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青岡市第十六中學
襯衫被撕的粉碎，只剩下幾個布條還搭在身上，布條下露出脆弱蒼白的皮膚，上面遍布著大大小小粉紅色的新傷。
四面八方，周圍充斥著似哭似笑的各種怪聲，顫抖的人臉上全是淚，驚恐到無以復加。
眼看鬼童就要一擁而上，大概是命懸一線的求生本能使然，葉宛在慌亂中，摸起身邊的一塊石頭一樣大的冰塊，一邊抽噎著，一邊把冰塊拚命向前扔去。
石頭一樣大的冰塊還有很多，葉宛用盡全部力氣，把冰塊都扔了出去。
鬼童被他好像拚命一樣的氣勢和紛亂的冰塊震懾住了，瞪著黑色的瞳仁，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
就趁著鬼童後退這個難得的逃生時機，葉宛推開了教學樓虛掩的大門，踉蹌著躲了進去，並用身體死死的抵住了門。
急速奔跑中，幾個慌亂中的回頭，直播間的人們終於看清了葉宛的臉，一時間彈幕飛起。
【臉真漂亮，是不是太冷，皮膚才這麼白】
【沒有褲子穿的話，請收下我的褲子，】
【好像瓷人我喜歡】
【零下四十二度了，這麼冷要怎樣，凍壞我老婆】
【人形熱寶要不要！】
慌亂中，葉宛根本不知道直播間里的一切，他根本沒有精力去關注到那些彈幕，因為教學樓的大門已經搖搖欲墜，就算進去了也不知道能堅持幾分鐘。
鬼童見葉宛進了教學樓，發出了彷彿錐心蝕骨的一陣悲鳴，其他鬼童也攀上了樓梯，幾十雙蒼白的鬼掌猛力的開始拍那扇門，一時間響聲震耳欲聾。
使勁抵住門，門外的敲門聲列列如鼓，彷彿每一聲都敲在葉宛的心上。
他不住的流著淚，除了哭泣能抵觸壓力，好像沒有別的選擇。
迷迷濛蒙中，聽見叮的一聲響，一道好聽的，帶著青春活力的男聲傳來，「玩家葉宛你好，我是您的系統助理s宋穩s。」
【這是什麼系統名字？】
【宋穩，送什麼吻？】
【老婆是我的！】
【好嘚瑟的系統，還自帶馬甲！】
看到彈幕的s宋穩s,默默的將馬甲原有的黑色直接過渡成了耀眼的金色。
金色馬甲的系統助理，沒再理會狂浪的彈幕，只關注的看著那個瑟瑟發抖的漂亮小男生。
那人嬌弱的像一隻受了傷的白兔，渾身上下幾乎是未著寸縷，遍布的粉色傷痕像被人狠狠的欺負過。
系統助理的聲音聽起來不急不緩，因為職業關係，葉宛喜歡傾聽人的說話聲，他從聲音中判斷這個自稱是系統助理的人是友善的，但是這個的聲音怎麼會出現自己的腦海里，難道自己已經到了瀕死邊緣。
一想到自己可能已經快死了，葉宛哭的更厲害。
但是他還是使出一點吃奶的力氣，向自己的系統助理宋先生道了一聲「你好。」
知道葉宛可能沒有力氣和自己說話，系統自動的隱沒了自己。
門外的撞擊聲還在繼續，每一次撞擊那扇門都裂開一道縫，葉宛用身體頂住門，如此僵持了不知道多久，大門終於要被推倒。
葉宛覺得自己可能再不會有一線生機了，他漸漸的失去力氣。
突然，門外傳來一聲低低呵斥，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隨著那聲呵斥，敲門聲戛然而止，一陣雜沓的腳步聲紛然響起，好像有東西在快速逃走。
過了一會，外面沒有了動靜，葉宛從門縫裡向外看，那些鬼童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都離開了，門口的空地上扔著一個陰森森的鈴鐺，鈴鐺在雪地上透出瘮人的冷光，他認出來，就是打頭的那個鬼童手裡拿著的鈴鐺。
危險消失，頓時有了力氣，他問系統：「那些……怪物，他們都走了嗎，是不是？」
還沒等系統回答，門外傳來一個充滿磁性的聲音，「葉宛，開門，是我。」
葉宛的心狂跳不止，他以為這大概是瀕死之前的幻覺，門外大概是死神在呼喚自己。
不知道門開之後會遇到何種境況，他慌張的問系統，「我可以給他們開門嗎？」
系統回答：「可以。」
葉宛咬緊了牙關，壯著膽子打開了那扇門。
這時天空的顏色是一片詭異的赤紅，陰沉的天光下，兩道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外。
直到被一雙溫熱的手扶起來，葉宛還是不相信自己是安全了，他看到站在自己近處的人，身形高大，五官俊美，一雙好看的眼睛里閃著瀲瀲的光，而他後邊的那個人則是隱在暗影里，看不清眉目。
男人介紹著自己，「你好，我叫林瀧川。」然後伸出手，在葉宛的冰涼的手上輕輕握了一下。
好像是瞬間理解了他的窘境，林瀧川轉身對身後的那個人說了一連串陌生的語言，身後的那個男人聽到林瀧川的話，懶懶洋洋走上前，脫下了身上的大衣，披在了葉宛身上。
借著微光，葉宛看清了給他披上衣服的人的面孔，這人頭髮微卷，臉上好像是帶了一片面具，面具散發著銀器特有的光澤，遮擋住了他一半的臉孔。
雖然有一半的臉被面具遮住了，但是沒有遮擋的那一部分卻是非常的精緻好看，淺棕色的眸子閃爍著明亮的光輝，五官深邃絕美，讓人十分好奇，如果沒有那片銀質的面具，這張臉是該有多麼完美。
也許是冷了太久，葉宛覺得身上大衣有著一股好聞的氣息，這個人把衣服披到葉宛肩頭的時候，用蹩腳生硬的中文，好像賭氣一樣的說了一句：「你好葉宛，我叫隋蒙。」
葉宛誠摯的向隋蒙道了謝，隋蒙不置可否，用揶揄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了。
這兩個人大概是遊戲里的玩家。
林瀧川看到葉宛披上了衣服，又對隋蒙說了幾句話，兩人對話的語言葉宛聽起來完全不懂，好像兩人交談的不太愉快，林瀧川好像在吩咐隋蒙做什麼事，聽起語氣不容置疑，交談最後以隋蒙服軟而告終。
葉宛裹在暖暖的大衣里，整個人還暈乎乎的，身體的每一部分好像都在暖意中不斷復甦，只是他從來到這所中學開始，就是赤著腳，此刻從足心上升的鑽心寒冷，讓他不停的跺著腳。
那邊林瀧川和隋蒙對話結束后，隋蒙負氣一樣走到葉宛面前，脫下了自己的鞋子，放到了葉宛腳邊。
葉宛整個人愣住了，讓他驚詫的不是鞋子，是他看見隋蒙的一雙腳竟然也散發著銀色的光澤，腳上面骨節相連處是圓形的鐵軸一樣的環。
他再仔細的看了一遍隋蒙的臉，剛才以為臉上是個面具，現在看那層銀色的光輝就是隋蒙的皮膚，幽暗的光線中，隋蒙臉上一半銀色和一半白皙的膚色結合的相當完美。
隋蒙放下鞋子后，歪頭看看葉宛那一雙蒼白的腳踝和修長的腿，好像是恨恨的丟下了一句：「Новичок」
葉宛聽見這陌生的辭彙，愣了一下，問系統：「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系統沉吟了一下：「好像是俄文『崽種』的意思。」
又說外語，又一幅混血兒的模樣，看樣子這人是個外國人，葉宛少少有點不高興，但是人家給了衣服和鞋子，也不好意思怪人家說自己是崽種。
隋蒙那雙鞋子，裡面是軟軟的羊毛，穿上之後感覺熱乎乎的，葉宛整個人都真正暖起來，他終於可以安心的看看四周的境況。
教學樓里比想象的乾淨很多，沒有滿地的碎玻璃，也沒有雜亂無章的物品，像普通的教學樓一樣，有勤奮好學等字樣貼在四周的牆壁上，還有幾個櫥窗裡面是一些彩色字跡的詩抄和標語。
但是葉宛看見頭頂有一台樣式古舊的電視機開著，電視機里的節目五花八門，一會是黑白默片時代的電影，一會是綵衣女郎的熱舞，一會又所有的節目都停止，只剩下一屏幕的雪花。
電視機十分詭異。
入門左手邊，還有一個大大的沙發橫在一塊黑板下方，沙發像是給會客的人休息用的，林瀧川和隋蒙就一左一右坐在那個沙發上，兩人坐下就不停的高聲交談著，說的話好像是多種語言交織在一起，總之就是沒有中文，好像刻意讓人聽不懂。
隋蒙光著一雙腳，或者那不該叫做腳，應該是機械之足，光著腳的他似乎有點緊張，又有點百無聊賴，不知道怎麼回事，葉宛覺得沒鞋子穿的隋蒙有點可憐。
林瀧川也時不時還朝葉宛這邊看一眼，葉宛此時也給自己找了個座位，座位是一把靠背的老闆椅，老闆椅面對著那扇破舊的大門，還搭配了一個木桌子。
葉宛發現這老闆椅還挺新，似乎還能轉圈，可是他不敢轉，這個詭異的無限流副本世界，還是乖乖的好。
轉圈的話容易飛。
但是葉宛還是偷偷的讓椅子轉了一圈，這一圈還沒轉完，天花板上突然悠悠然飄下來一個東西，他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朵金屬光澤的玫瑰花。
玫瑰看起來金燦燦的，沙發上那兩個人好像沒看見玫瑰的出現，葉宛很是好奇的偷偷問系統，「這是什麼。」
系統：「鐵質玫瑰，不過裡面不一定是鐵，也有其他物質。」
玫瑰很快出現，很快又消失。
「永夜之門裡的一切都是金屬製成，包括天上的太陽。」
什麼鬼地方，連太陽都是假的。
縮在衣服里，葉宛發現四周還是古舊陰沉，算算時間現在天該亮了，暗沉的樓道讓葉宛又不開心起來，他問系統：「我還能回家么？」
太陽是假的，午夜鬧鬼的幼兒園，噴涌的火山，一半人身一半機器的怪人，超出了自己的認知範圍，各種情緒糾纏在一起，腦子裡好像過了一陣頭腦風暴。
但很快另一件事把葉宛從頭腦風暴中解救出來，他發現快速的讓身體變暖的後果，就是皮膚不停的發癢，他知道自己可能被凍傷了，於是在轉椅上不自在的扭動了幾下。
這時，坐在沙發上的林瀧川看向這邊，然後和隋蒙交談了兩句，又言簡意賅的對葉宛說：「走，去休息室。」
葉宛早就看見了那個間休息室，就在自己座位的右手邊打頭的一個房間，因為路過休息室再往裡就是黑漆漆的走廊，所以葉宛不敢朝那邊多看。
大概每個樓層都有這樣的休息室，大概是為了這所中學方便男老師吸煙的地方。
聽見林瀧川發號施令，隋蒙像是非常高興似的，大踏步的走在葉宛前面。
打開休息室的門，裡面黑乎乎的，林瀧川抬手開了燈，休息室里也有一個沙發，但是這個沙發看起來比大廳那個舒服很多。
休息室很窄，除了沙發，只有一人穿行的空間。
看兩個人都沒有先進屋的意思，葉宛只好先走到屋子中站定，隋蒙也轉身跟了進來，只聽見他一字一頓的對葉宛說了句：「脫下衣服。」
眼淚嘩的一下又出來了，為什麼要脫衣服，他看著隋蒙的眼睛，那雙眼睛依然是深邃美麗，但是又無端讓人害怕，葉宛腦子裡一團漿糊，他想自己是不是要面對比死亡還要恐懼的事情了。
【完了】
【幹什麼，調戲老婆】
【為什麼我不害怕，bushi】
葉宛抽噎著把那件大衣從身上脫了下來，他脫下這件大衣之後，身上就和沒有衣服一樣，衣服遞給隋蒙，葉宛不敢再抬頭看他，「嗯，你的衣服還給你。」
隋蒙接過衣服，扔在沙發上，又狠叨叨的說：「轉過身去。」
葉宛只好聽話的轉過身，覺得自己是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背後響起窸窸窣窣的響聲，還伴著隋蒙沉重的呼吸聲，突然有一個東西觸到了葉宛的背上，那東西涼涼軟軟的。
隋蒙嘟嘟囔囔的，說著葉宛聽不懂的話，這次的發音和上次不同，不像是『崽種』的意思了，好像是一種幽怨的語氣。
葉宛也不敢大聲哭，他瘦弱纖細的身體不停的顫抖，粉色的凍傷出現在白嫩的皮膚上，更顯得整個人像一朵柔弱不堪的玫瑰。
他不敢回頭，只聽著後面那人的號令，不時讓他向左站一點，又讓他向右扭一下，總之沒個舒服的姿勢。
【突然好生氣怎麼辦？】
【你看，你看，他又在假公濟私了】
【放開那個寶貝，讓我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是隋蒙那瓮聲瓮氣的聲調，「前面的，自己抹。」然後一隻手將一個藥水瓶遞了過來。
說完這話，隋蒙頭也不回，「啪」的一聲甩門出去了。
透過霧蒙蒙的淚水，看見藥水瓶上是凍傷藥水的字樣，葉宛輕輕的鬆了口氣，知道自己想多了，他怯怯地回頭看看還站在屋子裡的林瀧川，林瀧川好像被看的有點不自然，轉身也走了。
葉宛在這逼仄的空間里，給自己塗凍傷藥水。
直播間的彈幕快要爆了，一時間褲子飛舞，見此情景，系統s宋穩s的腦子嗡嗡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