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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苦盡

  我患有睡前妄想症,我總是臨睡覺之前在腦海里把自己和喜歡的人編成一部劇,然後哄自己入睡。

  我很喜歡他,我把這一切都寫成了劇本。

  可後來,我看著劇本,日復一日地問自己:JY,你說上天會把女主角的劇本給誰呢。

  ——《聞漾的日記》 -

  沒想太多,溫薔關了燈,一個人卧在床上,看著窗外的一路飄搖,嘆了口氣,閉上眼迫使自己趕緊睡覺。

  說起來她已經很多天都沒有好好睡過覺了,其中什麼原因的都有。

  明明劇本已經如期拍攝了,心卻還是空落落的,人也鬱鬱寡歡。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困意漸起,漸漸熟睡了過去.……

  就在這時,門那邊突然傳來一聲大力的響動。

  猛地把溫薔從床上驚醒。

  看見暴露狂產生的后怕在她心裡油然而生,她怕是他又折回來了。

  再回神,她手心全是汗,一顆心也在怦怦直跳。

  周圍一片漆黑,更加加深了她的恐懼。

  「滴滴滴——」

  手機鈴響。

  溫薔驚了一番,撐著手往後,手朝著黑暗之中去摸放在床頭上的手機。

  沒管三七二十一,她稀里糊塗就接了起來。

  「寶寶,開門。」

  靜默了兩秒之後,一道緊勁的聲音夾雜著微弱的電流音一併從電話那頭傳來,「我現在在門口。」

  !!!

  聽到景揚的話,一瞬間,恐溫薔的心裡的懼消散,震驚翻湧。

  他說他就在門外.……

  他真的來了。

  來不及多想,溫薔看了眼緊閉的房門,翻身下床。

  待走到門口時,她又開始猶疑.……兩人剛才的通話可以說是不愉快的,等會見面的時候,他們要說什麼呢?他們又能說什麼呢?

  最後,溫薔懷揣著各種複雜的情緒,緩緩打開了門。

  誰知剛開了一道縫,她整個人便被拉入一個冰冷的懷抱中。

  像是被嵌進去一般,腦袋被緊扣著,死死被景揚埋在他的胸膛,力度大得快令她窒息。

  「想我了沒。」他的詢問在頭頂環繞,自心口處都是坦蕩的震意。

  溫薔的手不知所措地垂在兩側,想掙扎伸手去推他,卻觸了一掌的風雪,那些細碎的冰頃刻化成水,惹了滿手刺骨濕意。

  天高路遠,夜影婆娑,他是怎麼上來的?他又是怎麼知道自己在這裡的?

  溫薔的腦海里閃現出窗外落著大雪的場景,再與眼前這個人徐徐重疊。

  「這個問題.……你明知故問。」她說話的時候瞄了眼他,雖然走廊的燈光昏昧,但也勾勒出了那張凌冽的側臉。

  半個月不見,他瘦了很多,整個人依舊意氣風發桀驁不馴,但眼底淡淡的烏青卻掩飾不住。

  溫薔不爭氣心軟了半刻,嘴卻很硬,「之前想,現在不想了。」

  「這麼狠心啊。」

  許是太過疲倦,景揚的聲線帶著一股冷質的啞,「我來找你的時候雪下得很大,天很黑,現在才到,你就這麼對你男人的?連個笑容都不露?」

  距離溫薔掛斷他的電話足足有兩個小時,他也許一直都在馬不停蹄地冒著風雪趕上來。

  溫薔又開始心軟了。

  「還是說,那個何澤旭比我還好?讓你都忘了想我?」

  轉眼之間,他眸里又藏著絲壓迫暗啞。

  兩人還站在門外風口處,從窗檯順進來的冷風搜刮著他們單薄衣衫下的身體。

  溫薔感覺他的體溫越來越低,來的路上一定很冷吧,但他卻什麼都沒說。

  又想起了那個更深露重的夜晚,景揚也是這樣披著凜冽寒風來找自己。

  上次的結局是別離。

  那這次又是什麼呢……

  「你先進來再說。」

  溫薔最後還是不忍心,把他往屋裡拉,然後門「砰」一聲就被關上,隔絕了一地的寒涼。

  明明他比她高了近一個頭,這麼個長身玉立的一個人,卻輕而易舉地就被溫薔拉了進來。

  毫無防備、毫無反抗。

  房間里的暖氣很熱,周圍的氣氛在漸漸升溫。

  屋內沒開燈,兩人在無邊的黑暗裡對視著,是寂靜的,也是蟄伏的。

  「景揚,你為什麼,」不知過了多久,溫薔站在他面前,眼睛在尋找他視線,問出了她埋藏許久的疑問,「一直不回我的消息?」

  「你知道我有好多次都很需要你的回應嗎。比如我被別人排擠的時候,比如你和向姿炒緋聞的時候,比如我想念你的時候.……我一直在等你,哪怕只是一句話,對我來說都是慰藉是鼓勵,可是你沒有回復過我,一直都沒有。」

  溫薔說了一通,把內心的話全都說了出來,情到深處,眼尾染上一絲委屈,變得莫名酸澀。

  「我之前對你的態度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我承認,我沒辦法做到不在乎,也不能再一直被你三言兩語就哄好。但這樣我會認為,你根本不在乎我,我們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男女朋友。」

  「所以景揚,你告訴我——」

  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開口,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

  「我是你的獵物嗎?」

  有時候,她真的有那種感覺,景揚並沒有那麼地喜歡自己。

  都說喜歡一個人就會對那個人支支吾吾,可溫薔所經受的全是妙語連珠。

  這種任人宰割的感覺,她很強烈,也想過逃避。但景揚卻總是有意無意地出現在她的世界里,對她步步逼緊,遊刃有餘,像是狩獵。

  她不想又一次落入圈套,再度中招了。

  「.……」

  「什麼獵物?」

  良久的沉默之下是壓抑的情感。

  景揚頭一次認真審視著溫薔,骨節分明的手攬上她瘦弱的肩,生生禁錮著她,籠入自己的眼底的最深處。

  「你覺得有哪個獵人會為一個獵物與家人決裂?會為一個獵物對別人委曲求全?會為一個獵物步履不歇地飛往莫斯科然後深夜登山?」

  「你覺得有哪個獵人會為獵物布置這麼多誘餌?嗯?」

  伸手不著邊際的夜裡,他的話聲聲入耳字字都在清晰地敲打著溫薔的耳膜。

  如電流流過,一擊又一擊。

  「我說的這一切不是邀功也不是強調我做了什麼,我只是很不滿意你的自嘲。因為在幫你建立自信、讓你認清自我的這件事,我是認真付出過的。」

  溫薔把他的話全都聽進去了,又彷彿置身無盡縹緲,她下意識地咬了下唇,「那為什麼劇本的事你也從來沒有跟我提過?還有向姿是女主你是男主的事,也許其中有誤會,但我不想一直被蒙在鼓裡。我也會因此覺得我的劇本或許根本沒有它存在的價值,因為它之所以會被收購會出現在大眾視野里全都是因為你。」

  「.……因為你在背後幫了我。」說到這樣,溫薔默了默,她想表達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她不想擁有潛規則之下的成功。

  「劇本的事也是。」

  景揚說著,手上的力也連帶著大了幾分,洶湧的情意將溫薔團團包圍,「為什麼你不願意相信你寫的劇本本身就很優秀?我投資,不過是順水推舟。並不是因為你是我女朋友。」

  「在這裡我要向你說聲抱歉,你之前劇本被叫停,其實也有一部分是因為我,這也算是對你的一種彌補,你的劇本本就實至名歸。所以現在你還懷疑自己不值得嗎。」

  「在來的時候,我一直在想我們會以什麼樣的姿態見面。後來我知道你和何澤旭在一起,你們還共處了一整天。而在這之前,我根本沒把他當回事,至少都覺得他算不上情敵。現在你說不想見到我,也拒絕跟我多說話,言行舉止都偏向他。可溫薔,你知道嗎,我現在快要嫉妒他到發瘋。」

  景揚轉而抱緊了溫薔,聽著他澎湃有力的心跳聲,溫薔突然就濕了眼眶,景揚身上還是涼的,可他的愛意熾熱滾燙。

  「你劇本的扉頁有一句話我看了,你說,你時常會想有誰會拿到女主劇本。」

  景揚展露著自己繾綣的心意,一字一句,最後他打開手機,把vb一個帶『新』的熱搜舉到她面前。

  淚光模糊之中,溫薔漸漸看清了上面的字——

  節目《狙擊薔薇》收官,薔薇cp也在之後踏入莫斯科之旅,去迎接他們嶄新的未來。

  這是官微發的一段視頻,視頻裡面是溫薔和景揚在一起的幕幕,對視、牽手、擁抱、親吻,一點一點,曾經溫薔構造的、盡數瓦解的,在現在又重複地慢慢積累。

  下面還配了這樣一句話——

  這一路繁花相送,浪漫了整個人間,你要深知,宿命戀人是不會分開的。

  永遠、永遠、永遠。

  溫薔眼裡的淚再也積蓄不住了,洶湧猛烈地從眼眶裡翻湧而出,落了滿臉。

  原來景揚並不是為向姿而來的。

  原來一切的真相居然是這樣。

  「溫薔,我投資的時候也想過乾脆直接讓我們兩個當劇本里的男女主。可後來我始終覺得,我們應該有自己的人生。」

  景揚最後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了她,並深深桎梏著她。

  他的弔兒郎當、他的遊戲人間,他的漫不經心,通通在這一刻化作了虛無。此時此刻,只有他,和眼裡的一朵薔薇。

  「我不是想三言兩語就哄好你,我只想告訴你,你不是什麼獵物,你是我的不可或缺,我也有很認真地在愛你。」

  他說著,在溫薔的唇間印上淺淺的一個吻。

  外面的雪花還在飄舞,他吻得很輕,他們都明白這個吻的意義。

  是解開誤會,是和好如初。

  熱意拂灑間,溫薔的理智也有一瞬失控,意亂情迷之中,她的無名指落下一串冰涼的刺意。

  她睜眼,發現自己被景揚戴上了一枚戒指,上面的鑽石在黑夜裡發出瑩澤的光芒,在寂寂黑夜裡熠熠生輝。

  「?!!」

  溫薔從吻中抽離出來,眼睛望向他,帶著一絲不解。

  「溫薔,等電影錄製結束后我們就結婚吧。」他說。

  這句話無疑是放了一個深水炸彈,在溫薔心裡倏地炸開了花。

  「結婚?會不會太快了,你家人會同意嗎?」溫薔心跳如擂,手指摩挲了一下指環,那裡細膩而涼薄。

  「距離結束還有一年多的時候,這期間都是我們的熱戀期。」她的一瞬猶豫被景揚納入眼裡,「從現在起我的家人就你一個,我會好好賺錢,娶你。」

  聞言,溫薔原本乾涸的眼再次濕潤,那些殘留的痕迹又一次被濺濕。

  這個場景好熟悉,又好陌生。她沒想到她所幻想的,有朝一日居然全都實現。 ……

  這一夜風雪瀟瀟,窗帘也跟著搖晃。溫薔彷彿置身無邊汪洋,像一隻浮萍,不停地飄啊飄。

  時而清醒,時而迷糊。如置身雲端,又如跌入深淵。

  是冷與熱交織,是情與欲碰撞。

  在徹底的困意來襲之前,溫薔又看了眼窗外,那洋洋洒洒、肆虐漂浮的雪。

  她總以為,他們之間隔著漫長而無際的銀河。而現在,她才發現,他們之間只是莫斯科到華國的距離,只是隔著一座里德羅雪山。

  跨過這座漫漫雪山,不僅需要勇氣,還要有不畏嚴寒的意志。

  這一路很難,但景揚卻走過來了,他說,他的終點是她。

  現在的一切不再是鏡花水月,不再是她一廂情願。

  因為她知道,即使前行路上需要翻山越嶺,冒著遙遙風雪,景揚也會義無反顧地抓緊她的手。

  於是山谷開始有了迴音,飛鳥也開始結伴而行。

  溫薔也明白了,她一直以為愛而不得的劇本,到了最後,劇中人告訴她——

  他的女主角劇本不是上天給的,是他親手給的。

  她就是自己電影故事裡的女主角。

  現在是雙向了。

  現在是兩個人的相愛了。

  這一夜兩人都睡得很安心,再也沒有了從前的猜忌和誤會。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時候,景揚的手依然與溫薔的手緊緊相扣,至此,他拍了張照片,併發了一條vb。

  照片上,兩人手上的戒指是最亮的一抹景色。

  上面寫著單薄的六個字——

  「接小公主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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