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憫之心(2)
自烏戈房間出來之際,白羽正巧撞見馬爾卡在門口同他的叔叔,光榮會目前的掌權者亞瑟·西格爾打電話,聊得似乎並不愉快。
馬爾卡半低垂著頭,雙手交疊握在唇邊,面對眼前的AI影像兩道幽暗犀利的眸光陰森森地,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隱忍待發的殺氣:
「叔叔的意思是不想插手咯?」
亞瑟·西格爾年過半百,眼眸精明如刀,閃爍著不輸於他年紀的光輝。一副絡腮鬍子修剪得整齊又有型,看上去既有涵養又不失貴氣,倒像是位名聲赫赫的顯貴,而非一位坐擁新東歐最大勢力的黑幫頭目。
此時的亞瑟因為馬爾卡向他提出的請求,面帶愁容,一副左右為難的表情。可說出的話卻顯得有恃無恐:
「賢侄,不是叔叔不幫忙。叔叔當然知曉格雷家族與西格爾世代交好,不論在任何時候兩個家族都是連理枝,別人欺辱到了家門口,怎能夠坐視不理?!可你要知道,麗莉這孩子雖然擁有格雷的姓氏,卻是格雷家族的私生女,充其量僅在母家蘭斯基那邊得寵。如今曼森擒獲她,不過因為蘭斯基家族的糾紛,想去討好聖教。但你是知道的,那根本不會成功,沒有任何用處……」
馬爾卡冷冰冰地打斷他,眸瞳里沒有絲毫溫度:
「叔叔,試問一句,你是如何處理沒有任何用處的人?」
殺掉!大家心知肚明的答案,無需挑破的行規。
對方抿起了唇,陷入沉默。根本沒將這一切放在眼裡,打定主意不插手。馬爾卡不死心般,做最後地掙扎:
「曼森在港口炸了南部二十多名兄弟,這您也不打算管嗎?任由他們吞掉新瑪雅的進出口權,失掉整個新南美洲的生意?!」
「孩子,目光要放得長遠一點;」亞瑟懶洋洋地吐了一口香煙,語氣冷漠,「一個新瑪雅才多大點兒地方,興不起多少風浪的。你要看到全局……」
倏忽倏忽馬爾卡打斷他,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來:
「叔叔,不願意看清楚的人是你。什麼都不做,只想坐收漁利。但……」
這時候餘光已經掃到了站立在他身側,面色從容的白羽,沉寂得宛若一壺酒,沒有太多表情,卻給人莫名的安心。
總有人是站在他這一方的,他又何苦去低聲下氣地求助於一開始就沒指望的人呢!隨即俊朗的眉眼燦動,莞爾一笑,只是那笑意卻沒有一絲一毫抵達眼底:
「如果今天因為你或者格雷家族的置身事外,導致麗莉遭受性命危險。那你們就請期盼神的眷顧吧!我馬爾卡發誓,將讓所有家族的人陪葬,哪怕終其我一生……一個都別想逃。」
失去了麗莉,不如讓他墜入地獄。萬劫不復又怎樣,那就多些人一起吧!
「你……狂妄的小子,當心你的用詞……」電話那頭的亞瑟首次收到來自家族成員的威脅,不太適應地雙目充血,通紅腫脹。
揚起一抹猖狂的笑容。側身目光穿透AI影像,背後白羽的幽眸的眼瞳深邃,漂亮極致,像是給了他莫大的信心與支持:
「你知道的叔叔,算起來我也不是家族正統血脈……我也有我自己的勢力。今日你們可以因為膽小而拒絕我;沒關係。但今後請當心了,可能遭致的,將會是你們承受不起的後果。」
掛上電話,白羽挨著他坐下。
早晨的空氣格外的爽朗,讓人忍不住留戀往返。
白羽微微眯起眼,沒有偏頭看馬爾卡,輕聲嘆了口氣。聲音很輕,不仔細聽,倒像是自言自語:
「想好了嗎?」
「有退路嗎?」
身旁的人嗤笑了一下,眉宇間幾分匪氣,反問。
她笑了笑,沒接。良久,偏頭,忍不住問:
「以前的白羽、我……會怎樣處理?」
馬爾卡怔了一下,偏頭難得在這等糟糕的心境中找到一絲愉悅的笑容來:
「羽,你變了。有煙火氣了……」
這話小不點也說過,只不過當時,她用的是「人情味」。
「以前的你,眼裡裝不下太多,高高在上。根本不會在意身旁的人……雖然傲氣十足的你,很耀眼,向太陽一樣,吸引大家……可卻獨獨缺了憐憫……當然除了為羅桑,背叛家族那場大屠殺。」
「所以……以前,我會丟下新瑪雅置之不理?」
「不。」馬爾卡搖了搖頭,眼中閃亮,「你會令整個南部都閉緊嘴巴,不敢再叫囂猖狂。」
嗄!可她現在也是這麼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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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朗空,白羽獨自一人繞出營地,進入後方的小樹林。
她果然是喜歡新瑪雅的,不論踏在任何一寸土地上,都能夠瞬間被自然的氣息包圍。泥土的芬芳混著枝丫上樹葉的清香,撲鼻而來。指尖不經意地觸碰上約莫長至小腿高的草叢,露珠纏繞,隱隱帶著清香。
找了個開闊的地方席地而坐,仰頭望了望星空,彷彿一伸手就能觸碰般的美好,不由得微微揚起唇角。半晌,懶洋洋地對著空空如也的樹林道:
「喂!阿努比斯,出來,我們聊聊。」
如果此刻尚有第二人在,看到她這般無需通訊設備對著曠野憑空喊話,定然覺得她瘋了。而下一秒,再見到迎面自幻境中突然冒出來的高大身影,估計會以為撞鬼,又能被嚇得半死……
風從墨色枝葉間穿透,塵沙流轉,海水的腥甜混著經乾涸的太陽暴晒后的砂礫味道,撲面而來。面前明明是繁茂的叢林沒有一絲塵沙顆粒,卻憑空幻化出飛揚的黃土……
默然,她抬起頭朝風沙的中心靜靜地望去,很仔細。思緒卻不自覺跑到不知名的角落裡。
熱浪翻滾間,最先是修長光潔的腿,足部未履輕盈地踏在草地之上;然後是強壯完美的胸肩,裹著白巾的腰腹,腰線的肌肉線條在白巾下若隱若現。
最終當他整個人立在她身前,居高臨下地凝望著她時,半乾的中長發似乎還滴答著莫名的水汽。倘若不是知道對方是幻影,白羽忍不住懷疑,才剛洗乾淨的發梢滴落的水珠會打到她的面頰上……
妖冶般的誘惑混著致命殺傷力並存的矛盾體。
這人,可不像夢境里,扣子恨不能扣到脖頸,充滿了禁慾味道。雖然這樣繚亂的誘惑,也美,但她仍舊覺得,那樣的他,她可能更熟悉……
熟悉?呵!她竟然妄想在比較了。自己這是怎麼了……
別忘了,這人惡劣的本質,誘惑也許只是達到目的的手段。
白羽悵惘地瞧著面前美神似的幻影男子,唇角牽了牽,不由得溢出一抹似有如無地笑意來。
「在想什麼呢?這麼開心。」阿努比斯恰好捕獲到她面上的笑容,好奇地問。
「在想,怎麼算計你。」她直言不畏,目光坦坦蕩蕩地迎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