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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敗的逃亡者(3)

  事實證明,逃亡路上孤身一人什麼都不帶,就獨自踏入荒原沙漠,是極度沒長腦子的行為。

  兩天前,當她從實驗室里逃出來,面對漫無邊際的荒原土地,毫不猶豫的一頭扎進去時,確有幾分揣揣不安。可身後的抓捕者跟得緊,東躲西藏好不容易甩掉了護衛機器人們,自己卻在荒原里迷失了方向,只能憑藉日月交替以及星辰變化來判斷大概。

  昨天比較幸運,還能在主幹道上找到輛半箱油的殘破吉普車,可沒開幾公里電頻就掛掉了。在車裡卧了一夜,除了頭頂的漫天星辰,就是沙塵暴,後半夜下了半個小時的雨,她趕緊借著車裡的空瓶子接了些,可今早一看酸度太高,除非有凈化藥品,否則完全不能下咽。

  嘆了口氣,棄掉雨水灌了兩瓶子汽油背在身後,卸下車裡的點火芯用爛布條包了包揣在懷裡,沿著主幹道繼續前行。

  就這樣又是半天,仍舊沒有看到城鎮或是村舍。可也不知自己口乾舌燥、飢餓難耐導致頭暈目眩后,迷路了還是怎地,昏昏噩噩三個小時前主幹道就不見了,而她的身上除了僅有的生火物,半個獵物也沒找到。吃不到嘴裡啊!

  烈日當空黃沙漫天,要將人烤化了一般,燙的連呼吸都灼熱難當。雖然運氣好,白日里並未趕上沙暴,可沒有水與乾糧,荒原的熱烈溫度也甚為難熬。

  哎——!無奈地嘆了口氣,據說「歷史上第一批漂洋過海登陸美洲、這片貧瘠的被詛咒的土地時,饑寒交迫自己人會吃自己人」。可她總不能將自己的肉剁下來吃吧!那是中古世紀東歐人乾的事,這不符合現代人的道德。

  想到這兒,條件反射地拍了拍胸口衣袋中的資料卡,似乎是為了確認它的存在。資料她今早看過了;借著模糊的車窗擋風玻璃跟自己做了個對比。模樣相似輪廓變化也不大,頭髮與眼睛的顏色皆相同,只是卡片上的女子約莫二十七八歲的模樣,而玻璃倒影中的自己卻只有十七八,整整差了十年,輪廓雖然並未有太大改變,可眉眼間的英氣確是她這般年紀不曾擁有的。母親?姐姐?還是……技術上已經可以實現「穿越」了,這是她自己?!她搞不明白,越想頭越疼。

  走著走著,零星的記憶畫面冷不丁就會突然蹦出來。比如對於登陸美洲的描述,就來自一本叫做《美國眾神》的書。破舊的英文扉頁被放在床頭的書架上墊熱湯,似乎是為了打發睡眠用的,之後就被棄之了。

  走得累了於是出現幻覺,有時是城市有時是大學校園;更多的是熟悉的房間。暈眩與乾渴交替之際,竟迷迷糊糊的懷疑自己正站在高塔的頂端俯視夜景。身後有人遞來烈酒,杯觥交錯間,那味道著實不太喜歡,皺眉吐了吐舌頭。身後的人低笑,手臂攬過她的腰。聲音很好聽,不由得好奇對方的模樣,剛想轉身,幻覺卻又消逝。接踵而來的是更劇烈的頭痛,像是要炸裂開來,倍感煎熬。

  太陽即將落下,再找不到遮風避雨的地方,今夜恐怕會被酸雨跟沙塵暴弄死。不過首要的,乾裂的唇與飢餓難耐的肚子恐怕都撐不到晚上了。四肢的力氣即將用盡,麻木機械地邁步。幾乎難以抬起的手捶了捶叫囂的後腦勺,以疼痛緩解疼痛,使自己清醒了不少。

  模糊間,有流水的聲響。她怔了怔,不太確定自己是處在幻覺還是現實。直到前方有裊裊黑煙飄來,她才確定前方有人。這令她興奮不已,腳步也輕快許多,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

  然而步到近前才發現,不過是座廢棄的工作站。上升的煙火是暴露在外面的草垛由於室外氣溫太熱自燃導致的,並無半點人影。

  風吹拂著老舊的風車發出吱呀吱呀的響動,巨大的蓄水桶外部鐵鏽斑駁脫落,她懷抱著僥倖心理順著管道繞道工廠的後方,慶幸的是蓄水桶出口雖然不再排水,但進水口直通地下,並且形成一條長長的延伸至遠方的寬廣小河流。看起來工廠最初是想地下水源再利用。可惜失去了抽水泵的電力,水箱中蓄的水並不夠裝滿桶,壓力不夠,水自然無法流出。

  天無絕人之路。她心情雀躍地蹲下身去,捧起一口水正要往嘴裡送,眼角餘光卻撇見水裡烏鴉翻挺著肚子的浮屍,毛髮上覆著一層奇怪的白色物質,手乍然而止。皺了皺眉正猶豫著:是喝下這碗毒水還是被乾渴折磨致死的時候,突然間四野不知從哪裡竟陸陸續續冒出些許人頭來。

  危險正在接近。移動的速度緩慢,肢體的協調也有些詭異般不平衡。胳膊與軀幹扭成正常人不可能達到的角度;再靠近些,甚至有的人的身體半數以上均已開始腐爛形成黑紅的肉塊,外翻著血肉模糊散發著惡臭,蚊蠅飛舞伴隨左右。

  心下大駭。這場景,難道是現實版的行屍走肉?!她怔愣了數秒,迅速呈防禦姿勢緩慢的壓低身型,自身後摸出了那把「短小精幹」的切水果刀。

  但很顯然連肉都不一定一刀切斷的小刀更別提對抗毫無痛覺、只能爆頭絞殺的喪屍了。

  後背死角處的喪屍是第一個朝她撲過來的,想來就算失去基本智人的辨識五感,但對於蠢蠢欲動的食慾並沒有令它們喪失人類與生俱來的獵食能力。她反應迅速地朝對方松垮的身體支架腿骨踢去,踹飛半截盆骨的檔口,掄拳罩著那張開的下顎從下往上撈起,擰頸,拔斷;乾淨利落。

  可並非所有的喪屍都如此好對付,有些狀態較新的屍體皮肉並未脫離骨頭,不容易一擊打碎脆弱風化的骨頭,拳打臉亦如打在冰冷的凍肉上面一般,她一邊扭身掙脫困境,一邊將剛剛幾乎差點咬到她手腕的喪屍臉孔觸感與冷凍豬肉聯繫到一起,不由得內心升起一陣惡寒,噁心的差點吐出來。

  水果刀失去了功效,只有單憑赤手空拳招呼,原本就被飢餓消耗的體力全無的她,越來越顯得招架不住。喪失了五感的喪屍無傷痛癢,數量也是有增無減,雖然她單打獨鬥肢解了不少,但似乎這裡是這些傢伙的巢穴,竟源源不斷的自廢棄工廠里湧出。

  獵殺與死亡的恐懼令她紅了眼睛,體力不支導致氣息沉重。

  太多了,這些傢伙,敵眾我寡,數量無法預估。就算她一時半刻兒不至於被咬,但卻沒有信心堅持到殺光所有。這樣下去只有兩個結果,要麼她疲憊而死,要麼被它們群攻同化。

  她不想耗盡精力而死,更不想成為它們——

  不行,必須做點什麼才行!想想辦法,你可以的!

  就在她開始煩躁不安之際,突然意識到剛剛喝水的時候,自身上卸下來的兩瓶子汽油以及衣兜里的火芯。

  眼神落在蓄水桶跟小河裡詭異的烏鴉屍體身上,也許,可以賭一把……

  火苗竄過,沿著河流與風的方向一路攀升,污水一瞬間被點燃。火與水交融在一起,自廢工廠與她之間形成了一道火牆,不少沒反應過來的喪屍便誤入歧途,渾身覆蓋著火。雖然沒有痛覺但卻可以有效的阻礙了喪屍們的前進速度。前排的喪屍行動放緩,從而影響了后撲上來的。一個接著一個如同多米若骨牌一般,著火的屍體越來越多。

  可新的問題產生了,由於沒有痛苦的感覺,導致它們並沒有放棄攻擊,反而成了一個個移動的小火球持續性的朝她蜂擁而至,這大大增加了她的獵殺難度。

  皺眉低咒一句。真是自己給自己招來老大個麻煩。現如今打是打不過只能逃跑了。都是兩條腿走路,再快也快不到哪裡去,況且她也沒有逃命的體力本錢。

  手上目前可以利用的工具只有一把水果刀、一個打火工具、最後一瓶子汽油。思忖著抬眼目光落在高大粗壯的蓄水桶上。火牆雖然波及到水桶的進水口但卻並沒有足夠的氣體能量點燃它。

  需要再接再厲呢!想著,她竄身閃過擋在身前的火球喪屍,朝空閑的出水口跑去,順便迅速的點燃手裡的油瓶塞入,動作一氣呵成。

  起先玻璃碎裂般的沉悶聲響,然後持續了幾秒鐘,伴隨一聲巨大的轟鳴,整個蓄水桶自內而外炸裂開來。

  完成投擲后,她便已最快的速度逃離蓄水桶,但仍舊低估了自己造成的影響。突發的巨大熱氣流伴隨著火水攻擊性波及太廣,逃跑的速度仍舊不夠快,氣流捲起附近所有物體,整個揭翻拋上天去,然後狠狠地自由落體……

  這回,玩大了——

  四肢疼痛欲裂,分不清是燒傷還是骨折,肺部吸入過多的有害物質,連呼吸都變得極度吃力。好在落地十幾分鐘間,並沒再有喪屍朝她撲過來,至少證明她這種同歸於盡的方法,用對了。

  艱難的扯了扯嘴角,她譏嘲的笑了。興許就這樣死去,寂靜的、悄無聲息的,離開好不容易才爭取來的生存權利,雖然她依然對自己毫無概念,卻並不後悔從實驗室逃出來。

  也許這是最好的結局。

  意識即將抽離之際,她朦朧看見天空中直升機的影子,盤旋的槳彷彿是翻飛起舞的黑翅蝴蝶,煞是好看。不由得笑了起來,想是又在發夢了吧,為何「蝴蝶」上面會下來武裝整齊的機器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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