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番外:燕如顧(一)
結婚已經整整兩周年。
燕一謝最近忽然有種很濃重的危機感。
事情起因於前幾天, 姜寧在睡夢中喊了一個陌生的名字。
當時窗外正下著細密模糊的雨,入秋的涼氣和華燈初上一同被隔離在落地窗外。
地毯上扔著結婚兩周年紀念日宴會的邀請卡,一把小提琴, 一件紅色的抹胸裙, 還東倒西歪著一雙黑色細帶高跟鞋。
燕一謝的白色襯衣和泛著銀光的手錶落在上面, 男人的冷厲味道沖淡紅裙上甜膩的奶氣香。
兩人的衣物散亂在一起,宛如纏吻。
氤氳著沾濕的霧氣爬上玻璃窗。
雖然已經深夜, 但曖昧的氣息還充斥著整個房間、整個大床。
姜寧已經疲憊而安穩地睡著,緊闔的睫毛沾著濕潤, 脖頸泛紅,一片一片櫻粉的痕迹猶如翩躚的蝴蝶,在她白皙玲瓏的皮膚上開出絕艷的花朵。
令人著迷。
因此有人捨不得入睡。
燕一謝從後面把她攬在懷裡, 輕輕地啄著她的嘴角,不斷地與她纏吻, 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如待珍寶。
睡夢中的姜寧發出難耐的低吟,無意識翻了個身, 卻更加跌入他懷中。
燕一謝低眸看她。
結婚已經兩年,這兩年, 他和姜寧都深愛彼此,他最擔心的事情並未發生。
此時此刻, 無聲的深夜中,燕一謝感覺自己彷彿受到了上帝的眷顧, 得到了年少時從未指望過的幸福。
他忍不住惡作劇般伸出手指撥弄了一下她的睫毛。
姜寧感覺有些癢,長睫輕顫,臉朝燕一謝胸膛處貼了貼,又蹭了蹭。
燕一謝克制住心頭的慾望, 低笑一聲,聲音低沉而磁性:「晚安,以後還有很多紀念日。」
他略顯冰涼的唇深情無限地吻在了姜寧的額頭。
姜寧埋進他胸膛中的唇輕啟,彷彿是囈語般,難耐地低低「嗯」了一聲,模糊不清地說了三個字。
「說夢話嗎?」燕一謝覺得十分可愛,情不自禁在姜寧臉上輕撫。
他白日擰著眉頭時,有種肅殺冷厲感,令燕氏上下不寒而慄。然而極少有人見過他面對姜寧時的這一面。
他目光直直落在懷中的人身上,眉目一片柔和與溫情,彷彿靈魂里也有座火山,能將她燙化。
他不由自主微微低頭,將耳朵湊到她唇邊,試圖聽清她在說些什麼夢話。
他的佔有慾時常強烈到他自己都沒辦法控制。
就連她在夢裡想些什麼,說些什麼。
他都著魔地想知道。
就在這時,姜寧又囈語了一遍。
這次清晰了些。
落入了燕一謝的耳中。
「yan ru gu……」
燕一謝僵了僵。
是什麼吃的?還是什麼地名?
但是燕一謝在腦海中逡巡了一圈,沒找到任何能與這三個發音合上的事物。
……他越聽越不對勁。
怎麼,好像……
是個男人的名字?!
他眼睛猛地眯了起來,像只警覺的豹。
緊接著,懷裡的姜寧好像是夢見了誰,一遍又一遍地開始喚這個名字。
她微張著紅潤的唇,眉心緊蹙,眼角開始泛濕,像是極為不安,又像是極為情動。一邊喚別人的名字,雙手竟還同時緊緊抓住燕一謝的手臂。
燕一謝:「……」
終於,燕一謝辨認出,第一聲,第二聲,第四聲。
合起來是——燕如顧。
不一定是這三個字,但是發音的確是一個人名沒錯。
*
翌日,日上三竿,雨後的空氣濕潤清爽,微微拉開的窗帘外樹影幢幢,借著縫隙照進來落在地毯上。
姜寧從混沌中醒來,茫然地眨了眨眼,從窗帘縫隙里透進來的光有些刺眼,她下意識抬起有些無力的手腕,遮住了還泛著水光的眼眸。
坐在沙發上用平板看新聞的人察覺到她的動作,走過去將窗帘拉得緊閉,並走到床邊俯身,伸出有力的大手,揉了揉她的眼窩和腰肢。
「早。」燕一謝的聲音低啞。
但不知道是不是姜寧的錯覺,好像透著一絲悶意。
她牽住燕一謝的手,借力微微直起身子,拽過枕頭,然後有氣無力地趴在枕頭上,側頭看燕一謝,問:「幾點了?」
「十點。」
姜寧一驚一乍:「你怎麼不叫我?」
「不忍心。」燕一謝低眸看著她:「我給設計院打過電話,替你請了假,今天你可以休息一整天。」
姜寧尋思最近院里也沒什麼事,請一天假也沒什麼,便興高采烈地享受起了打工人難得的假期。
她晃了晃燕一謝的手,剛要說什麼,柔軟的被子忽然從肩膀上滑下,她瞥見自己肩膀光滑一片。
「……」
老夫老妻歸老夫老妻,臉皮厚歸臉皮厚。
現在的狀況可是燕一謝衣冠楚楚,而她渾身赤/裸。
姜寧頓時兩頰燥紅,急匆匆用被子裹住自己:「你醒了你怎麼不給我把衣服穿上?」
燕一謝覺得好笑,隨手拿起替她放在床頭邊的小熊睡衣,眼神有幾分晦暗不明:「你確定?要我幫你穿?」
姜寧:「……」
結婚兩年,總感覺燕一謝的侵略性不減反增。
只要能逮住把她吃干抹凈的機會,他是半點也不含糊。
姜寧渾身酸軟,手指上都殘留著被吻過的痕迹,可不想再放縱一遍。
她瞪了燕一謝一眼,急匆匆地抓過自己的睡衣,將自己像繭寶寶一樣裹在被子里,三下五除二套上睡衣。
幾秒后,蠕動的被子頓了頓,伸出一隻遍布粉色吻痕的手。
姜寧咳了聲:「沒有內褲。」
衣帽間與卧室相通。
燕一謝邊走,邊撿起地上散亂的紅裙與白襯衣,抽出姜寧的內衣抽屜時,他腦海里不由自主地閃過昨晚姜寧情動時仰起修長漂亮的脖頸的模樣。
他不自然地頓了下。
他竭力鎮定自若:「要哪一條?」
姜寧說:「白色小櫻桃的那條,或者前不久我買的粉色那一套。」
燕一謝拿起一條點綴了小櫻桃的潔白小內褲,不敢多看,快速回到床邊,遞給姜寧。
被子里窸窸窣窣,姜寧很快穿好睡衣,探出頭來。
「你臉紅了?」
「沒有。」燕一謝迅速打斷。結婚已經兩年了,還動不動在她的挑逗下不受控制地臉紅耳垂紅,這實在有點損傷男人的尊嚴。
為了證明自己淡定自若,燕一謝居高臨下地看了姜寧一眼,忽然掀開被子,將她抱了起來。
「我抱你去浴室?」
姜寧兩隻光滑白皙猶如藕段的手圈住他的脖頸。
她輕輕湊過去,用鼻子蹭了蹭他的俊臉,並在他耳垂上咬了咬,輕小的聲音宛如一把轉動撓癢的細刷:「好啊,親愛的。」
燕一謝:「……」
他能維持鎮定,他的耳垂卻出賣了他,迅速紅了起來。
待姜寧洗漱完,兩人打開房門,去餐廳吃早餐。
「怎麼不自己先吃?」姜寧戳了戳燕一謝的胸膛。
燕一謝將果醬遞給她:「我今天也沒什麼事,既然替你請了假,總不能讓你一個人待在家裡,我陪你出去兜兜風?」
「好啊。」姜寧眼睛一亮:「剛好我有一間新開的美術館想去。你陪我。」
燕一謝「嗯」了一聲。
他吃了幾口,顯得沒什麼食慾的樣子,期間不斷抬起眸,視線落在姜寧臉上。
他身形高大,本來就什麼也不說也極有存在感。這時候他眉梢又不著痕迹的蹙起,實在讓人難以忽視。
姜寧吃著早餐,抬起頭一不小心與他對視,莫名感覺脊背一涼。
又來了。
那種嫉妒到靈魂出竅的眼神又來了。
剛結婚那大半年是燕一謝最不穩定的時候,大約是佔有慾過於強,他時常擔心姜寧會突然消失,恨不得去哪裡都把姜寧困在自己身邊。
在家中也十分的黏人,看個報紙都要把姜寧拉到腿上坐下,圈住她一起看。
好在隨著時間過去,姜寧並未如他噩夢中的那樣離開他,並給足了他安全感,他這才逐漸變得正常了點。
但是現在怎麼……
姜寧不由得抬著頭與燕一謝對視了好幾眼。
難道是昨晚發生了什麼?
姜寧回憶著昨晚的事情。
燕一謝和她結婚兩周年紀念日,他們去夜景大廈吃了大餐,還坐在車子後備箱看了一場十分浪漫的包場露天電影,隨後回到家中發生了一整晚令人臉紅心跳的事情……
並沒發生什麼啊。
「怎麼了?」燕一謝輕笑著詢問道,並伸出手,揩掉了姜寧嘴邊的沫子。
看起來十分正常。
難道是自己的錯覺?姜寧想。
可能是昨晚的夢把自己給弄暈了。昨晚的夢姜寧這會兒已經有些不記得了,只零碎地記得自己好像夢見了上輩子的一些事情。
「沒什麼。」姜寧繼續大口大口地吃早餐。
燕一謝抬手揉了揉姜寧的發:「快吃,吃完我帶你去美術館。」
姜寧雀躍起來,喝了口咖啡:「好!」
燕一謝也笑了笑。
可隨即,他垂下了眼,心情卻有幾分無法疏解的沉鬱。
他能夠很確定姜寧昨晚的夢話里喚的是一個人名。
但他不確定是誰。
或許只是哪部電影里的角色?
他努力想讓自己不要去想,但姜寧在夢中,以那樣深情思念的語氣,囈語著喊另一個人的名字的樣子,實在讓他難以忽視。
今早他滿腦子都是這件事,嫉妒和不安悄然從心中滋生。
——到底是誰?竟然能讓姜寧在夢中念念不忘?!
——姜寧和他有什麼關係?!
這一年多他在竭力剋制自己的佔有慾,以免被姜寧當成妒夫。
此時此刻他打算先查一查那個所謂的「燕如顧」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如果真的是人名的話,再問姜寧說也不遲。
否則貿貿然吃醋,鬧出笑話,姜寧說不定會不理他。
燕一謝沉住一口氣,繼續悶悶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