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春庭安
自從前些日子的慎重假設談心后,傅子玄對待南樂安更加包容了。
說不上哪裡包容,只不過是減少了面無表情的神色,一見到南樂安就自動柔和了很多。
但是偶爾也阻擋不住傅子玄的臭屁話語。
就比如,南樂安今日想去找雲自寒,她想了解一下上次託付給泖舒的事情。
她正準備出門的時候,傅子玄不知道從哪裡突然冒了出來,堅持讓她同他一起進宮,直稱需要她的幫助。
就比如,當她收到了雲自寒的信件,傅子玄又會突然冒出來,冷淡的語氣道:「呦,離這麼近還寫信。」
南樂安頭大了,她氣沖沖的罵道:「要不是你整日說外出危險,我還用得著給他寫信嗎!」
傅子玄占不著上風,若無其事的走了。
雲自寒隔三差五會給她寫一封信,報平安為主,其次是交流一下今日去蹲守上官安之的特殊狀況。
只不過他總是幾言幾語,不多描述,末了,他又說:等日子到了會讓人專門寫下來。
所以,這十幾日,南樂安除了去和傅子玄去宮中例行公事,便是在院子里下棋喝茶,不知不覺,天賜會也馬上要進入了尾聲。
「就到最後的比試了?這麼快?」南樂安詫異道,手上不停的扒拉著琴弦。
她最近心血來潮,想學一首新的曲子,雖然她笛子吹得不賴,但是古琴倒是很久沒有上手了。
傅子玄在寫著什麼,懸空的手腕微微一停,道:「嗯,所以明日的天賜會我也要去。」
南樂安點點頭。
傅子玄是大縷的重要人物,最後關頭一定是要去參與和坐鎮的。
南樂安手指微動,撥起一根琴弦,發出悅耳的琴音。
「聽說菲嬪不到兩個月就要生產了?」南樂安雖眼睛盯著琴譜,思緒和嘴巴卻都停不下來。
傅子玄寫完最後一個字,放下筆,讓人把東西收走,坐到一邊。
「嗯,太醫說胎相很穩。」
這是昨日傅子玄去宮中的時候,半路遇到了宮中的劉太醫。劉太醫也因為宮中終於要迎來新的生命而感到興奮,見到傅郡王也是興高采烈的說了一嘴。
傅子玄看向南樂安盯著的曲譜,有一些愣,他道:「春庭安?」
南樂安抬眸:「你知道這個啊?」
傅子玄點點頭:「略有耳聞。」
南樂安饒有興趣道:「你會音律?」
傅子玄否認:「不是,雲薇曾經讓我去幫她找拓本。」
傅雲薇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對琴屆的著名曲子有興趣也正常。
「這首曲子傳聞是中古的著名琴師所創,是根據他自己的親身經歷而作。滿春庭廊細無聲,誰言梨下共安華。」
傅子玄微微抬頭,看著給他仔細講解這首曲子的女子。
「若是無法給自己所愛之人他想要的,到底是放他幸福,還是執著陪伴。」
南樂安低頭,撥起琴弦。
「他無法給中古公主一切,公主也不願意讓他鎖在府邸一輩子,只能還他自由,換來的便是此生不復相見。」
南樂安感嘆道:「所以我很佩服那些愛而不能得的人,明明可以相愛,可以伴老,卻不得不離開。」
傅子玄沉默,他只是看著南樂安。
南樂安將手掌輕輕放到琴上,似是安撫,琴音戛然而止。
「那該如何避免愛而不得。」
良久,傅子玄開口。
他說的極其平淡,眉眼沒有一絲波瀾,彷彿根本不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
南樂安歪頭想了想:「或許.……在一切沒開始之前便阻斷,不妨是最好的結果。」
話音落下,兩個人陷入了沉默。
風輕輕吹動,炎熱的天氣催促著綠葉的光澤,陽光灑在每一處,潤育,成長。
這片沉默被從屋子裡趕來的小綠打斷了,小綠興沖沖的跑過來,道:「小姐!晚膳想吃點什麼?奴婢去小廚房準備!」
南樂安感激不盡她的到來,就差點感動到哭了,她忙站起來,拉著小綠:「今日我下廚,你在一邊幫忙。」
小綠被她追走,邊走還邊回頭看著傅子玄,疑惑道:「就這麼撇下殿下嗎?」
傅子玄抬頭,看著離去的緋色背影。
滿春庭廊細無聲,誰言梨下共安華.……
罷了,權當我什麼話都聽不懂。
自我安慰了一頓的郡王殿下,揮了揮袖子,淡定的朝著膳房走去,心想距離上一次南樂安下廚都過去半個月了,今日又有口福也是不錯的。
太陽不動聲色的緩緩下落,天邊染上一絲晚霞,宛如仙女的裙擺。 -
「我知道這件事,查到是誰搞的鬼了嗎?」雲自寒表情嚴肅,手指輕輕叩動桌面。
對面坐著的,赫然是天奴閣的重要人士。
陳幺幺、季羽書、江聖凌。
陳幺幺率先答道:「目前還沒有任何線索,只不過屬下懷疑這件事和南府有關。」
雲自寒還沒說話,江聖凌就積極的開始做對了:「為何?」
陳幺幺白了他一眼:「女人的直覺。」
季羽書正色道:「幺幺說的在理,南府最近有些異常,但是守衛森嚴,我們的人混不進去。」
雲自寒皺著眉,他沉思了一會,抬眸:「幺幺,明日天賜會後你抽個時間去找一下樂安,給她說一下上官安之的動向。」
「是,少閣主!」陳幺幺興奮的點點頭,她好久沒見南樂安了,很是想念。
雲自寒又道:「我們先不要動手,不急於一時,等宮中的事情有著落了,也不遲。」
三人齊齊點頭。
「其次,南府需要人混進去,想盡一切辦法。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南府里,住著的人可不少。」
雲自寒勾了勾嘴角,他拿起桌上的炭筆,在一張紙上圈了一個圈:「這場遊戲,看來只需要我們結個尾了。」 -
次日清晨,天朦朦亮,南樂安已經在門口內等著傅子玄了。
傅子玄穿戴好,穿過條條廊亭,看到南樂安,詫異道:「今天怎麼這麼積極?」
南樂安嘻嘻一笑,她走過去,語氣比較興奮:「今天是個大日子啊!」
傅子玄接過小綠手中的披風,細心的給南樂安披上,又在胸前系了個蝴蝶結。
南樂安揚眉:「從宮裡出來后,我們就直接去天賜會對吧?」
傅子玄早就猜到她的小心思。
昨日沒有和她說要帶她去天賜會,只不過是日常去宮中走一趟,看她這樣子,是要死皮賴臉的要去天賜會了。
南樂安見他不說話,急道:「傅子玄,我可是好久都沒有去過了,我現在身體健壯,該好的都好透了,我還不能去嗎?」
笑話!
最後幾次的天賜會,可比最開始的要精彩多了,這個熱鬧,她怎麼可能會不去!
傅子玄看了她一眼,伸了伸手:「上馬車。」
南樂安順著他,上了馬車,罷了還探頭道:「你到底帶不帶我去。」
傅子玄慢騰騰的上了馬車,把她拉進車廂中,嘆了口氣:「好,只是不要招惹是非。」
南樂安見他終於同意,她完顏一笑:「沒問題!」
到了宮中,傅子玄去無惡殿跟禮閱帝彙報情況了,讓南樂安在附近隨意溜一下。
走之前強烈叮囑,遇到人要躲,不要惹事,不要亂跑。
在南樂安再三保證下,傅子玄這才去了無惡殿。
無惡殿屬於前朝,南樂安不好多走動,乾脆就去了旁邊的人工湖處呆著,無神的發愣。
直到一顆石子砸進湖中,南樂安回了神,眨眨眼,看向了對面的人。
她一愣,雙眼亮起。
她笑著揮了揮手,是傅未明。
她站起來,剛要打算繞過去找他,便看到傅未明搖搖頭,笑著做了個嘴形。
南樂安一時間沒看明白,只是放慢了腳步,有些摸不著頭緒他說了什麼,又覺得在這裡大喊不太好,便只能繼續朝著那邊走去。
她專心走著,時不時偏頭看一眼傅未明。
湖邊種植的是高挑的綠植,她今日穿了一身淺綠色的衣裙,不仔細看,有些和綠植融為一體的感覺。
她看著看著,眯著眼睛,察覺到了不對。
傅未明今日進宮也是坐在輪椅上,他身後竟然沒有人陪同,他看似神情自若,直直前視,像是在專註湖中的景色。
只是她突然看到傅未明身後不遠處出現了一個人影。
她原以為是傅未明的人,可是看著看著,那人腳步輕盈,體態小心翼翼,時不時看著四周的情況,就在那人看到南樂安這邊的時候,南樂安下意識一個轉身,躲在了山體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