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報複的到底是誰
皇後出去之後，我趕緊跑進去上下仔細地打量起南宮耀來。
南宮耀挑眉，有些語氣不善地開口問我：“你這是什麽眼神啊？”
我賊兮兮地笑著，伸手端起他手邊的茶杯，柔情萬種地半倚靠在他的身上，將茶杯遞到他的唇邊：“陛下，臣妾來服侍您喝茶吧！”
我緊靠著南宮耀，所以很明顯地感受到他狠狠地打了個寒戰：“不要用小福子的臉做出這幅表情動作，很詭異。”
呃、好吧！我隻顧著想要糗一糗南宮耀，卻把自己現在的模樣給忘了。有些尷尬地站直了身體，訕訕地笑著道：“你這位好皇後還真是溫柔體貼呢！雪耳燕窩粥呢，聞著都覺得口水直流，又有美人親手執調羹喂到口中，嘖嘖，陛下真是好享受喲！”
我看到南宮耀的嘴角抽了又抽，卻最終放棄了出聲，隻是默默地低頭繼續批閱奏折，以沉默來表示對我的不滿。於是我笑的更將愛開心了，伸手替他調對好了新的朱砂，又磨了一會墨，將燭火調亮了，最後又給他添了杯新茶，這才悄悄地準備退下去和小福子換崗。最近因為體力不如從前的緣故，很容易覺得疲憊，現在夜也已經深了，還是回去美美地睡上一覺才好。
“筱璿。”我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沉默了好半天的南宮耀開口道：“如果每天都有你在身邊這樣關心著我，就好了。”
“我、以後盡量經常回來看你。”有些艱難地說著，狼狽地想要趕緊離開。我又何嚐不知道南宮耀的真正意思，隻是我沒辦法回應他，我沒有辦法再像以前那樣相安無事地留在皇宮中，畢竟這裏有我最最難過的回憶。在這裏，我害的最好的朋友承受散功之痛，自己也經曆了喪子之痛。這樣的一個地方，讓我如何還能若無其事地住在這裏呢！現在，不過是我想親眼看著那個害我如此的罪魁禍首接受她應得的報應罷了。算算日子，大概也就是這兩天的時間了。
到那時候，或許南宮耀會很傷心，但是沒辦法，就當做我欠他這一回吧！我決計沒有那麽大人大量，能夠輕易地饒過她，所以，就隻能對不起南宮耀這一回了。
“筱璿，你知道我說的到底是什麽！為什麽你就這樣強橫地不肯給我半點回轉的機會呢？當初冷落你是我不對，當初以為錦衣玉食就能夠補償你也是我的錯，你的離開已經是給我最大的懲罰了，而我也已經在想盡辦法彌補了，還不夠嗎？！我們的生命中還剩下多長的歲月，能供我們這樣互相折磨！難道非要像皇祖父和納蘭夫人那樣慘淡收場至死都不能相見才好嗎！？”南宮耀低聲嘶吼著，我甚至能感受得到他的雙手正在劇烈地顫抖著，眼睛也像是困獸一般，通紅，帶著受傷的痛。
非要像先皇和納蘭夫人那樣嗎？我也在心裏問自己。隨即輕輕搖了搖頭，笑了起來：“耀，我們不會像他們那樣的，因為你比先皇更加適合做一個帝王，而我，也少了納蘭夫人的堅定決絕。所以，我們不會變成他們。”
南宮耀聞言怔了怔，隨後也低低地笑了起來，隻不過這笑聲中滿是無能為力的傷痛和自嘲。“筱璿，你說的對，我不會像皇祖父那樣，哪怕是真的虧欠了你，也不會像他那樣任性地寫下那樣的遺詔。”
我輕輕歎了口氣，繼續向外走去，邊走邊笑著說道：“我不想做他們，卻也不想再將自己束縛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宮中。所以，耀，別再逼我了。”
直到我走出禦書房，身後都沒有再傳來他的聲音。我不知道他是被我說動了，還是在想著其他的方法來挽留我。
接下來的兩天，南宮耀再沒提起那件事，而我也自然是樂得清靜，每日仍舊是吃吃喝喝睡睡，到時見了就過去看看戲，偶爾還去皇後的鳳棲宮裏隨便易容個宮女，打探下消息。
事情發生的比我想象的要快。
趕巧那天我正在鳳棲宮裏端著茶水伺候著，本來想著借個什麽由頭給他們惹些麻煩才好，卻忽然聽到皇後在內室喊了一聲痛，之後就是一陣兵荒馬亂。幫忙的幫忙，請太醫的請太醫，找皇上的找皇上。還好我眼疾手快，在慌亂剛剛開始的時候就迅速地拿起手邊的一塊錦帕就進了內室，裝模作樣地體貼地給皇後娘娘拭擦著額上的汗水。
看著她慘白的臉色，想起當時的自己，肚子疼的像是要死掉一樣的時候，想起那時自己的惶然無措，想起當時南宮耀的苦苦相逼，自己卻固執地強忍疼痛走向納蘭默……想起那些，心中怎麽可能沒有怨恨！隻是這怨和這恨，我不忍心都算在南宮耀身上，或許是我的自私我的偏心吧，想方設法地將過錯歸咎於他人之身，這樣就能說服自己其實他也是受害者，他隻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那些，這樣才能讓自己原諒他，才能說服自己和他重歸於好。雖然這個女人是罪有應得，但是我卻還是忍不住去想，自己這樣的報複，這樣將所有過錯都推到她的身上，是不是太過偏頗了。
因為心裏想著這些，手上的動作便不由得頓了下來，旁邊皇後的貼身女官清君一個不耐煩將我拉到一旁，自己接手了幫皇後拭汗的工作。
我呆呆地站在一旁，半晌才回過神來，低聲詢問身邊的一個小宮女：“娘娘這是怎麽回事啊？剛不是還好好的麽，怎麽忽然變成這樣了？”
小宮女四下看了看，發現大家都在忙碌，沒有人注意到我們，這才壓低聲音答道：“娘娘不知怎的，午睡時夢魘著了，雙手亂揮好像是在驅趕著什麽似的。我們本想上前叫醒娘娘的，但是清君姐姐說夢魘的時候不能叫，叫了會死人的。所以我們隻能這樣看著，可是忽然娘娘又像是被嚇到了似的，忽然起身往床邊翻，結果一個不小心，就從床上掉了下來……我們當時都嚇壞了啊！”小丫頭說著，臉色愈見慘白。不論皇後到底有沒有大礙，這照看不利的罪名都是要壓下來的，若是她肚子裏的黃子龍孫真的有個什麽好歹的話，怕是這些人都是要沒命的。
想到這裏我心裏一陣內疚。為了自己報仇，居然要連累這些無辜的可憐人，真是罪孽罪孽！於是心裏想著不管怎樣，我都要和南宮耀求情寬恕了這些無辜的人，不然的話恐怕下一個良心不安日日夜夜被噩夢纏繞的人就該是我自己了。
“太醫、太醫怎麽還不來……”皇後躺在床上，臉色如鬼魅一般清白，喃喃叫著。清君和其他幾個宮女都是急的滿頭大汗，一邊安慰著皇後，一邊焦急地看著門口。
在一陣忙亂中，太醫終於眾望所歸地走了進來。
大家都趕緊讓出位置來方便太醫診治。我察覺到自己唇邊溢出一絲冰冷的笑容。納蘭默下的毒，又豈是你們這些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太醫們能夠察覺醫治的了的！更何況她本就因為心有愧疚，日夜不安，早就傷了胎氣，就算是沒有納蘭默下手，想必也是沒有多久也會失去這個孩子。納蘭默不過是做的更加徹底一點罷了。
果然，再看了皇後身下的那一大灘血跡之後，太醫就已經變了臉色。號過脈之後，更是驚的麵無人色，連聲請罪。
我終於如願地看到了皇後臉上那悲慟欲絕的神情。手輕輕地搭在小腹的位置上，心中輕輕念道：寶寶，乖，娘親幫你報仇了。
可是為什麽我竟然感覺到一絲惶然，我這樣做，報複的是她，還是南宮耀？最後受到懲罰的，到底是她，還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