥果然沒這麽簡單。剛剛氣急敗壞的樣子是偽裝，之後急火攻心的進攻也是故意賣給我的破綻。”
想到這裏，諾頓不由心生疑竇——對付實力明顯不如的自己，這家夥犯得著如此大費周折嗎？
“小崽子，吃我一斧。”
果然，小個子海賊見殺招未果，立即跨步向諾頓追來，一斧更狠過一斧，看樣子是不打算藏拙了。
麵對對方全力的出招，諾頓壓力激增，幾番閃展騰挪，腳下的步伐終是達到了極限。
刷——
斧刃閃過，鮮血噴湧。隻一瞬間，諾頓的胸口便被拉出了一道長長的血口。
“幻覺性出離。”
危機關頭，諾頓回想起了不久前，那個全知全能，猶如神靈一般的體驗。
隻要能再次進入“幻覺性出離”的狀態，哪怕隻有半秒，諾頓都有把握一招製敵、反敗為勝。
隻可惜，事情遠沒有想象中的這麽簡單。此前在瀕死的情況下才靈光一現的狀態，可不是他想進就進的。
說到底，諾頓對於這個偶然出現的“幻覺性出離”根本就沒有任何了解。怎麽出現的？需要什麽觸發條件？能持續多久？有無副作用？這些，諾頓通通一無所知。
於是，在多次嚐試未果之後，諾頓被逼入了死角。
“給我死！”
麵對這避無可避的當頭一斧，諾頓爆發出了最熾熱的求生欲望。
在這一瞬間，諾頓能看清斧刃上一閃而過的光芒，也能看清小個子海賊臉上醜惡的猙獰，然而，就是無法進入最關鍵的暴走狀態。
死亡，似乎就這麽悄悄降臨了。
“老大！！”
關鍵時刻，是小布萊克那張稚嫩的臉頰闖入了諾頓的視線，將那柄原本將他一分為二的巨斧生轟然撞開。
說到底，小個子的人本就不適合使用雙刃戰斧。原因倒不是他們力氣小，而是體重的緣故。
在體重不足的情況下使用巨兵，整體的重心便會嚴重偏離，進而導致尾大不掉的問題。
而現在，擺在小個子海賊麵前的正是這個難題。
由於斧頭已經發力出手，所以，即便他已經發覺了冷不丁竄出來的小布萊克，也無法再做出及時的應對了。
這一刻，他隻有兩個選擇。
要麽，冒著被諾頓閃避的風險，鬆開手裏的斧子，轉身去對付小布萊克。要麽，任憑小布萊克撞過來，將這一手殺招打破。
顯然，小個子海賊選擇了後者。畢竟，在戰場上丟掉武器，可不是什麽明智的選擇。
“老大，你沒事吧？”
小布萊克投來關切的目光，但眼角噙著的淚花出賣了他心中的恐懼。
諾頓看著這一切，心中無不動容。他知道小布萊克性格中的懦弱，然而，見自己身處險境，這個十二歲的孩子還是義無反顧地衝了上來。
想到這裏，諾頓臉上露出了笑意。雖然很想狠狠地表揚一番小布萊克，但可惜，現在卻不是時候。
隻見諾頓雙手猛地向小布萊克推去，其力氣之大，竟是讓小家夥騰空摔出了兩米，卻也因此而躲過了巨斧致命的揮砍。
當然，那雙推人的手臂就沒有那麽幸運了。隻見寒光一閃，諾頓的左臂便被狠狠咬下了一塊肉。
看著左臂深可見骨的傷口，諾頓倒沒覺得有多疼，隻是左臂運動機能的喪失，無疑讓本就艱難的戰局雪上加霜。
“快走，這裏我拖著。”
見小個子海賊蠢蠢欲動，似乎有轉身先擊殺小布萊克的想法，諾頓趕忙出聲提醒，同時腳步一踩，主動攻了上去。
然而，重傷的諾頓並沒能撐過幾招，剛一照麵，就連人帶劍一起被挑飛了出去。
“走？你們兩個小崽子，一個都別想跑！”
小個子海賊神色張狂，見諾頓無力再起，扛起巨斧便向小布萊克走去。對於小家夥剛才打斷他殺招的行為，他可謂是深惡痛絕。
而小布萊克這邊，見海賊轉身向自己走來，立馬嚇得魂飛膽喪，癱坐在原地，全然忘記了逃跑。
“嘿！你這小崽子還挺有意思。剛剛不是還蠻有種的嗎？怎麽現在就慫成了這副逼樣子？嗬嗬！別以為裝可憐老子就會放過你。”
說話之際，小個子海賊已經立在了小布萊克身前，同時，手中的巨斧也高高揚了起來。
“布萊克！”
諾頓的話音與巨斧一同落下。這一瞬間，一直貫穿在諾頓心中的那股無力感，終是到達了極限。
穿越到海賊世界之後，諾頓其實並沒有太多的想法。
一方麵是因為幻痛的折磨，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內心的逃避。
“火蜥蜴號”給諾頓的印象並不疏遠。在這艘船上，除了生活條件的艱苦外，其他的一切要素，與他原本生活的世界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一樣的碧海藍天，一樣的星辰日月，就連人與人之間，也遵循著相差無幾的道德準則。
所以，諾頓一直都在逃避。他的內心，也從未真正接受穿越的事實。
然而，世界的真相總會有揭曉的那一刻。
此刻，諾頓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看著甲板上的屍山血海，看著鋒利的斧刃一點一點落向小布萊克的脖頸。
“原來，這幻痛的病因，一直都是我自己……”
哐當——
一道驚雷落在了眾人的頭頂，將黯淡的天光耀得一片炫白。
旋即，一陣劇烈無比的震動迅速傳來，將所有人都掀了個人仰馬翻，就連“火蜥蜴號”，也被生生抬起了半米之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