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誰是凶手 番外篇之碧落——天上人間情一諾
“呀！”姍姍在看清了碧落的臉色之後，一聲輕呼，同樣不由得向後退後了半步，隨後又怯怯地看向我。看我有什麽用？！這位碧落大俠、她的碧落大哥大概除了納蘭默之外是誰的賬都不會買的！我暗暗地翻了個白眼。
碧落轉向我們這邊，看了看姍姍又看向我，眉頭微皺。
“碧落，你怎麽了？是不是善濟大師的事有了什麽眉目？”細看之下碧落的神情似乎有些古怪，我趕緊將自己腦海中的桃色思緒全都揮去，整理容色問道。
“你進來，我有話說。”碧落說完就提步回房，開門時居然還特意回頭叮囑了一句：“你一個人。”
我汗……肯定是被他聽到了……悄悄給姍姍打了個手勢，趕緊隨碧落進了他的房間。
“碧落，說吧，你都查到了什麽？”雖然不知道他有沒有查到凶手是誰，但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絕不是好消息。然而和碧落有關的人……難道真的是關於麗妃？！我心裏不禁有些忐忑。
碧落沉默半晌，才緩緩開口：“剛剛有牡丹堂暗子來報，當年孟家滅門案的凶手中，最後一個……就是善濟大師。他應該是那件事之後就遁入空門了。”碧落的語氣雖然平靜，但是聲音裏卻有一絲抑製不住的顫抖。
我忍不住走上前去，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碧落，別著急。也許順著這件事，就能找到你的姐姐了也說不定啊！”我努力笑著，安慰他。碧落這麽多年最大的心願，除了報仇，恐怕就是尋找到自己的親人了吧！無論那心願是有多麽的難以實現，但是隻要有一絲一毫的希望，想必他都會當做是陽光一般去追尋的吧！
“你不可能想不到，這個時候在這裏出現的神秘殺手意味著什麽吧？！”碧落扯了扯嘴角，神情苦澀，垂頭再不說話。第一次看到，墨蘭軒除了納蘭默之外的第一殺手，墨蘭軒的劍蘭堂堂主，主掌刑名及訓練新人的碧落掌事，居然會有如此脆弱的表情。
是啊，我又怎麽會想不到，此時此地出現的也許是碧落的姐姐的神秘殺手，會有多麽大的可能，就是此次大會眾多武林正義人士將要誅殺的妖女玉殊顏啊！
“碧落……”我有些艱難地開口：“若是……若是真的如我們想的那樣……你……”
“如果她真的是我的姐姐，那麽即使她做很多十惡不赦的事，我也會盡我全力去保她平安。更何況，她殺的那些人不過是死有餘辜罷了。”碧落恢複了平時的冷漠，淡淡地說。
“哪怕與全武林為敵嗎？”
“縱與全天下為敵又有何妨？”碧落冷笑道：“我隻想保護自己的親人。筱璿，你難道還天真的以為我們這些做殺手的還懷有所謂的良知和善惡之心嗎？”
我聞言也笑起來：“碧落，你不會認為我這麽多年在墨蘭軒被你們給熏陶成一個聖人了吧？！”
碧落不言不語，隻是定定地看著我。
我灑然一笑：“我雖然不喜歡江湖中人那種一語不合動輒殺人的作風，也不喜歡冤冤相報的糾纏不休，但是我不會將自己的想法強加在別人的身上。我會尊重你的做法，也能理解你的心情。所以，作為你的朋友，我會幫你，盡我一切的能力來幫你。我從來都不是聖人，也不會強求別人去當聖人，有時我會迷茫會不理解，但是我不會迂腐不會鑽牛角尖，我隻不過是一個想要保護朋友、保護所關心的人的小女人。”
“難怪，主人那麽喜歡你。”碧落盯了我半晌，卻輕輕吐出這麽一句話，我差點被他氣吐血。
“我在幫你啊！你就算不覺得感動也不能這樣調侃我吧？！”我跳腳抗議。
碧落不再說話，徑自出了房間。我自己留在原地呆愣。
“死碧落臭碧落！你……我……去他奶奶的，氣死老娘我了！”我再次跳腳罵道。這個臭冰塊，居然敢如此藐視我！不過漸漸的嘴角卻也慢慢彎起一個弧度：也許，直到此時，碧落才真正的把我當做朋友吧！他雖沒有明說，但是我卻感覺得到。
番外篇之碧落——天上人間情一諾
夜，沉如水。孟家大宅卻是火光衝天。納蘭夫人走過孟家大門口時，竟意外發現，那院子裏的一個小小的身體似乎在微微顫動著。怎麽，這樣的慘況中，居然還有小小的孩子能夠活下來嗎？
一念微動，便緩步走了進去，將那孩子抱了出來，在他們的身後，那個曾經也算是名門大宅的大院，正熊熊燃燒著，不斷有斷壁殘垣倒塌。
他從來沒想過他居然還能醒過來，因為他深知自己背上的那一刀是何等的力道，自己不過是一個剛剛學武不到兩年的孩子，那樣的重傷足以讓他喪命。可是現在，他居然醒了過來。
緩緩地轉頭想要看清楚周圍的環境，但是卻發現全身都像是鏽住了一般，根本動不了。這是哪裏?他……為什麽會在這裏……好多的壞人……爹爹和娘親……姐姐……還有家裏其他的人……都、都死了！滿眼都是鮮紅的血色，滿耳都是嘶聲慘叫……不、不要……為什麽大家都死了，卻隻剩下他一個人……為什麽……
“你醒了？”一個稚嫩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接著腳步聲響起，一個長得可愛如白玉娃娃一樣的小男孩走了過來，看起來不過四歲左右。“娘親說你差不多要醒了，所以我來給你送藥。快點趁熱喝了吧！”奶聲奶氣的聲音實在是惹人喜愛。
“是你們救了我？”嗓子就像是被火燒過似的難受，艱難地說出這句話，就覺得全身都痛了起來。
“小哥哥你別說話了，快點先把藥喝了吧！”小男孩的乖巧模樣讓他看著甚至都忘了身上的痛楚，打起精神喝幹了碗裏的藥。
但是很快的，他就發現，小男孩這個乖巧模樣根本就是騙人的！小惡魔也許會一時興起扮演一下天使，但是若說他會變成天使，那麽相信的人就是傻子！這個結論是他通過兩年的血淚經曆總結出來的。
見到夫人，是他傷勢痊愈之後的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說起來，他真的是十分懷念臥病在床的那兩個月，因為那個小惡魔隻有在那段時間才對他展現出天使的一麵。
“我要報仇。”這是他對那個高貴如九天仙子般的女子說的第一句話。
“你的命是我救的，我給你機會報仇，但是你卻要把你的一切獻給我。”那女子笑著，看著他說。
“好，都給你，隻要能讓我報仇，我的命就是你的。”小小的孩子，因為目睹了家人的慘死，像是瞬間長大了許多。
“那好，那就看你有沒有讓我幫你報仇的價值吧！”那女子的一句話便決定了他之後一生的命運。十年間不分晝夜幾乎透支自己似的練武，學習一切保命的技藝——當然，保的是那個曾經的小惡魔納蘭默的命。這些年來他在殺手組織裏像是拚命般地學習收集情報的一切手段，隻為了能夠查到當年殘殺自家百十餘口人的元凶。
每當他沒日沒夜般地練功時，納蘭默都會很不高興地在他旁邊抗議著：“碧落，你就不能少練一會，陪我玩一下嘛？！”
碧落，是納蘭默給他取的新名字。從那天開始，他就是墨蘭軒的碧落，而不再是孟家的小少爺。
“我沒時間。你自己去玩。”碧落冷冷地看著自己的小主人，說話聲音中呆著不易察覺的磨牙聲。
“不要嘛！碧落碧落你最好了，陪我玩吧！家裏隻有你能陪我玩了！”納蘭默施展纏人神功，抓著碧落的袖子晃來晃去。碧落深吸了口氣，強忍自己想要打人的欲望——畢竟他是自己名義上的主人——聲音愈加冰冷：“我、沒、時、間！”
大概沒有人知道，江湖上人稱“暗夜閻羅”的冷麵殺神碧落，那冰冷的幾乎能凍死人的性子，竟然是從小被自家小主人給生生地磨出來的！
再後來，家裏又來了青冥，總算能讓碧落少受了一些小主人的騷擾，還忍不住暗自稍稍同情了一下那個叫青冥的女孩子，畢竟，與納蘭默在一起無論是習武還是學文，所受的打擊都是一般人難以承受的。本來麽，咱們這些人的學習速度已經能讓夫子和師父們大為欣慰的了，但是再看人家，隻需一遍就能將劍法耍的和師父一樣好，甚至還能加以改進，什麽過目不忘什麽一目十行都不再是傳說中的故事……每日和這樣的人在一起，能不崩潰就已經是心態很好的了，要說陪他一起玩，那簡直就是慢性自殺！所以不論家裏有多少人，都改變不了納蘭默一直是自己一個人找不到玩伴的狀態。
當然，後來出現的那個沒心沒肺神經堪比麵條的蔣曉璿絕對是一個異數——因為她毫不愧疚毫無壓力地把納蘭默當成了“百科全書”來使用！
在墨蘭軒做了殺手，不僅是為了能夠進一步利用墨蘭軒的力量來尋找殺害自己家人的凶手，更是想向夫人證明，自己是有價值的，她當初救了他的選擇是對的。
大概是因為童年時的慘痛經曆，所以導致了碧落在出任務殺人時，從來沒有過心慈手軟的時候。完成任務才是最重要的，至於其他的，就都不是他所考慮的了。冤有頭債有主，你的仇人是委托人，我隻不過是完成任務的一個工具。
所以，每個人都說他是冷血無情的，就連他自己也是這麽覺得的。直到他遇到那個外表柔弱，但實際上卻是執拗頑固的讓人頭疼的女孩子。
“碧落大哥，我能幫你什麽嘛？”她怯怯地上前問他。
“沒事。不要跟著我。”他不耐煩地想要將她趕走。因為他的心情簡直壞透了，雖然因為平日裏就總是冷著臉，所以別人並沒有看出端倪來，但是他自己卻知道，自己現在正處於前所未有的煩躁不安之中。因為他收到消息，那個老和尚竟然是最後一個參與過孟家滅門慘案的人，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被別人殺了。雖然他也想過那個人可能是姐姐，但是，這種機會實在是太過渺茫了。畢竟隻有親身經曆過的他，才深切地知道那一夜的慘烈。他能夠活下來已經是上天的垂憐，若不是夫人，他也早就燒死在了那個大院裏，而姐姐……除非也另有奇遇，否則又怎會活下來並且有能力殺死這些仇人呢！
“可是……我看你好像很心煩的樣子，我想我也許能幫上你的忙啊！”姍姍歪著頭，一臉純真的樣子。
碧落更加煩躁了。他不明白為什麽他明明這麽明確的表示過自己的態度了，她卻還能這樣天真地說著這樣的話。
“我說了別來煩我，別以為你是她的朋友我就不會對你怎樣！”雖然很想拔劍將她嚇跑，但是之前對待夢娘的失控讓他還心有餘悸，心裏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著自己要清醒，不要被那些可怕的情緒左右自己。
“可是我是真的想要幫忙啊……”姍姍頗有些委屈地撅起嘴，眼中還閃亮著盈盈的水光。
碧落這會兒真的已經開始磨牙了，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女子。明明很害怕他，卻那樣固執地叫嚷著要幫他，看得出來她不是有恃無恐的無理取鬧，而是……該死的，碧落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卻又不能否認，她真的是真心想要幫他的！
但最後，她還是被他罵走了。隻是碧落卻絕不會承認他罵走她的理由從最初的不想被她煩，變成了不想連累她卷進這場紛爭。
也許，這件事的將會以鮮血來結束，若是這樣的話，還是不要讓這個純淨如蓮的世家小姐牽扯進來為好。
但是，為什麽當他聽到她對筱璿說的那番話時，竟然莫名的覺得……有些暖……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竟然是冷的，也從來沒想過這樣的話竟然是從那樣一個不諳世事的大家閨秀的口中說出來。但是聽到那句話之後，竟然有些驚異的發現自己原來真的是冷的，那種長年累月為了報仇而將自己封閉在隻屬於自己的世界中的那份陰冷，竟然像是抑鬱已久如今一朝爆發般似的侵襲了他的全身。忍不住苦笑一聲，最真實的自己竟然被那雙最純真的眼睛看透了，卻偏偏讓他沒有絲毫招架之力。大概是因為剛剛對姍姍產生的那一絲柔情，竟然在這個時候讓碧落如此輕易地稍稍打開了自己的心防。這簡直就是任誰都想不到的。以碧落的功力，即使是頂尖高手都不可能做到震動他的心神，但是偏偏被這個單純到極點的姑娘歪打正著的做到了。
但是，碧落還是堅持著他自己的原則，無論冷也罷暖也罷，他都隻是墨蘭軒的“暗夜閻羅”冷麵殺手，他唯一的心願也僅隻是報仇而已。
但是，當那個西域殺手的劍指向姍姍時，當看見那嬌花一般的女子嚇得花容失色的時候，他竟然想也沒想地衝到了劍尖之下將她護在了懷中。聽到她哭喊著叫著“碧落大哥”時，他竟然很詭異地想笑。但是一想到明日就是大會之期，又不由得瞬間慘白了臉色——他竟然為了一個並不相幹的女人而耽誤了孟家的大事。
但是，更讓他難以自製的是，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事情重演，他的選擇還是不會改變，他竟然還是會不顧一切地救下她……忍不住將沒有受傷的左手狠狠地錘在地上——該死的他竟然也會有如此不正常的一天！
但是，無論何等變故，都是阻止不了他去大會現場的。所以他再次告誡自己“你隻是一個冷血無情的殺手”，一次又一次地在心裏默念，這才讓他能夠有足夠的定力去罔顧姍姍梨花帶雨一般的苦苦哀求。這時他甚至罕見地希望李思遠能夠展現一下男子氣概將姍姍傾倒然後兩人雙宿雙飛，那麽從此他的世界就可以安靜了……
可惜，姍姍一直跟著他，而且表情委屈的就像是他辜負了她一般。說實話，就算是納蘭默也從來沒有讓碧落如此吃癟過，不得不說世上“一物降一物” 的說法絕對是真理。
但是，當他知道台上的所謂“妖女”真的就是自己的姐姐時，再多的兒女情長都被拋在了腦後，那種重新得回親人的巨大喜悅讓他下定決心，沒有任何人能阻止他和姐姐的團聚，否則的話遇神殺神遇魔殺魔，縱使與天下為敵也在所不惜。
但是，世事總是不遂人願。如果不是右肩上受過的傷，那麽現在的自己絕對不會如此狼狽，姐姐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姐姐因為內力失控而倒在自己的懷裏，那一刻，他竟然是恨著姍姍的，因為要不是有她，就不會造成他現在的無能為力。
“裕兒乖，知道你還活著，姐姐就算是死也無憾了。這麽多年，姐姐也累了，也該去找爹娘去團聚了……你要好好活著，要快樂。姍姍是個好姑娘，別……傷了她的心……”為什麽，為什麽這個時候姐姐你還要為那個害的你我這般慘狀的女人說話？碧落悲憤地想著，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根本就是在遷怒。但是接下來姐姐的話讓幾乎從來沒有過激烈情緒的碧落差點痛哭失聲。“我終於等到了……等到了我的裕兒能夠保護我的那一天……裕兒，我做夢都想著若是有你能保護著姐姐該有多好啊…………如今，如今終於如願以償了，姐姐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姐姐……別丟下裕兒好不好……”他終歸還是沒能保護好姐姐啊……經曆了失而複得的喜悅之後馬上又經曆得而複失的悲慟，這樣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幾乎瞬間將碧落擊垮。自己多年來的精神支柱隻有報仇而已，而如今，大仇得報，他真的恨不得能夠就這樣隨著姐姐同去……
所以，他任憑自己的真氣在五髒六腑經絡之中橫衝直撞，隻想著若是就此死去，和姐姐做個伴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