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文思豆腐
「板橋先生來了，這邊請，師父已經等您多時。」
蘇子放愣神的時候，一個小沙彌朝他疾行過來，對著蘇子放身後微微作揖，神色極為尊重。
「板橋先生？鄭燮？鄭板橋？」蘇子放有些喘不過氣，雖然他是廚師專業的學生，但是鄭板橋的名聲他還是知道的。
揚州八怪代表人物，著名的書畫家、文學家，詩書畫三絕。一生縱情竹、蘭、石，自稱「四時不謝之蘭，百節長青之竹，萬古不敗之石，千秋不變之人」。在華夏歷史上留下過濃墨重彩的一筆。
「只是介紹一道料理，居然引出這麼一尊大佛，難道這裡面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故事嗎？」蘇子放思忖著，跟上鄭板橋的腳步。
「你師父近日可好？」現在的鄭板橋看起來約莫四十七八，行為舉止透著讀書人的閑適，可是眉眼間還是藏著幾分鬱郁。
「師父每日誦經打坐，和往常沒有不同。只是前幾天每日去寺中廚房磨豆子，讓其他僧人抱怨寺中近日齋菜都是豆腐。」
「磨豆腐？」鄭板橋聽到小沙彌的話捋須一笑，「你師父是奇人，做事情自然有他的道理。」
「板橋先生說的是。」小沙彌聽到鄭板橋的話，止住腳步回身單掌施禮。
「無妨，走吧。」鄭板橋一擺長袖，示意小沙彌繼續帶路。
他來過數次天寧寺，對這個小沙彌可愛的緊，走了幾步，還是沒能忍住好奇心，開口問道：「那你師父做的齋菜，好吃嗎？」。
說完，看著小沙彌的眼神居然還有幾分期待。
「我沒有吃過，不能說，不過板橋先生來了，師父肯定會做，到時候先生覺得好吃，那就是好吃。」
小沙彌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哈哈，說得好，本就該如此，別人說的，終究是別人的想法，不如自己一試。」一道爽朗的聲音從屋內傳出。
緊接著房門推開，走出一個身穿碎布僧袍的和尚，手裡捏著一串念珠，面帶欣喜。
「板橋先生快請入屋內，普信，快去上茶。」
「是，師父。」小沙彌進屋端了托盤離去，只留下鄭板橋和和尚兩人在屋內。
「文思法師今日不去齋堂，怎麼有空等板橋來訪？」
鄭板橋開了口，蘇子放終於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和尚可能才是文思豆腐的發明者，否則，這道菜也不會突兀的用他的名字來命名。
只是蘇子放還是有些好奇，後世的文思豆腐是用雞湯調味，現在是一個和尚來做，要怎麼辦？
「我聽聞板橋先生前幾日為竹枝先生的《揚州竹枝詞》作序，奈何山高寺遠不得觀，今日聽聞板橋先生來訪，自然要叨擾一番。」
「此事不急，倒是我剛才聽普信提到文思法師近日一直在齋堂修行，不知道有什麼珍饈可餐？」
蘇子放原本以為兩人還會再探討一番佛理、詩經，都做好了逛逛寺廟的決定，就當是旅遊了。沒想到鄭板橋竟然比他還要著急，索性在一旁等著。
「珍饈沒有，倒是有素齋一道。」文思和尚單掌行禮看向鄭板橋。
「走了一路正好餓了，不如吃完素齋再談論詩詞。」鄭板橋耍賴似的放下手中扇子，看著文思和尚。
「寺中過堂時間未到，倒是有些難辦，不過昨日豆腐全部用完，今日還要重新制豆腐，板橋先生如果想要試試，我便去準備。」
文思和尚起身施禮，鄭板橋也起身作揖還禮。
「如此甚好，麻煩法師了。」
文思和尚轉身離開留下鄭板橋在屋內欣賞書畫。
比起看不懂的字畫，蘇子放顯然對文思和尚做豆腐更感興趣，三步並作兩步跟了上去，結果不管怎麼追趕，文思和尚都在他身前十幾米遠處。
好不容易看著文思和尚轉身進了一道門，心想這下總是能追到了。
可是等他追到門邊，文思和尚已經端著三塊豆腐走了出來，還順手帶上了門。
推了幾下，木門紋絲不動。
……
也不知道是設定還是系統故意，關著的門蘇子放是不能進去的，哪怕只是虛掩著的。
搖搖頭，蘇子放快步跟上文思和尚，沒看到做豆腐的過程著實可惜，要是在錯過文思豆腐的製作，那這一次視頻基本等於白看了。
而且蘇子放很擔心這種視頻只能看一次，所以倍加珍惜這次機會。
「文思法師好。法師好……」
文思和尚熟門熟路的穿過廳堂廊檐，進入了廚房，一路上遇到的僧人都在同他打招呼。
「沒想到這和尚人氣還很高。」蘇子放在心裡想著，眼睛卻一直看著文思和尚托盤中的豆腐。
豆腐泡在一盆清水中，隨著水波晃動來回搖曳，像是一團上好的羊脂。
「文思法師，你今日又來了，哎？這豆腐怎麼要用水泡著？」一個沙彌停下手中的活看向文思和尚。
「這豆腐太嫩，如果直接裝在碗里，會被壓碎，就沒辦法用了。」文思和尚顯然心情很好，還出言解釋了一句。
「這案頭我先借用一番，稍後歸還。」
文思和尚說完，舀一瓢水，把砧板和手清洗乾淨，又倒了半碗水在身邊。
小心的從水裡抄起一塊豆腐放在砧板上，文思和尚平靜下心情，在刀身兩邊澆上水，小心地扶著豆腐開始落刀。
一開始，文思和尚還有些收力，下刀小心，幾刀之後卻突然變了模樣，刀刃與砧板碰撞發出綿密的聲響。
蘇子放特意換了一個角度湊上前觀看近景。
沾水的刀刃劃過豆腐，薄如紙的豆腐便從整塊豆腐脫落，堆在一起。每切數十刀，文思和尚都會向外一推，把切好的豆腐片攤在砧板。
反覆幾次，一塊水豆腐全部成片，堆在砧板上像是一團奶油。
文思和尚左手從碗里抄一把水撒開，右手握刀繼續直上直下開始切絲。
一時間，又是只有連綿細密的刀刃與砧板碰撞的聲音，只是刀身動的極慢，若不是蘇子放離得夠近，恐怕還以為文思和尚的刀從未移動位置。
文思和尚也不急，彷彿不在意時間的流逝，站在砧板邊看著手裡的豆腐，按節奏落刀，蘇子放也站在旁邊睜大雙眼看著。
「咚咚咚咚……」
「咚！」
猛然間，刀聲驟停，蘇子放也從入迷的狀態驟然清醒，面露驚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