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儀式

  薛玖面前是一個橢圓的梳妝鏡，她一身紅色新娘裝，有兩個女人在忙前忙后地替她化妝和做髮型，她想抬頭看看。

  「不要動。」

  應該是臉的位置模糊一片的女人聲音冷硬，她扶住薛玖的腦袋，不讓她亂動。

  好詭異，薛玖開始怕了，全身上下的毛孔舒張著，然後起了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她像個布偶娃娃，被精心地塗上胭脂，頭髮也被精心地編織，鏡子中的臉慢慢變得都有點不像她了。

  恍惚間薛玖聽到隔壁房間傳來的聲音，是宋老夫人，她像是有些不忍心地問道：「李道士，真的要這樣做嗎？不能就按傳統的婚禮走完流程，讓這姑娘就留在宋家吧，我們又不是養不起她。」

  「不行。」李道士語調冰冷，沒有任何起伏，「之前已經幫宋二少跟她定下了婚約，如果二少沒有……」

  李道士說到這裡就被宋老夫人悲痛的哭聲打斷，他停了停才繼續道：「他們兩個已經定下婚約，現在我們要是不給二少把人送過去，只怕他會心生怨氣，到時候不僅宋家本來的災厄沒辦法消除，只怕他憤憤不平的鬼魂，也會出來作怪，鬧得你們家宅不寧，宋老夫人你可要想清楚啊。」

  宋老夫人吸了吸鼻子，人到中年，先是失去丈夫，緊接著失去愛子，對這個女人的打擊不可謂不大，她勉強撐住沒失態，原本心存的惻隱之心，到底敗在了對小兒子的疼愛和宋家的未來上，她嘆了口氣，沉聲道：「那就全依李道士說的辦吧。」

  後面兩人的對話開始變得含糊聽不清，但是薛玖心裡的不安早蔓延開，她能從這沒頭沒尾的一段對話猜測到自己的下場不會太好，她死死抓住在給自己塗口紅的女人的手，聲音艱澀激動，問道：

  「宋大少呢？」

  女人用力掙脫開她的手，語氣無波無瀾，「不清楚，這大喜日子，大少爺肯定很忙。」

  薛玖的心沉到了谷底，宋大少不是喜歡她的嗎？為什麼沒遵守諾言放她離開，不僅如此，她已經能預料到之前宋玉柏說的，婚後什麼也不用做，她能在宋家吃好喝好這樣的事情不會真的發生了。

  有很可怕的事情在等著她，但是她卻不知道。

  無知能帶來巨大的恐懼，薛玖卻什麼也做不了。

  她注意到房間的門窗上都貼著喜慶的囍字，掛著紅燈籠，她的床上是鋪著紅色的被子，擺放兩個套著紅色枕巾的枕頭，床頭柜上兩根紅燭，火光搖曳。

  一切都是喜慶熱烈的，薛玖的心卻如墜冰窟，感受不到一絲溫度，指尖冰冷又僵硬，像是失去了知覺。

  她看向窗外，光線越來越暗，婚禮還沒開始居然已經要天黑了，還是說，這樣一場婚禮本來就該晚上舉行……

  妝造終於結束，宋家財大氣粗，新娘子的手腕。脖子上都戴了重重的金飾，兩邊耳朵上也墜了精緻華貴的耳飾。外面的天徹底黑下去，薛玖兩邊各站著一個人，扶著她的手，把她往外帶。

  剛一出門，就聽到喜慶的嗩吶聲從側邊的院子傳來，那正是身邊人要帶她去的地方，薛玖不想去，卻掙脫不開。

  路上有人走過，無一例外，他們每個人都沒有臉，那個位置模糊一片。路兩邊掛滿了燈籠，一邊是紅色的，上面寫著「天作之合」，另一邊則是白燈籠，上面寫著「一路走好」。

  薛玖緊緊攥著剛剛被塞到自己手中的紅蓋頭，眼前的場景讓她再不能迴避，她即將要嫁給的是一個死人。新娘子只有一個人，沒有所謂的娘家，所以接親的過程很簡單。

  她們停在一個紅色喜轎前，薛玖不想上去，她旁邊的人一把扯過紅蓋頭，兜頭蒙在她腦袋上，然後被推搡上了轎子，被抬了起來。之前等在後面的樂隊開始奏樂，嗩吶聲很是熱鬧歡慶，薛玖眼前紅光一片，轎子上下顛簸。

  新娘子只是從宋家的一個院子抬到另一個院子，路程很短，很快就停了下來，薛玖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她被小心地扶下轎子，跨過一個木炭燒得猩紅的火盆，有幾片白色和黃色的紙幣飄落在她腳邊。

  樂隊早在轎子停下的時候就停止了吹奏，薛玖從蓋頭的下面看到兩邊站了很多人，腳挨著腳，但是沒人說話，靜寂得她只能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薛玖的雙腿發軟，腦袋已經如漿糊般混作一團，她的兩邊始終站著兩個人，架著她不讓她真的癱倒在地上，李道士開始主持婚禮的儀式，薛玖像是提線木偶一般，接過了遞到她手中的紅綢，她往左邊看，看到紅綢掛在一雙泛著青白的手上。

  那是死人才有的顏色。

  薛玖想尖叫，想逃離，她不想跟一個死人拜堂，但聞著堂內紅燭燃燒的味道，她的意識像是蒙著一層霧氣，傀儡般被操縱著完成了所有儀式。有人拿來一雙紅色剪刀，「咔嚓」一聲剪下她的一縷長發，跟另外一撮短髮打結放在一起。

  「把公雞拿上來。」李道士吩咐道。

  薛玖聽到了公雞喉嚨里發出的嘶啞的聲音，還有奮力拍打翅膀的聲音。

  緊接著又聽到李道士揚聲宣道：「送新郎新娘入洞房！」

  還、還要入洞房？！

  薛玖根本不知道跟一個死人還要怎樣入洞房！

  說是入洞房，兩邊架著她的人去沒有帶她走，薛玖聽到了像是沉重木板被抬起來的聲音，旁邊有人來回走動，有小心翼翼抬重物的聲音。

  薛玖只能看到自己的腳，上面套著一雙繡花鞋，那隻公雞突然很尖利地叫了一聲，這聲悲鳴像是不祥的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