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姐弟相認
台上，夢娘已經再次開口：“但就是那樣一個喪心病狂的心法，居然給孟家帶來了滅門之災。”她的聲音帶上了幾分冷厲，和更多的痛苦：“那一日，是孟家慣例的家宴，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共敘天倫之時，一群武功高強的黑衣蒙麵人突然凶神惡煞地衝入了孟家大宅，老幼不論，見人就殺！那一日，爹爹和幾位叔伯直戰到筋疲力竭，卻仍是無力回天，慘死於亂刀之下。我至今還記得，那時……爹爹悲憤的嘶吼聲……一閉上眼，就能聽到……那樣的絕望，那樣的悲憤，那樣的悔恨……還有娘親，平日裏那麽溫柔的人啊，居然也可以發出那麽淒厲的慘叫聲……嗬嗬……真是好聽啊……你們聽過嗎……”夢娘閉著眼，不停地，不停地訴說著，嘴角上帶著詭異的笑容，直讓人脊背發寒。
夢娘猛地睜開眼睛，厲聲大喝：“但是偏偏我卻活了下來！全家上下百餘口性命，卻偏偏我活了下來，不是爹爹不是娘親也不是我那年僅六歲的弟弟！是老天爺給我機會讓我去親手殺了那些表麵上道貌岸然其實背地裏無惡不作的偽君子！哈哈哈……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我終於親手把他們一個一個的全部殺光了……哈哈哈……”
看著夢娘狀似癲狂地在台上仰天大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心裏是如何滋味。這個美麗溫柔的女子，到底經曆了何等的地獄折磨，才會有如此的瘋狂的舉動？！我聽見身邊碧落粗重的喘氣聲，聽見他喉嚨中嘶啞地叫出“姐姐”，聽見他拳頭握緊時的劈啪聲……台上台下，姐弟倆卻仿佛隔了千山萬水，千年萬年……
“妖女！誰相信你的一麵之詞！”謝盟主猛然站起身來，斥道。
“謝道遠，你忘了嗎？當年你舅舅賀千山賀大盟主收養的一個孤女……”夢娘停止了大笑，忽地轉身，嬌媚地看向謝盟主，柔聲問道。
“舅舅？前賀盟主居然是謝盟主的舅舅？！”
“沒聽說過呀……”
“怎麽回事啊？這武林盟主的選拔還有貓膩不成？！”
“嘖嘖，真是什麽世道，還不如直接讓納蘭軒主做了盟主算了……”
“唉，可惜人家不幹，想來就是不願意趟這渾水嘛……”
台下各門各派立時沸騰了起來。台上謝盟主臉色一陣鐵青一陣慘白的，哆嗦著嘴說不出話來。
“嗬嗬嗬……你們啊，被人家甥舅兩個算計了都不知道呢！”夢娘遙遙指著下麵轉了一圈，嬌笑道：“隻可惜啊，那賀千山聰明一世，謀劃了一世，本想著功成身退將自己的親外甥推上那個寶座，自己練成了《六合生》便能高枕無憂做他的太上皇，卻沒料到自己竟然就那麽死了，更沒料到，他一手扶持出來的外甥，竟是這麽個沒用的東西！”夢娘說到最後，已經是毫不掩飾自己對謝大盟主赤裸裸的鄙視了，一臉見到落在屎上的蒼蠅似的表情。
台下更是一片嘩然，有不信的，有將信將疑的，還有早已破口大罵早知道那兩個貨都不是好東西的。
“你！你信口雌黃，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本盟主說，這隻不過是你為了脫罪而編出來的！你這妖女今天這般說辭，定是為了博取大家的同情，以便圖謀更多。”謝盟主畢竟也不是太過草包，瞬間收斂了心神，反咬一口。
台下那些個牆頭草這會兒又覺得謝盟主說得有理，轉聲應和去了。看到南宮燿嘴角挑起的一絲冷笑，我忍不住以手遮臉，太丟人了，太丟咱們江湖兒女的麵子了，居然被他這個看慣了官場阿諛奉承的人給鄙視了，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去了！
“我能證明她所說是真。”碧落終於緩緩開口，然後頂著眾人或是驚異或是不認同的目光，緩緩地，一步一步地，向夢娘走去。
夢娘先是一驚，然後譏笑道：“為何幫我？你不是一直懷疑我殺了那和尚嗎？！你猜對了，就是我殺的。”然後一臉你奈我何的表情看著碧落。
唉……這對姐弟前世是冤家的嗎？！我忍不住心裏歎道。
碧落在夢娘麵前三步處站定，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緩緩跪倒在地。下麵是一徑的倒吸冷氣的聲音。
饒是夢娘剛剛挑釁過他，此時也嚇得向後倒退了一步：“你，你幹什麽？！”
“姐姐，是我啊，我是裕兒啊，我沒死，我沒有死……”碧落說到最後，已是抱著夢娘的小腿泣不成聲。
夢娘卻是滿眼疑惑，下意識地掙紮著伸手推開碧落向後退了兩步：“不，我弟弟已經死了……我親眼看到，那一刀……那麽狠的一刀，那麽小的孩子，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沒死……”
“夢娘，你傻了嗎？！你弟弟沒有死啊，碧落就是你弟弟啊！”我急的直跳腳，忍不住大聲喊道。
“姐姐，我沒死……當年我隨身受重傷卻沒有死，是納蘭老夫人救了我。姐姐可還記得，當年我不願習武，惹爹爹生氣，姐姐就和我說，其實姐姐也是想學武的，但是爹爹不允，裕兒一定要學好功夫，日後才能偷偷的教給姐姐，而且隻有學好功夫才能保護好姐姐啊。姐姐還和裕兒拉鉤鉤，說這是我們的秘密……”碧落抬頭，努力笑著看著夢娘說著。
“……弟弟……我的裕兒……”夢娘頓時淚如雨下，捂著嘴又退了兩步，然後猛地撲跪上去，抱著碧落哭成一團。
唉，場上一幕溫馨感人的親人團聚的畫麵，當真是感天動地，聞者傷心，看者流淚啊！我也順應大勢假惺惺地抹了抹眼角。
“你假不假啊？！”南宮燿鄙視我一眼。
我白了他一眼：“你是沒見過他們姐弟倆當初針鋒相對的架勢，要是見過了，任誰都傷感不起來……呃，姍姍那個天真單純的妮子例外。”得，這丫頭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怎麽不說是你自己沒心沒肺呢！”南宮燿冷哼道。
“得，您就直接說我冷心冷情沒人性不就結了？！多謝誇獎，小女子受之無愧。”我也冷笑著回了一句，梗著脖子再不看他。
“納蘭軒主，您這是什麽意思？！”謝盟主同樣對台上的感人場麵並不感冒，直接將矛頭對準了納蘭默。
“這……唉，我家碧落平時總是冰山一樣，就連對著本座也是不假辭色，現在終於看見有人能融化他這座冰山了，本座心中甚感寬慰啊！”納蘭默一副我心甚慰的模樣，不著邊際的答道。
“這麽說來，您是打定主意與本盟主對立了？！”謝盟主直接給納蘭默扣上了一頂帽子。納蘭默但笑不語。
“謝盟主，這姑娘是我玉仙宮要保的人，您可別弄錯了啊！”三師姐的聲音適時響起。
從沒有覺得三師姐如此貼心過啊！而這時碧落也恢複了平時的模樣，冷然道：“此事是我的家事，與墨蘭軒無幹。既然孟家的仇人已盡數被姐姐手刃，那麽我們便也不再追究，但是若有人想傷害我的姐姐，那麽，就先踩過我的屍體再說。”碧落平靜的一句話，帶來的效果卻不平靜。那些所謂的苦主家屬也知碧落的厲害，更何況還有墨蘭軒在身後，更是不敢招惹，於是一個個哭的聲嘶力竭的叫喊著讓謝大盟主替他們做主，還順便呼籲那些名門正派的人們不要輕信他人之言，讓那些曾經的大俠們含冤九泉。
我看著鬧劇一般的這場所謂大會，哭笑不得。
“筱璿，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江湖？！你不喜歡宮裏明爭暗鬥的生活，而這裏，卻又比宮裏強到哪兒去？！”南宮燿帶著譏諷的聲音響起在我耳邊，從他嘴裏呼出的熱氣吹得我渾身汗毛倒立。
“在這裏我起碼可以毫無感情地全身而退，而你那皇宮，卻將我傷的體無完膚，退還退得撕心裂肺。”我無所謂地笑笑，看著他：“所以，我寧願在這裏當一個局外人，也不要讓自己越陷越深最後連自己都丟了！”
“你真無情。”南宮燿咬牙狠狠道。
我嘴角一咧，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是啊，哪有您老人家那麽多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