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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三生 第41章 緣起(五)

  「忽略……」原隰沉思片刻——「我早該想到的,一開始就該想到是他!那個笛中之靈許玠,就是鄭雲箋口中的聞笛,初霽遺失在凡間的一縷元神!當初他一來就該想到的。他一來,清水鎮就開始有魂魄無故失蹤,怪不得……」

  朝生點頭,「的確是他。想來,他不僅僅擁有許玠和聞笛的記憶,他應該擁有初霽全部的記憶。不但如此,他有自己的思想,完全不受制於人。」

  朝生接著說道,「他的生命是從許玠的死開始的,許玠的經歷就成為他心性形成的最主要的部分。所以就算他擁有屬於初霽的全部的記憶,主導他的卻是做許玠時從小到大不堪的回憶,因而他心中的恨更甚於初霽。他也許知道初霽在做什麼,所以,他要做另一件事,那就是報復。」

  「而最好的報復,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所以,他要重布七絕血陣,為扶蘭報仇?」原隰現在也理得差不多了。

  「不錯。九幽劍集邪念怨念為一體,用此劍斬個仙帝龍皇不成問題。更別說是僅僅做個陣眼用來布陣,可見七絕血陣的威力。」

  原隰後知後覺:「那他要殺的是……」

  「據說前任天帝臨淵是唯一知道七絕血陣原本的布陣之法的人,想來當年的七絕血陣,也是他布的。那個許玠要殺的人,大約就是前任天帝臨淵。臨淵在三千年前卸去天帝一職,歸隱於玉塵山。」

  「可你不是把許玠封鎖在笛子里交給初霽了嗎?他怎麼還能出去煉魂鑄劍?」原隰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也不願再想下去。

  「只能說明,初霽放任聞笛復仇。他們本就是一人。他們都有恨。只是對初霽來說,更重要的是就活扶蘭。那麼,另一個就要肩負起報仇雪恨的責任。」朝生眼神飄忽著遊離了一下,而後便散發著幽深的光澤。

  「那……如今顯現的異象是……」

  「九幽劍鑄成了。」朝生沉眸說道。

  原隰不禁皺起眉頭,沉思片刻,他舒展眉頭說:「我想,你不會真的不管他的,對嗎?」他看著朝生,目光中帶著堅信和期待,很是明媚耀眼。

  「誰說的?要死要活都是他的事,要報仇也是他的事。天界的一切都與我無關,死個天帝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朝生神色漠然,沒有流露出半分情緒。

  原隰卻輕笑,「你就是嘴硬。嘴上說不會管任何人的死活,但是很多事情你還是會插手,其實你的心還沒冷到萬年寒冰那種地步。」

  朝生被人說中了心思,沒好氣地說,「你又知道?」

  原隰笑道:「我就是知道。」

  朝生故作不悅,「別以為你很了解我。」說罷便推門離開。

  原隰無辜地摸摸鼻子,而後無奈地笑著搖搖頭,跟了上去。

  滄海月明閣里。

  「我以為此生無緣與你再見,沒想到上蒼憐我,我沒去成南海,你倒是來了。」李京儀語氣之中帶著激動,他生前唯一的心愿也了了,實在沒有什麼可遺憾的了。

  鷺華也釋然一笑,道:「生死之事,我雖沒有看破,但如果來世我們還能遇上,我一定會與你再做知己。」

  「我唯一的心愿已經了結,就算要去鬼門關也再無遺憾。保重。」李京儀淺笑著,拍了拍鷺華的肩膀以示安慰。

  朝生不知何時已經站在燈鋪前,她把原隰和鷺華支開,以神力滅了那十二盞長明燈,破了聚魂陣。李京儀的魂魄沒了陣法束縛,不久便被黑白無常帶走了。

  此時初霽現身,他雙眼猩紅,寒意逼人。

  「為什麼?」他蒼白的臉上是駭人的怒意和殺意,「為什麼要破了那個陣法?你明知道……」

  這個陣法是初霽親自設下,法力強大異常。如若不是朝生,修為一般的人很難破解。

  「就是因為我知道,才更要這樣做。否則如何再引你現身?」朝生神色自若。

  「你想阻止我?我的事和你有什麼干係?你不是向來不理閑事嗎?!」初霽反問道。

  「本來我也不想管。但是九幽噬魂劍的事,已經牽扯到冥界和凡間兩界,那些無辜的亡靈本可以去地府投胎轉世,如今卻被他祭了劍。」

  初霽知道朝生口中的「他」是誰。

  「他是我的一縷元神,自然是要做我想做的事。的確是我解開笛子的禁制放他走的。但是你若是存心想阻止,就不可能把笛子還給我。可見,你從一開始也不是為了什麼天道輪迴而來。」初霽略微冷靜下來,但依舊沒什麼好臉色。

  「那許玠的所作所為,是不是你從一開始就授意的?」朝生問道。

  「不是。我也是昨夜見到他才知道的。」

  「所以你就那樣放任他?」

  「有什麼不對嗎?他在做的事,也是我想做的事。」初霽面不改色,冷若冰霜。

  「可你有沒有想過,他之前不過是一縷殘識,如今卻能做到這個地步,如果沒有你的幫助,只靠他自己,你覺得可能嗎?他的背後,一定有一個更加強大的推波助瀾者,而現在只剩半條命的你顯然不是那個人。」這才是朝生最在意的。從一開始她就發現,許玠遠沒有看上去那麼弱。雖然力量遠不及她,卻藏得很深。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看來你把笛子交給我,只是為了試探我,並且引出幕後之人。」

  聽初霽這麼說,朝生沒有否認。很多事情她不想解釋。不論這究竟是不是她的意圖,現在解釋也毫無意義。

  見朝生沒說話,初霽知道她是懶得接茬,索性他也不遮掩,毫無顧忌地說道:「他是受了魔君浮川的幫助,才會短時間內有那麼強大的力量。」

  「魔君浮川?原來是魔族……」朝生蹙眉,心卻是更加沉了下去,「既然你知道,你……」

  「放心吧,憑藉他現在的能力,還不足以啟動七絕血陣,到時候還是要浮川親自動手。」初霽道。

  「一旦浮川得手,結果便是他殺了前任天帝。屆時天界和魔界還是免不了一場大戰。那就是你想看到的結果嗎?」朝生質問道。

  「魔君浮川和前任天帝臨淵的事是他們的私人恩怨,臨淵曾經說過,若有一日浮川來找他清算恩怨,他不會怨他。所以,兩界不會那麼容易開戰。」初霽道。

  「我怎麼不知道?」

  「你年紀尚輕,自然不知這些陳年舊事。」

  「……」這群老東西……朝生無言以對。

  「所以,你和浮川目的一致,相互利用。」這是朝生最後得出的結論。

  「是。」初霽毫不避諱道。

  「如今九幽劍已經鑄成,想來許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剩下的,就該交給浮川了吧。」

  初霽點頭。

  朝生微微勾唇,那接下來就好辦多了。

  初霽剛想和朝生算聚魂陣的賬,還沒等開口,便眼前一黑,倒了下去。楚狂適時出現,把初霽扶住。

  楚狂提醒道:「君上你下手輕點,初霽仙君已經這樣了,萬一……」

  朝生:「死了是他活該。」

  「……」

  許玠把鑄成的九幽劍交給魔君浮川,剛剛返回,卻遇到了走在前面的朝生和扛著初霽的楚狂。

  「……」

  朝生二話不說就把施法把許玠這縷元神歸到本命元神中。

  楚狂:「……」

  「這麼簡單粗暴的嗎?」楚狂一個沒忍住就說了出來。

  朝生冷聲道:「這麼能作,本座忍他很久了。」

  楚狂:「……」

  朝生封住了初霽的修為,滅了他的續元燈,不再讓他做燃燒元神這種自殘行為,並且封住了他的神識,不讓他折騰。

  「那君上接下來打算怎麼辦?」楚狂問。

  「告訴地府那邊,就說本座說了,失蹤的魂魄的事,等初霽醒了自會負責,絕不會拖欠。」朝生道。

  「是。」楚狂應和道,「那初霽仙君……」

  「本座自會處理。」

  ……

  回到客棧,鷺華追上朝生,正色說道:

  「榆火神君,我尚有一事不解,希望神君解惑。」

  「問。」

  「我曾給京儀占卜過一卦,卦象上顯示他能活到八十壽終正寢,為何……為何只活到四十多歲就死於非命?」

  朝生看著眼前什麼都不知道的南海二殿下,覺得有時候做一個不明不白的傻子也挺好。

  「也許是你卜錯了。」朝生漠然道。

  鷺華自然不信。他自幼習占卜之術,很久沒有占錯卦。

  「還請神君指點一二。」

  「人各有命。你的出現亂了他的命數,死得早些,不足為奇。」朝生說罷便離開了。

  她是真的怕他追上來刨根問底。很多事情,不能說,不可說。

  鷺華倒是沒有追上去,他定定立在原地,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竟然是……因為我嗎?

  ……

  從清水鎮離開,朝生和原隰就兵分兩路。朝生和照雲帶著初霽回長明殿,原隰、楚狂和鷺華一起去查鮫人族貴族失蹤的案子。

  原本鮫人族貴族失蹤的小事犯不著長明殿出動,但楚狂算是南海龍綃宮的女婿,所以這算是楚狂份內的事。

  而這件事也是南海鮫人王對長明殿許下的願望,願意以對長明殿白供奉十年的鮫綃和珍珠為代價。眾所周知,南海出蛟綃紗,一名龍紗,其價百餘金。這生意倒是穩賺不賠。

  原隰開始因要與朝生分離而不悅,但是他很快想明白了朝生的用意。他不該總是那麼依賴她的。在她的庇護下,儘管他很努力,卻不免有恃無恐。他應該一個人儘快變強大,到那時,他無需依賴她,他要她依賴他,他要她離不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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