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第 52 章

  江幼瓷怔怔的,連呼吸都忘了。

  不同於一手把她帶大的姐姐,哥哥醉心科研,更多時間都是泡在實驗室.……也正因如此,他更習慣穿白色。

  江幼瓷沒見過這樣全身都籠罩在墨一樣純粹濃黑中的哥哥。

  甚至感覺有種隔著霧氣一般的陌生。

  江灼陽像所有久居室內、不常運動的科研人員一樣,肌膚是久不曬日光的蒼白,借著月光,甚至能看清他清瘦手背上微微泛青的血管。

  他是很愛笑的,又因為有一雙天生瀲灧的桃花眼,即便不笑時也似乎帶著笑意。

  但是……

  「嘶……這鵝傻了。」

  江灼陽隨手把鵝丟在地上,又抬手把散亂的髮絲抓在腦後——露出略顯陰柔的面龐,和那雙澄透漂亮、盛滿細碎繁星的眼。

  他手指掐著衣櫃的邊沿,又往衣櫃中看了一眼——

  嗚嗚嗚.……哥哥……江幼瓷雙眼重新迸出跟他同款閃耀、漂亮的星光,用力扭動被結結實實綁住的身體,希望哥哥能看到衣櫃中還有一個她。

  ——江灼陽眸光頓了一秒,卻又像什麼也沒看見一樣掠過江幼瓷霧蒙蒙的眼。

  嘆氣:

  「你說得沒錯。這裡有問題,小瓷已經被楓林——也可能是楓林的僕從抓走了。」

  穆遠瀾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沉默三秒,把手插進褲兜口袋。

  掏出煙盒——磕出一根煙——看了江灼陽一眼,又只夾在指尖沒有點燃。

  語調沒有起伏地囑咐:「我去抓住那兩個僕從。灼陽哥,你.……」

  他似乎有點為難。

  小瓷被抓走、生死不知——但他也不能扔下小瓷的哥哥不管。

  畢竟小瓷的哥哥實在太弱了……被小瓷撞一下都能吐血……

  「不用管我。」

  江灼陽牽住了被掐得呆呆傻傻的鵝:「我們分頭行動,你從這層開始搜,我從一層往上找。」

  這是最好的主意了。

  穆遠瀾皺起眉,只遲疑一瞬就點頭答應。

  嗚嗚嗚.……不要啊!

  江幼瓷用力掙扎、想要發出聲音。

  她明明.……她明明就在衣櫃里!.……哥哥再看我一眼!QAQ

  然而。

  任憑江幼瓷怎麼徒勞地掙扎,櫃門都又一次在她眼前合上。

  深深的黑暗再一次侵佔她全部視線。

  她.……她真的被哥哥丟下了.……

  而且是只有她一個人被丟下.……連黑帥都被救走了……嗚嗚嗚!

  江幼瓷眼淚止不住。

  又因為口中緊緊塞著楓果,根本無法呼吸。

  很快就抽噎著、陷入缺氧的境地。

  漂亮的臉蛋被悶得通紅、眼睛也腫得像桃子.……精緻的洋娃娃瞬間便變得破碎、落滿了灰。

  連樹枝看著都有些難受。

  江幼瓷感覺捆住自己的樹枝微微鬆了松,緊緊塞在嘴巴里的楓果也稍稍從她嘴裡挪出一公分——落在一個只要她出聲、立刻就能重新再塞回去的位置。

  江幼瓷怔住。

  新鮮空氣湧入胸腔——她終於能哭得更用力了。

  嗚嗚嗚嗚嗚!

  枝條卻有點不知所措似的,輕輕抽了抽她的手臂。

  江幼瓷:……(°ー°〃)?

  嗚嗚嗚.……這個樹枝還打她!

  她哭得更大聲了。

  樹枝更不知所措了,胡亂扭成一團,試探著——在她面前扭成一顆愛心。

  江幼瓷:……(°ー°〃)??

  江幼瓷哭聲驀地一停。

  抽噎著,小聲地問:「你……你是什麼東西?」

  樹枝不太開心。

  它才不是東西!

  但它並不願意跟低賤的人類說話——於是,又輕輕抽了抽她的手臂。

  江幼瓷:「.……」

  嗚嗚嗚.……她又被打了!

  「.……」

  「???」

  它根本沒有用力!

  樹枝終於忍不住了。

  高高在上、盛氣凌人的聲音在江幼瓷腦海中響起:「你!我的!僕從!」

  什……什麼?

  江幼瓷愣了三秒,哭聲更大。

  嗚嗚嗚嗚……這個樹枝成精了!

  還要讓她當奴隸!

  「???」

  樹枝很不解,施捨一般地補充:「你、最寵愛的、僕從!」

  江幼瓷:「.……」

  嗚嗚嗚嗚!

  她不要!

  「???」

  這個漂亮人類為什麼還哭?

  「你、最最寵愛、僕從!」

  江幼瓷:「.……」

  嗚嗚嗚嗚嗚!

  最最寵愛的也還是小奴隸呀!

  「?????」

  「再哭、戳瞎!」

  樹枝惡狠狠威脅。

  江幼瓷哭聲一頓。

  終於不敢哭了。

  因為她忽然明白了。

  哥哥……哥哥是絕對不可能丟下她的……

  那就是因為.……哥哥不知道為什麼已經瞎了!

  如果她再把自己哭瞎的話.……那他們兄妹就太可憐了……嗚嗚嗚嗚! -

  穆遠瀾從頂層一直往下翻下去,連熟睡的葉遙、李黑帥和段以薇都被他強行破門而入的翻找聲驚醒。

  但顧淵和池瑜就好像在這棟古堡中蒸發了、不見蹤影。

  更找不到消失的未婚妻。

  穆遠瀾拎著鐵鍬,思考掘地三尺、挖斷整片楓林樹根的可行性。

  可行性.……實在不太高。

  而且……他總覺得有一種深深的違和感.……就好像緊緊咬住他神經的蛇。提醒他有什麼地方不對。

  但這條蛇滑不留手——一下便沒入深海里,叫他撈也撈不上來。

  很快,穆遠瀾就揮手驅散這股莫名的違和感,再次上樓——楓林盤根錯節、掘斷所有樹枝所需時間太多……但他可以直接拆了古堡。

  屆時,無論這條撈不上來的蛇是什麼.……都將無所遁形。 -

  趴在窗口的段以薇和系統見穆遠瀾重新走回古堡,齊齊鬆了口氣。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他真要把整片楓林都掘了呢……」

  這變異楓林一看就有三階以上,真打起來男主不一定有事,但他們可就不知道花多少能量才能保住命了.……

  「你這回做得很好。」段以薇誇道,「竟然讓女主哥哥連眼皮子底下的女主都沒發現。」

  「其實.……」

  系統沒好意思說實話。

  但是……這事根本就不是它乾的啊!

  它哪知道女主哥哥是怎麼回事。

  或許是因為這片變異紅楓林是精神系變異植物的緣故吧.……

  「正所謂燈下黑,男主不可能再去衣櫃里找女主,女主今晚必死.……???」

  猛烈的搖晃突然叫段以薇一頭栽倒。

  「怎、怎麼回事……地震了?」

  「卧……卧、槽!」

  系統怔住。

  喏喏:「男主.……男主……」

  男主那個挖掘機又他嗎的在拆牆?

  段以薇嘶著氣爬起來,罵道:「這個該死的烏龜大王八.……」

  「別……別說了.……」

  系統是真的要給這個世界跪下了。

  「男主.……是男主啊!」 ……

  什麼?

  段以薇忽然感覺不好。

  同時感覺有點冷。

  她緩緩抬起頭——先看見了被砸得粉碎的牆壁——然後是兩條長腿——

  卧、槽!?

  她腿一下子軟下去。

  這.……這男主他嗎的是踩了風火輪了嗎?

  上一秒才剛從一層大門進入古堡,下一秒就飛到頂層來了???

  她.……她剛才跟系統的對話有沒有說出聲來著.……

  他.……他應該沒聽到吧.……

  穆遠瀾那張面癱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即便有,段以薇也不敢抬頭去看。

  但墨菲定律一點錯也沒有。

  人越害怕什麼、往往什麼就來得越快。

  穆遠瀾淡淡瞥她一眼。

  層層碎冰從地面上浮起——逐漸把段以薇半截小腿都跟地板冰在一起。

  穆遠瀾向來不願意跟未婚妻以外的人廢話。

  轉身便走。

  只留下一句:「剩下的,找到小瓷后我會問你。」

  這意思就是.……他真聽到了。

  並且不願意放過她。

  段以薇木木地失了所有力氣——一下子跌在冰層上。

  完、完了.……這一切都完了…… -

  江幼瓷坐在漆黑衣櫃里,倒沒有那麼害怕了。

  但是……嗚嗚嗚衣櫃好硬.……她的pp好痛QAQ

  在第一萬次祈禱能有什麼人來救救她的時候——

  一點光線從櫃門外漏進來。

  江幼瓷怔怔抬起頭——發現櫃門再一次被人拉開了。

  難、難道是哥哥又回來救她了嘛?

  江幼瓷眨眨眼,看見一張冷峻的臉。

  穆遠瀾身上帶著冷氣,整個人冰凌一般——江幼瓷不抱希望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有沒有像哥哥一樣變瞎.……

  然後,就見冰凌簌簌破開。

  穆遠瀾沒有表情的面孔浮起淺淺、卻溫暖的笑。

  俯身蹲下、平視她的眼睛,有些笨拙地朝她伸手——又道歉:「對不起,小瓷。」

  「我來晚了。」

  嗚嗚嗚嗚……江幼瓷哭著抓住他的手:「瀾瀾哥哥.……我很害怕.……」

  他手掌不像周身繞著的冷氣一樣冰,乾燥又溫暖。

  輕輕地、像怕抓疼她一樣握住她的手,聲音愧疚又自責、甚至一時沒想起要拉她出來,就承諾:「別怕,我把這片楓林拔掉,它再也不能欺負你。」

  江幼瓷抽噎著點頭、大聲告狀:「它……它還要讓我當奴隸!」

  穆遠瀾皺眉,冷著臉拔斷纏在她身上的枝條,安慰道:「我把它揪住給你當奴隸。」

  樹枝:「.……」

  樹枝:「???」

  深紅樹枝憤怒地試圖把穆遠瀾也拉入衣櫃——卻毫無意外地失敗了。

  穆遠瀾單手拆掉櫃門——又把樹枝掰得稀碎。

  草.……這他嗎的是人?

  除草機吧?!

  「.……哇!」

  江幼瓷震驚地撐圓眼,一臉崇拜:「瀾瀾哥哥好厲害!」

  她鼻尖和眼尾都哭得紅紅的、雙眼卻亮晶晶,像一顆發著光的小寶石。

  寶石很亮……把他耳尖都照得滾燙。

  指.……指尖更燙。

  穆遠瀾差點下意識地收回手——忍住了。

  卻不知道下一步應該怎麼辦才好。

  江幼瓷被塞在衣櫃里太久,雙腿都麻麻的站不起來。

  可是……她不解皺起眉。

  為什麼.……瀾瀾哥哥不拉她出去呀……

  難道……是因為她還沒有感謝他?

  江幼瓷眨眨眼,真誠地說:「瀾瀾哥哥.……謝謝你!」

  遭.……糟糕……

  小寶石不光發光,還精準地、照在他身上……還對他說話了。

  穆遠瀾組織了一下語言——好半晌,說:「嗯。」 ……

  嗯?

  江幼瓷又眨眨眼。

  他.……為什麼還不拉她起來呀……

  難道……光口頭表達謝意不夠嘛?

  江幼瓷再次眨眨眼。

  覺得自己頓悟了。

  她伸手從長裙口袋裡摸出一顆糖——中午才從池瑜床頭順走的糖。

  江幼瓷看了一眼——嗚嗚嗚是她最喜歡的巧克力味!

  於是……她暗搓搓地把糖放回口袋,重新摸了一塊——

  嗚嗚嗚.……草莓味她也很喜歡……

  但相比之下.……

  江幼瓷忍痛把草莓味糖果遞給穆遠瀾。

  眼神戀戀地、幾乎黏在糖果上:「瀾瀾哥哥.……這個送給你!」

  穆遠瀾怔了怔。

  下意識地在褲腿上抹了把手,才伸手去接——

  聲音驀地有點結巴:「很、很甜.……謝謝小瓷。」

  江幼瓷:……(°ー°〃)?

  「你……你不是還沒吃嘛.……」

  穆遠瀾:「.……」

  他忘了。

  穆遠瀾單手撕開糖紙、丟進嘴裡。

  草莓奶糖的甜味一點點在舌尖化開,紅色色素蔓延——把他耳尖染得比江幼瓷剛剛哭過的眼尾更紅。

  昨晚還聲稱「我天生就不愛吃甜」的穆遠瀾又重複了一遍:「很甜。」

  「我很喜歡。」

  「那就好!」

  江幼瓷眉眼彎彎。

  等了一秒、兩秒、三秒.……

  嗚嗚嗚.……

  「那……那你能把我拉出來了嘛……」

  江幼瓷哭著說。

  穆遠瀾這才驀地反應過來。

  有點無措地把她從衣櫃拉起來——又像被燙到了似的猛地鬆開手。

  江幼瓷差點被他的動作帶得跌倒。

  江幼瓷:「.……」

  嗚嗚嗚.……她懷疑她未婚夫跟她有仇!

  這個婚……還是退了叭!

  穆遠瀾輕咳一聲:「這棟古堡外的楓林已經變異了,我們必須儘快從這裡離開。」

  江幼瓷乖乖地點頭。

  可.……可是……她有點害怕.……QAQ

  腿腿不受控制地抖成了篩子。

  穆遠瀾沉默三秒,重新朝她伸出手:「要不,我.……」

  江幼瓷心疼地摸了摸兜里的糖:嗚嗚嗚嗚剩下的都是她最愛吃的巧克力味了!

  她.……可能有點牽不起這個手了!

  「你們在幹什麼?」

  涼涼的男聲在門口響起。

  江幼瓷猛地一驚,朝門口看去——雙眼立刻就迸出光。

  「哥哥!!」

  她用力把自己撞進江灼陽懷裡,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又抽噎著、擔心地看向他的眼睛,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見他瞳仁追著自己手指晃動,江幼瓷又忍不住彎唇笑出聲:「哥哥!你沒瞎!真是太好了!嗚嗚嗚嗚嗚!」

  江灼陽身體一僵,十分自責地溫聲道歉:「抱歉瓷瓷,現在才找到你。」

  「沒關係!」

  江幼瓷一點也不怪他,並十分氣憤譴責捆住自己的樹枝:「嗚嗚嗚……哥哥你不知道……我差點就要被變成小奴隸了……嗚嗚嗚嗚!」

  「瓷瓷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江灼陽環住她,輕輕推了推眼鏡——看向穆遠瀾還僵在空中的手。

  穆遠瀾驀地收回手。

  騰一下插在兜里——然後摸到兜里的糖紙——又猛地把手抽了出來。

  他面無表情地別過臉——卻露出紅得滴血的耳尖。

  人.……人為什麼要長手……

  等江幼瓷終於哭累了,江灼陽才攬著她、一臉凝重地說:「你的這個未婚夫說得沒錯,這棟古堡外的楓林變異了,我們要儘快離開。」

  「可是.……」

  江幼瓷遲疑地看向窗外的楓林。

  失去早就看中、最漂亮、決心最寵愛僕從的紅楓林十分憤怒。

  連成片的樹枝驟雨一般、瘋狂拍打向古堡的牆壁。

  碩大的楓果密麻麻朝古堡砸進來,試圖給自己製造更多的僕從。

  他們.……真的有辦法從這樣的密集的攻擊中逃出去嗎……

  「還有一個辦法。」

  江灼陽眯了眯眼,忽然挑起一邊唇角:「我們可以燒光這片楓林啊。」

  即便是變異植物.……那也是植物。

  總是怕火的嘛。

  可.……可是……

  江幼瓷眨眨眼。

  覺得……幾乎連成山的楓林……是不可能輕易被燒光的叭.……

  「我去。」

  穆遠瀾說。

  他看了眼江灼陽:「你帶小瓷去地下室躲好。」

  卡車儲備的汽油,足夠他點燃整片楓林。

  他動作乾脆利落,說完便立刻就要從窗口跳下去。

  「等……等等!」

  江幼瓷忍不住叫住他,兩道漂亮的細眉打成結:「瀾瀾哥哥.……太危險了……」

  穆遠瀾朝她露出一個安撫性的笑:「沒事,這棟樓只有四層。」

  說完,手一撐便從窗檯跳下去。

  不.……不是……

  江幼瓷眼睛瞪得圓圓的。

  她.……她說的不是跳樓危險.……是燒楓林太危險了叭!

  TAT

  「哥哥.……我們.……」

  江幼瓷回頭看向哥哥——卻先看到了落在哥哥手上的小胖鵝。 ……

  鵝?

  那.……那不是賀別辭的鵝嘛?

  就是……好像皺巴巴的……

  江灼陽攤開紙鵝。

  看了一眼上面的文字。

  忽然笑了一聲:「皺成這樣啊。」

  什……什麼.……

  江幼瓷弱弱探著小腦袋往上看了一眼,瞥見熟悉的文字:

  「我好想你嗚嗚嗚嗚嗚……QAQ」

  這.……這好像是她寫的呀……

  她.……她不是塞到床縫裡了嘛……

  「哥哥.……」

  她沒忍住說:「這是我的……」

  快還給她……嗚嗚嗚!

  「嗯?」

  江灼陽詫異:「你的?」

  「.……你想誰?」

  江幼瓷:「.……」

  現在說不是她的還來得及嘛!

  可.……可惡……這鵝怎麼瞎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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