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感情又不是買菜
孟邵陽策馬來到我的身邊，清朗溫潤的聲音響起在我的耳邊：“
每謁炮台登嶺巔，悠悠懷古念前賢。
揮戈絕域殲番虜，守戍南疆奏凱旋。
耳畔依稀寒鼓角，眼前仿佛舊狼煙。
險隘雄關依舊在，而今閑人賦新篇。①”
我轉頭看向他笑道：“看來你不考狀元還真是可惜了呢！”
“家父也是這麽說的。”孟邵陽一笑，露出幾顆潔白的牙齒，憨憨的帶著些驕傲的樣子煞是可愛。
我們四個似是都被著雄渾的氣勢影響了似的齊齊地策馬疾奔起來，原本預計這晚上才能到達的，實際上卻是早了很多，夕陽還未完全落下就來到了駐守寧遠關的大營前。
天邊的金紅色將整個軍營也染紅了，那遙遙可見的沙場，想必就是平時練兵的地方吧！一隊隊的軍士正在訓練著，都是那樣健壯的漢子，喊出那樣孔武有力的號子，讓人忍不住心旌蕩漾。一些軍帳外麵燃著嫋嫋的炊煙，飄蕩在金紅色的天空下，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動起來的畫一樣，讓我幾乎不忍去打擾這樣的美麗。一時竟呆在了那裏。
“站住，來者何人？”兩個守衛營門的士兵見了我們立刻大聲斥道。我被他們的聲音驚醒，然後有些迷茫地看向李思遠。
這時他們也看清了李思遠，不禁都是一陣驚愕，但是卻很機警地什麽都沒說隻是默默地趕緊開了門，將我們迎了進去。
“嘖嘖，你這兵帶的倒是很有一套啊！”我笑道。
“都是多少年摸爬滾打出來的老兵了，什麽該說什麽該做都清楚的很，要不然怎麽會讓他們擔當這麽重要的守門職務啊！”李思遠淡淡說著，身上卻是隱約間帶上了幾分平時沒有的威嚴和莊重，倒像是瞬間長了幾歲一般。
這時納蘭默湊到我的耳邊低聲道：“現在知道了他為什麽年紀輕輕就是將軍了吧？就算是有顯赫的家世，當個空閑的文職也就罷了，若是沒有真正的實力，南宮燿絕不會讓他擔此大任，畢竟寧遠關就算是已經平靜了幾十年，但卻是兵家必爭之地，外麵那些外藩蠻族也並不是秋毫無犯的，若沒有真本事是斷斷守不住的。”
“那他之前傻乎乎的模樣……”我心下有些發涼，難道……
“沒你想的那麽複雜，他擅長的不過是行兵打仗，所學所做都是用在戰場上的，什麽江湖武林什麽陰謀權術他根本就沒有涉及過，更何況是遇見了你！你難道不知道自己有一種可以在不知不覺間將別人帶得和你一樣白癡的能力嗎？”
“說實話，在你這麽說之前，我的確不知道。”我冷冷地看著他，從牙縫裏吐出這句話。
“好了好了，其實這個李小將軍還是很單純的，隻不過回到了他最適應的地方，所以不再拘束了而已。”納蘭默絲毫不顧忌我即將發怒的表情，自顧自的拍拍我的肩安慰著我。但是……好吧沒辦法誰讓我偏偏就吃他這一套，竟然就那樣柔順的像隻得到主人撫慰的小狗一般的安分了下來。說實話我自己都忍不住鄙視自己！
此時已是黃昏，我們簡單的用過晚飯便回了各自的軍帳安寢了。走進這看起來又結實又暖和的帳子，和那天的感覺真真是天壤之別啊！看著就讓人安心啊！但是我卻是以“納蘭大人”的侍女身份來的，所以很自然的我現在進的軍帳是納蘭默的。
“筱璿，看你那一臉的不情願，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這個做主人的怎麽為難你了似的！”納蘭默倚在矮榻上手裏拿了卷書，一臉的猥瑣笑容調侃著我。
“哼哼，你就不怕哪天你我同帳而眠這件事傳了出去被南宮燿知道了把你碎屍萬段？！”我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
“他？他以什麽身份啊？”納蘭默賊賊地笑了，“你再也不是他的璿貴妃，那麽和自己的老情人做點什麽有意思的事情想必他這個外人是管不到的吧？！”他居然還特特的將“有意思”這三個字咬得很重。
好一個“外人”！之前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南宮燿和麗妃之間的外人，這回終於輪到他南宮燿做一做這“外人”了，想到這裏我不由得心情大好，便也不再計較其他，哼著小曲走到桌邊倒了杯茶喝了起來。
不得不說，他們對待納蘭默這個所謂的禦使大人還是很照顧的，想必能拿出來的好東西都拿出來了吧？畢竟在這個算是很偏僻的邊關，弄到些好東西還是很不容易的！而我們喝的茶竟然是雨前龍井，這等好貨色想必也隻有那些高官富賈們能擔負得起了。等等，這會不會是……我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
“這茶是哪裏來的啊？”
“哪裏來的？當然是少爺我自己帶來的嘍！你還以為在這個鳥都不拉屎的地方能喝到這麽好的茶嗎？”納蘭默對我的提問嗤之以鼻。
我翻了個白眼，果然如我所料！就說嘛，李思遠怎麽可能私藏這種他其實並不在意的東西。丫的這家夥居然都享受到這兒來了，真是讓我無語。
我打了個哈欠，然後看了看納蘭默身下的矮榻，然後鄭重地向他宣布我的決定：“喂，晚上我睡床，你打地鋪！”
“憑什麽？你是我的丫頭，當然是你打地鋪隨時準備著伺候少爺我啦！”納蘭默一臉的不服氣，叫嚷著。
“呸！誰是你的丫頭啊？！”我叉著腰罵道。然後毫不客氣地把他從榻上拽了下來，自己迅速的躺到了矮榻上，並且蓋上了被子，做出睡覺的樣子，就不信他敢掀我的被子！
卻不料納蘭默竟然就這樣大咧咧地躺到了我的旁邊，還把我向裏麵擠了擠。
我們就這樣並排躺著，靜靜的聽著帳外隱隱傳來的火把劈啪聲和巡邏士兵的腳步聲。納蘭默忽然輕輕開口，語氣裏帶了幾分喟歎：“丫頭，我們有多久沒有這樣躺在一起聊天了啊？！”
是啊，真的好久了啊！當我還是個小丫頭時，師父去世，我獨自下山，師姐們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不論是俠是魔，都是她們自己想要的生活。而我卻是迷迷茫茫不知何處才是自己的歸宿，隻能在那所謂的“江湖”中飄蕩毫無方向。直到遇到了納蘭默，來到了墨蘭軒，這才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家一樣，那時隻覺得納蘭默是我最最親近的人，不僅僅是朋友，更是家人，是一起同甘苦共患難風風雨雨不離不棄的家人。但是，自從遇到南宮燿之後就好像什麽都變了……
“你在想什麽？”我問他。
“我在想，你真的不想和南宮燿和好了嗎？”納蘭默笑道：“你明明是愛著他的，卻偏偏要這樣折磨著自己也折磨著他。”
“我也想過就當那些事情都沒發生過難道不行嗎？幹嘛非要斤斤計較呢，感情的事又不是買菜，幾文錢就買幾兩蘿卜青菜！但是不行啊，我說服不了自己。總是覺得有些事是不能當做沒發生過的，就像是有根刺在心裏似的，不拔出來不行。”
“一根刺而已嘛，挑出來又疼又會流血。不如留在那裏，又沒什麽影響，大不了就是結個繭看上去不大舒服，但是總比剜下一塊血肉來的好。”納蘭默語氣淡淡的，就像是在談論天氣一般。
“可是小青說過，傷口不處理好會紅腫化膿甚至還會有生命危險。長痛不如短痛，切膚總比切骨好。挑出刺來的確會少一塊肉，會痛，但起碼它不會在心裏潰爛……”我說著說著，眼淚就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