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 74 章
燕一謝緩緩皺起眉:「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說著這話, 卻像是沒看到姜寧一般,走過去開門,渾身散發著冷冰冰的氣場。
姜寧只覺他高大的身影籠罩過來,極具壓迫性, 趕緊側了側身, 讓開位置,道:「你總是很挑剔, 肯定不會住太差的地方, 市中鬧中取靜的高檔小區並不多, 於是我圈出了幾個區域, 讓朋友幫我查了查那輛車的車牌號是否出沒在這幾個地方。然後你又不喜歡頭頂有人,大概率就是住在頂樓複式……」
姜寧越說聲音越小, 越說越心虛……因為燕一謝側眸盯向她發頂, 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她了解他,如同了解她自己, 知道他的喜好和習慣早已被她改變,所以可以將他吃得死死的。
姜寧看著燕一謝英俊的眉眼下一片陰翳, 趕緊轉移話題:「我不是故意裝可憐選擇在這種暴風雨天氣來找你,白天的時候明明還沒下雨的,誰知道到了傍晚忽然變天……」
說完姜寧再一次摩挲了下自己冰涼的手臂:「我打車來的,但是忘了帶傘,衣服濕了好多……好冷。」
燕一謝視線不著痕迹地掃過她被雨水涸濕的裙角,微微皺了皺眉:「從幾點開始在這裡的?」
「……」姜寧本想誇張一點說自己從六點就開始等在這裡了,等到半夜,足足等了五六個小時,但一想這種高檔小區又不是沒有監控,到時候被燕一謝發現她在博取同情, 反而會適得其反,於是她老老實實道:「晚上八點過來的。」
燕一謝盯著她。
不停劃破夜幕的刺眼閃電下,他漆黑的眸子顯得陰晴不定。
姜寧被盯得有些頭皮發麻,忍不住抬頭,對上他的眸子。
四目相對。燕一謝的目光宛如一把冰涼的鉤子,像是想要劃開姜寧的心臟和五臟六腑,看看她到底在想什麼,涼得姜寧起了一層淺淺的雞皮疙瘩。
姜寧趕緊抱著胳膊垂下頭去,悶悶道:「不止冷,腳也麻了。」
一縷些微凌亂的髮絲隨著她的動作,垂在她素白的臉蛋旁,擋住燈光。燈影落在上面,顯得她臉更小更白了。
她就是在裝可憐。
燕一謝確鑿無疑。
她是不是以為這一招屢試不爽?
燕一謝心中煩亂,卻拿她沒辦法。
發頂半天沒吭聲,姜寧還以為燕一謝已經拋下她進門去了,心中一緊,正要抬起頭,一件帶著熟悉的男性荷爾蒙味道的西裝外套卻撲面蓋了下來。
她的視線變得一片漆黑,腦袋和肩膀裹在這種多見不見的好聞氣味中,卻令她感到一種久違的安全感。
姜寧七手八腳將西裝外套摘了下來,喜滋滋地披在身上。
燕一謝的外套很大,下擺幾乎垂在她大腿處。
兩隻袖子空蕩蕩的。
姜寧左右擺了擺,袖子也隨之瘋狂甩動,她眼底笑意盎然,下意識就喊:「燕一謝,你看我——」
燕一謝同樣下意識蹙眉回頭。
然而姜寧還未說完,話語同笑容便一道戛然而止。
她猛地想起,現在兩個人早已不是過去那種可以嬉戲開玩笑的關係。
燕一謝看了她一眼,顯然是與她想到了一塊去,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姜寧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不敢再鬆弛片刻,以免觸碰到什麼不該碰的禁忌。
燕一謝一聲不吭地進了屋去。
他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襯衣,冷著臉在玄關處換了鞋,一路燈光應聲而亮。
姜寧仍站在門外,緊緊將他的西裝外套抱在懷裡。
燕一謝沒說話,她也不知道他讓不讓她進去。但是他進屋之後,將室內溫度升高,便徑直去了浴室,隨後水流自上而下沖刷流淌的聲音傳來——複式公寓的門仍開著。
姜寧不知道他的門是不是給自己留著的,不敢確定。可不經過允許便擅自闖入,總歸不太好。
她站在門口鼓起勇氣,大聲問:「我可以進來嗎?」
浴室里的水流聲停止了。
姜寧又問了一遍:「我可不可以進來?」
燕一謝緩緩穿上浴袍,不知怎麼心中十分不痛快,冷聲道:「你想冒著橙色預警的暴雨出去攔車也行,我不會攔你。」
姜寧忽略燕一謝冷颼颼的語氣,心中一喜,頓時三下五除二跟進了門,並將身後的門關上。
她鞋子上還有泥濘,只能先脫掉,可打開鞋櫃后,她發現鞋櫃里空蕩蕩的,全是一些未拆封的雜物,並沒有自己能穿的女士拖鞋。
姜寧一方面竊喜燕一謝這幾年應該是一個異性也沒接觸過,一方面有些犯愁自己要穿什麼。
燕一謝從浴室出來時,便見到姜寧赤著腳站在玄關那裡躊躇。
她披著他的西裝外套,踩在他挑選的瓷磚上。
她裡面穿著的是無袖短裙,西裝外套那樣攏著,兩條光潔的長腿簡直像是裸著,什麼也沒穿。
大而空蕩蕩的西裝外套與她纖細的腿形成了鮮明對比,一個冷靜的黑,一個近乎透明的白。
瓷磚上,大約是凍得一哆嗦,她瑩白圓潤、微微泛紅的腳趾頭不安分地扭來扭去。聽見動靜,她回過頭來看他,海藻般的黑色長發散亂臉側,神情略帶無辜。
燕一謝:「……」
燕一謝火冒三丈:「姜寧,你是不是故意的?」
裝可憐這一招用完,開始想盡辦法用別的招數了嗎?
她什麼時候這麼會耍勾引的手段了?這麼熟練,這三年對別人用過嗎?
姜寧有點茫然:「什麼故意的?」
燕一謝寒著臉沒吭聲,走過來取出一雙新的男士拖鞋,重重扔在她腳底板旁。
姜寧忙不迭穿上。
而燕一謝已經黑著臉轉身離開了。
姜寧:「……」
有的時候她真的懷疑男人也會來大姨夫,會在大姨夫那幾天變得特別莫名其妙。
燕一謝擦著頭髮朝書房走去,姜寧抱著他的外套跟屁蟲一樣跟在他身後,燕一謝打開書房的門進去,腳步猛然停下。姜寧來不及剎車,額頭登時一下子撞在年輕男人結實精悍的後背上。
她捂著額頭抬起頭。
燕一謝轉過身來,姜寧幾乎被籠罩他高大的身影內,他抱起手臂,冷淡地自上而下看著她:「有幾間其他的客房,你隨便挑一間,客房裡有浴室,別來吵我。」
姜寧小雞啄米點頭:「嗯嗯。」
燕一謝道:「看在過去算是朋友的份上,再收留你一晚,事不過三,沒有下一次。」
姜寧忙道:「好。」
燕一謝盯著她:「明天一早你就離開。」
姜寧露出笑容:「沒問題。」
燕一謝看著她燦爛的笑容,緩緩皺起眉。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在他抵達家門口之前的十秒鐘前,她還在簡訊里可憐兮兮地問他,是不是不要她了。可為什麼現在他讓她翌日一早就離開,她答應得這麼毫不猶豫?
有時候燕一謝真覺得面前這個女人是全天下最難懂的人,既分不清她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什麼時候給糖什麼時候喂他毒藥,也分不清她是不是在靠近他的時候,就已經漫不經心地計劃好了要離開。
燕一謝居高臨下,神情高深莫測地盯著姜寧。
這種不是想剖開她的心臟看看裡面裝著什麼,就是想拿根鐵鏈子把她拴起來的眼神,又來了,姜寧再一次頭皮發麻。
求生欲迫使她趕緊打破了僵硬的氛圍:「你吃晚飯了嗎?我可以給你下碗面,但我不知道你現在的口味是……」
燕一謝並不接她這話,而是盯著她,緩緩道:「姜寧,有沒有人說過你應該進娛樂圈去演戲?」
姜寧:?他怎麼知道她上輩子的職業?
姜寧好奇地問:「什麼意思?」
而燕一謝並不答話,轉身關上了書房的門。
真是一個會演戲的女人,不怎麼愛一個人,也能把愛演得入木三分。
年少時期的他被騙過一次,再來一次,竟然又無法控制地深陷其中。明明應該將她趕走,不要信她簡訊里的那些鬼話,但卻再一次沒能做到。
燕一謝進了書房,姜寧則仍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兩次了,她軟磨硬泡地跟著燕一謝進了他的家門,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仍然很遙遠。
除了當年她說分手狠狠刺傷他以外,橫隔在他們之間的還有這三年的時光。
這三年像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她不知道這三年裡燕一謝的口味是否有變化,燕一謝也猜忌她這三年是否喜歡過別人。
姜寧心中微微嘆了口氣,轉身去將西裝外套掛起來,收拾了間房間出來。
燕一謝看起來像是剛搬進這套房子不久,雖然一切物品都有嶄新的放在儲藏室的柜子里,但卻都還沒拆封。
次卧的床墊包裝都沒撕。
於是姜寧為了給自己收拾出睡覺的地方,頗費了些功夫。等把床和被子都準備好后,她才進了浴室,洗了個澡。
姜寧吹乾長發出來的時候,已經凌晨三點了。
她換上男士浴袍,提起過長的衣擺,打開門探出頭去,想看看燕一謝的主卧在哪間房。
但客廳一片漆黑,其他房間都是黑的,唯有書房還透著光亮。
還在工作?
因為燕一謝一直沒說,姜寧不太清楚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也不知道腿疾恢復了后,是否有什麼後遺症,但是想來,休息太少肯定也會影響身體。
何況今天在電梯口見到他時,姜寧便見到他臉色有些過於白。只是姜寧也不好問,怕被他譏諷虛情假意。
姜寧忍不住輕手輕腳朝書房走去。
她走到書房門口,小心翼翼推開打開書房的門。
幸好燕一謝沒有在自己家裡還把房門鎖上的習慣,她一推就開了。
落地窗旁的大理石桌上銀色的筆記本電腦開著,手機丟在一邊,但不見人。
姜寧把腦袋又探進去多一點,就見到對面的長沙發上,燕一謝似乎只是打算小憩一會兒,卻睡著了。
他漆黑的短髮沒時間吹乾,此時還微濕,更加襯得他英俊驚人的面容雪白,他微微擰著眉,有種薄涼的銳利感。
沙發旁的落地燈開著,孤零零的燈光披在他身上,拖在地上的,也是一圈孤單的影子。
姜寧看著,心中像是被不輕不重地擰了一下。
她沒忍住,像小時候在少年身邊躺下一樣,輕手輕腳走過去,在冷漠的年輕男人身邊坐下了。
一會兒就好。
姜寧心想。
她順著燕一謝躺倒的方向,儘可能輕地躺下來,小心翼翼地挪動,蜷縮進他懷裡。
熟悉的安全感又來了。
一瞬間,姜寧盯著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像是回到了多年前。冬日飄雪的午後,壁爐在燃燒,奶黃包趴在一旁。
這是重逢這麼久以來,姜寧最滿足的一刻,她心中簡直想要喟嘆。她將腦袋枕在掌心,側著身,一瞬不瞬地看著燕一謝,目光毫不掩飾眷戀地勾勒他的五官。
而就在這時,燕一謝冷不防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
姜寧:「……」
姜寧:「我說是夢遊,你信嗎?」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這章想寫到扯證,沒寫到,那就明早寫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