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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打臉

  門裡的聽說這是個冤大頭,批了衣服就來開門,束帶都沒系好,中衣的邊已經發灰,一看就不是窯主,而是值夜的工匠。這工匠三十左右歲,臉因為常年燒磚,看起來有些發皺:「要什麼磚?要多少?」

  馨兒道:「雙弧磚。」

  「這…」工匠頓了下:「雙弧磚所剩不多,也就百來塊了,小哥要不要全包了去?」

  「我要的多。這點怕是不夠。您這磚可還有別人買過?能否給我勻出些,實在是急的用。」

  「這,怕是勻不得給您。前兩日有兩位高個小哥來,是官家的主事,買了些這磚,說是修御花園用。別的,我還真不知有買主。」

  「再遠些的買主可有?半載之前的也可,若他還沒用,我也可收。」

  「這您可就難為我了,這事只能問窯主。我就是個做工的,哪裡知道那麼多?」

  「敢問窯主何在?」

  工匠打了個哈欠:「窯主帶賬房去尋土了,怕是要三月半載的才能回。小哥還要嗎?我給您拉來?」

  馨兒拱了拱手:「量太少了,我且等窯主回來再來吧,叨擾了!告辭。」

  工匠罵罵咧咧的關了門:「什麼人啊,說是急用,又不要,這大半夜連覺都不讓人睡,真是撞了霉氣,呸!」

  馨兒轉身上車,卻提不起鞭子,她坐在車中,回想連日種種,兩行熱淚順頰而下。她不願掏帕子,抱著雙膝,用袖口不住拭淚。直至打更聲起,馨兒才回過神來,趕了車回到土府。

  艱難尋得的線索,卻斷在了最後,馨兒失望至極,一夜無眠。

  馨兒頂著困意,迷迷糊糊的去了宮中。幸而之前她已將大部分湖石的插點定穩了,不用再動什麼腦子,帶著工匠做就是了。不然她腦子此時已成漿糊,可真是要應付不來了。

  眼看就做到了午時,又到了用飯的時辰。馨兒等人簡單收拾下就要去小廚房后廳,魏輕言卻帶著小彤又來了。

  魏輕言擦了新磨的茉莉香粉,老遠聞著就沁人心脾。馨兒雖不愛脂粉,可到底是女子,魏卿言走過她眼前時,馨兒沒忍住深吸了兩口香氣,似乎還提了點神,腦子稍清醒了些。

  魏輕言可是看洪馨兒萬般不順眼,趁馨兒吸氣閉眼,她抬腳就踩了馨兒一下。然後裝作沒事人一樣,朝木瀚卿靠了過去:「木哥哥,我新做了五香滷肉,你用些可好?」

  洪馨兒痛的咧嘴,剛想爭辯一二,就聽得「阿嚏!」木瀚卿被魏輕言身上過濃的茉莉香熏得直流眼淚,不住的推脫:「魏小姐…阿嚏…」噴了魏輕言一臉。

  魏輕言像沒事人一樣,用帕子抹了把臉。笑言:「木哥哥可是染了風寒?」

  木瀚卿實在是太過難受,失儀的掩了鼻子,躲到了馨兒身後,不言不語。

  這舉動一出,魏輕言更是看不得馨兒和木瀚卿站的近了,她四下望去,就想找點趁手的東西敲打下馨兒。目光所及之處,沒看到好用的,卻掃到了一塊翹起的湖石:「那湖石是誰插的,翹腳四起,似要塌下,有礙觀瞻的緊。」

  魏大人千金開口,洪馨兒不好不接著:「是在下做的,在下以為並無不妥。」

  魏輕言這下可逮到了懲治馨兒的由頭,她下巴輕抬,眉眼上挑,話音都亮了些:「哦?常聽家父言土主事造園造詣高超,這般堆石,是要砸死貴人們嗎!」魏輕言氣氣的揪起馨兒的前襟:「我要去我爹那告你失職,你給我等著!」

  魏輕言放手,帶著小彤步伐輕快的走人了。馨兒卻像個沒事人一樣,照常和屋明哲、木瀚卿一起去后廳吃喝。她面前一碗牛肉麵很快就下了一小半。

  屋明哲見洪馨兒這樣,有些替她著急,放下碗筷:「土主事,一會兒那魏家小姐必要發難,你不快想應對之術,在此和我等一起吃喝,是為何意啊?」

  洪馨兒放了碗筷,嘴裡的面還沒咽下,含糊道:「屋主事快吃,面涼了,今天的牛肉麵好香,別誤了吃食。」

  屋明哲搖頭,看那二位像沒事人一樣,他也只得埋頭吃了。

  未及吃完,角廳的內監果然來傳了話:「土主事,魏大人叫你去下角廳。」

  洪馨兒剛要起身,屋明哲就伸手要攔。倒是木瀚卿神色如常,看都沒看洪馨兒一眼。

  「木弟弟,你怎的還吃?土主事這次怕不好過關,我倆應與之同往。」

  「行了。」洪馨兒小手一揮:「屋主事的情意我領了,你像木主事一般代我多吃些便好,沒事的。」

  洪馨兒將那二位留在身後,獨自跟著內監來了角廳。魏大人見人來了,就開門見山了:「土主事,小女言說那湖石有一塊四角翹起,似飛起一般,有礙觀瞻,可有此事啊?」

  「稟魏大人,確有此事。」

  「土主事。」魏大人從官帽椅上下來,走近馨兒:「你也算難得之人才,怎可犯了有礙觀瞻之事呢?且說怎樣罰你吧。」

  一旁的魏輕言得意極了,嗤笑的斜眼看向馨兒。

  「魏大人,那湖石非要翹腳不可。不然以那處堆土的厚度,非崩塌了山體不可。唯有此等刁鑽插石,配以紮根之樹,才能免去塌山之事。且植草掩之稜角,必不至丑。此處牽一髮而動全身,萬不得更改。若這一處不有礙觀瞻,其他各處都要翹腳而起才可,就無法看了。」

  「帶老夫去一觀可好?」

  「玲瓏領命。」

  洪馨兒引著魏大人和他家千金去了御花園。魏大人查看一番,馨兒果真說的沒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魏大人還把木瀚卿也叫來了。木瀚卿似在維護馨兒,植草擋角一事說的頭頭是道。

  魏輕言見此計不成,甩了下羅裙,又氣氣的跑開了。

  魏大人也不派人追,只叫小彤跟著。自家女兒心思,魏大人清楚。肯定又是跟木瀚卿有關聯,勸也勸不住,園子里也沒太多危險之處了,她去散散煩悶也好。

  因著和五公主的關係,魏輕言來過多次御花園。她知不遠處有條各色卵石鋪成的小路,便想去那裡逛逛。跑得急了些,被一顆多出的石子隔了下腳:「嘶。」

  「小姐,你可還好?」小彤說著就要來扶魏輕言。

  魏輕言腳痛,沒答小彤的話,彎了腰想要揉下腳。低頭一看,面前是只卵石鋪成的仙鶴。

  魏輕言見那石灰似乎是還未乾透,旁邊還系著條紅繩攔著。魏輕言知這是不能走此路之意,她想起前些日子來時,洪馨兒恰好在此處忙碌,便計上心頭。轉身魏輕言就差小彤從旁尋了樹枝子來,她用力一撬,那仙鶴便沒了眼睛。

  而後,魏輕言又帶小彤尋到了還未回角廳的父親:「爹,那石子路上的仙鶴,為何沒有眼睛?」

  「休要胡說,仙鶴無眼,那可是大不吉的。」魏大人急的黑痣都鼓起來了。

  「爹,你且跟我來。」

  洪馨兒知道魏輕言所言處,正是她幾日前帶工匠補好的,明明點了眼睛,怎得就沒了?無奈,馨兒只得也跟了過去。

  到了地方,眾人一看,那仙鶴的眼睛處已經成了個小坑,一旁還有一顆小卵石。

  魏大人臉色發沉:「土主事,此事你要如何解釋?」

  洪馨兒也沒了底,難不成是她昨夜沒睡,腦子不夠用了?明明就安好的,怎麼成了這樣。

  「魏大人,您莫急,待玲瓏先查看一二。若真是玲瓏的錯,我願領罰。」

  馨兒嘴上這樣說,心裡卻不知從何處入手,她只得蹲身拾起石子,看情況再做打算。

  石子拿在手裡,馨兒才察覺異處,她的手指觸到了未乾之物,反過來看,果然石子上沾著石灰,還未乾透,一看就是人為撬下來的。

  馨兒將石子遞到魏大人眼前:「魏大人,您看這上還有未乾透之石灰,定是有人從未乾的路上撬將下來。」馨兒朝四下找找,不遠處,魏輕言撬石子的樹枝還躺在地上。

  馨兒將那樹枝撿來,細看時,果然頂端也沾著石灰:「魏大人,那撬石子的人,用的就是這個。」

  「你怎知這樹枝是撬石子的?」魏輕言見要事敗,爭辯道:「這路旁好些杏樹,就不能是掉了樹枝,沾了石灰?」

  馨兒一聽,算是什麼都明白了。可礙著魏輕言的身份,她不好明言:「這附近的杏樹要掉了樹枝,確有沾到石灰的可能。可這並不是杏樹枝子,而是滕煌閣旁的碧桃枝子。難不成,那幾株碧桃還長腳了?」

  魏輕言又一次事敗,氣得面紅耳赤,帕子也丟了,拉著小彤就回了府。馨兒可算清靜了幾日。

  這日五公主約了魏輕言,魏輕言不得已又進了宮。約見的時辰還沒到,魏輕言就忍不住想要再去看看木瀚卿,便去了御花園。

  連日來暖風日勝,御花園水池中的水草瘋漲,堵住了水淺處的一處水口。魏輕言來時,馨兒正挽著下袴,忙著在水池裡清理水草。

  水池一旁有座爬山廊,魏輕言見四下無人,就想去爬山廊上吐馨兒幾口口水出氣。上來之後她才發現,不知為何有塊體量中等的湖石被放在了廊中。

  看了看下面背對山廊的洪馨兒,魏輕言一咬牙,費力的搬起了湖石,順著欄杆慢慢將湖石對準了馨兒的後背,用盡了吃奶的力氣,將那湖石搬了起來,眼看就要朝著馨兒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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