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良民(5)
塞勒不慌不忙,因為他相信倘若白羽真的要刺殺市長,絕對不會留下任何把柄。
不過,這一次他倒是料錯了!
房屋的第三層,走廊盡頭的門被推開的剎那,所有的視線都停留在坐卧於地毯上髮絲繚亂的黑裙女子身上。
白羽原本束高的長發此刻散落下來,頭紗丟在腳邊不遠處的位置;中式高領蕾絲衣裙,領口處被扯開,露出右半邊鎖骨,雪色的肌膚若隱若現;左手的黑絲手套早就不見蹤跡,手心中卻似乎隱隱握著個東西。
女子前額的發完全擋住了上半張臉龐,看不清表情。聽到門口的響動,只是肩膀微微顫動一下,並未起身。這幅柔弱可憐的模樣,到像是……嚇著了。
有那麼一剎那,走在最前面的少年神色一暗,驟然爆發的威壓另四周的溫度猝降,整棟房間的電力緊跟著不穩,忽明忽滅。
感受到了賽勒突如其來的壓力,「跌坐」在地毯上,姿勢甚是柔弱的白羽微不可查地蹙起眉,這小子定力也太差了,沒搞明白就變臉,她裝起柔弱來很辛苦的。
輕微的攢了一下手心,提示,黑絲手套不見蹤跡的左手中似乎隱隱握著個東西。
幽深的銀眸晃動,他看到了。敢情她是因為這個才刻意留下來的。情緒穩定下來,走上前去將自己的西裝外衫脫下,扶她起身。當然也順便拿走了她手中的物件。
後面的吃瓜群眾還沒明白怎麼回事,以為只是供電系統突然出了問題,導致的電壓不穩,仍在左顧右盼時,卻聽見前面的人大吼一聲:
「市長、市長他,被殺了……」
果然,在長桌後面的靠背椅上,市長七竅流血,已經停止了呼吸。身上沒有任何創口,唯一的線索只有掉落在腳邊的一瓶空試管。
「這……」
李警長深吸一口氣,想要恢復到平靜、理性的心境,一個古井無瀾、智珠在握的男人;上千種無聊管理課程的幻想產物,媒體中塑造的刻板警察形象。他在眾人的前面,算是跟塞勒一同打開的門,眼前的景象令他措手不及。雖然他並不是很喜歡這位空降來的家族領導,但在他的任職期間,兩年連著死了兩任市長,可算不得什麼好事。
「李長官,我們眾多人可都看見了,這屋子裡除了這位女士沒有別人。李市長肯定就是她殺的。您難道要包庇兇手不成?!」
見眼前這情景實錘了,鹽幫王便沒了方才的火急火燎地迫切,好整以暇地往旁邊一哂,等著看好戲。
李警長蹙著眉,這女孩外表雖然像是嚇壞了,可據他所知眼前這人並不是柔弱的驚不起威脅的女子。
這屋子不大,卻視野開闊。兩扇落地窗均是朝內鎖死。藏不了人也跑不了人。這樣看來有些難辦啊!
「白小姐,這是怎麼回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彙集至塞勒懷中低垂著眉眼的女子身上,從進來到現在她一直都沒有抬起過頭,也未曾發出半點聲響。於是眾人大氣都不敢出,深怕再次驚著她。
過了許久,終於從女子口中吐出兩個字:
「自殺。」
聲音不大,卻足夠讓在場的人聽清楚。於是鹽幫王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
「白小姐,這都已經被逮了個正著,你還不承認么?這裡沒別人,難不成你還想讓警長調監控,證據確鑿才肯承認嗎?」
「好——」
「好——」
兩個聲音異口同聲地響起,一個是巴龍,而另一個是修羅;二人互望了一下彼此,均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驚訝。
「死鴨子嘴硬!」鹽幫王地眼神陰沉,冷哼一聲,招呼手下,「去把這間屋子的監控弄出來。」
趁著調監控這會兒功夫,塞勒意味不明地掃了一眼巴龍。方才他們可沒有時間黑掉系統;而後者卻給了他一個堅定的眼神,既然這樣他便安下了心。暗地裡掃了一眼手中的紙條,唇邊漸漸匯聚上笑意。
不多時候,鹽幫的人灰溜溜地返回來:
「大哥,監控失靈了……」
「失靈?!」鹽幫王瞪圓了眼,顯然是不能接受這樣的回答。
「監控在一個小時之前,就是一片雪花,時有影像時而沒有,整個房屋都是這樣。而就在剛剛,這間……這間徹底黑屏……」
鹽幫王氣得吹鬍子瞪眼,一指塞勒:
「你們,你們黑了系統——」
巴龍挑了挑眉,「好心」替他解答:
「王先生您可能對電子設備不夠了解。這是非人為造成的電壓紊亂,導致系統失靈。與黑客技術無關。」
鹽幫王眼睛眯起,他不相信這小丫頭的命能夠這麼好,怎麼就這麼巧,這個時候電壓不穩系統失靈。
「即便如此,也不能說明人不是她殺的!」
當著這麼人的面,如今就連李警長也不能得以讓他們輕鬆糊弄過去。
「白小姐,塞勒先生,恐怕今天你們得給大家一個交代。既然白小姐說是自殺,還請她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然而,白羽今日鐵了心的不合作。縮在大自己一個身量的西裝外套下,背著身不言不語。
眾人見半天沒有回話,反而有些站不住了,私底下嘀嘀咕咕起來,眾口不一,站哪邊都有,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塞勒見情緒醞釀地差不多了,溫柔的一笑,望向懷裡女子的眼神似能化出水來:
「別怕,既然不想開口。那便由我來替你解釋吧!」
說著便將懷中的女子小心翼翼地移交給身後的銀露珠,向前一步,指著地上的試管空瓶說道:
「這就是自殺的物證。」
「一個沒有標籤的空瓶子能說明什麼?」鹽幫王語氣輕蔑。
「那加上我手裡這張地圖呢?」
塞勒笑眯眯地開口,眼神掃過眾人一張張不明其就的臉,就連鹽幫王也是一怔。
「塞勒先生,您給大家解釋解釋吧!」李警長勸道。
「警長,您應該知道我們來自那裡。而來這裡的首要目的除了GP項目合作外,還有一件事就是查流入到長安的非法藥品A-Virus。這批貨物數目龐大,且源源不斷。前段時間大家還記得有位富商死在了新中洲嗎?就是同這批非法藥品有關。而市長是我們這次懷疑的首要對象。他腳下那瓶要雖然沒有標籤,但這批藥品在玻璃器皿上都會刻有暗字標記,撿起來仔細看一下就知道了……」
李警長果然從地上的試管底部發現了數字,點了點頭示意塞勒繼續說:
「在此之前我們手上已經掌握了這批非法藥品最終的實驗基地,就在是我手上的這張地圖。而白小姐為了給市長留個好名聲,並未在大庭廣眾下揭穿他,反而選擇私下談判。想來雙方是有過一段爭執,但最終市長羞愧不已,吞下了A-Virus,畏罪自殺。」
「啪啪啪——」三聲掌聲,鹽幫王臉色冷如冰霜,「你說他是自己吞下去的?!他明知道那東西有毒,還自己吞下?他是傻不成?!為什麼不是白小姐逼他吞下的呢?!」
塞勒的銀眸氤氳中透著寒涼:
「王先生,話不能亂說。白小姐如此柔弱嬌小,怎會是高出她半頭的成年男子的對手?!你說她強迫對方吞掉毒素,那麼請問她如何落得如此狼狽,又魂不守舍地模樣……」
「你——」
明明這話語里疑點漏洞頗多,可他竟然一時找不到詞來反駁。只能怒意滿棚,無處發泄,乾瞪眼。然而對方卻笑了笑,俯身上前用只有他倆聽得到聲音,耳語:
「你再廢話,就連實驗室的那點渣渣,也別想拿到。」
鹽幫王的拳頭握緊又緩緩放開,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終妥協:
「塞勒先生分析的極是。既然如此,那李警長就這麼結案吧!」
李警長還在恍惚,沒回過味道來。見場內唯一質疑的聲音也沒有了,趕忙順著台階下坡,接道:
「哦哦!好的。那今天已經很晚了,大家也受到了驚嚇,就先散了吧!後面的交給我們警務處來善後即可。」
「不過……」鹽幫王話鋒一轉,打斷他,「為了避免有人收到消息跑路,這地圖上標記的實驗室,還是儘早處理比較好。」
「這……」李警長面色為難,「全城的警務人員就這麼多,這麼晚了也不可能全部騰出來人手啊!」
「沒關係我們有人。你說是不是,塞勒先生?」鹽幫王訕訕一笑,還不忘拉上個人拖下水。
「當然,這不成問題。」塞勒反應極快,迅速籌劃分配人手,「那麻煩師伯協同李警長做一下屍檢跟收尾工作,我們幾個同鹽幫的人走一趟,速戰速決。」
「那就有勞修先生了。」李警長的眼眸微不可察地暗了暗,轉瞬即逝。
修羅倒是好說話,連連客氣的擺手,沒問題。
塞勒跟鹽幫這邊倒是沒這麼容易了。
「上官,你同四位小朋友走一趟,」鹽幫王招來手下,吩咐道,「這兩位女士留下,以免他們耍花樣。」
幾位少年神情一怔,忽而明白過來他是要扣下她們作為人質,艾登別有深意地望了一眼銀露珠,轉臉,好意提醒他的敵人:
「相信我,王先生。如果是我,絕不會做出這麼不明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