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主動
「瞧瞧,我還沒說是什麼事呢,你這推脫的。」
哈月面帶看破不說破的笑意,「這裡面肯定有貓膩。」
「哈月,你就別揶揄我了。」
溫薔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似乎是真的不想讓自己跟景揚有牽連。
「好吧好吧,我不說了。」
見她這樣,哈月閉了嘴,連著那顆八卦的心也一併吞咽了進去。
她其實還想問更多,比如溫薔為什麼這麼避諱景揚,還有她家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奈何話到嘴邊卻全都問不出口。
「好了,既然大家都準備好了,那我們就出發吧。」
熙熙攘攘之中,最後導演發了話。
想著又要跟景揚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溫薔就感到苦惱無比。
她剛剛可能是真的瘋了,才會仍由景揚做出那樣的舉動。
那份暗昧、那些迷亂,籠籠統統,像是在偷|情一樣。
攝像頭再次舉了起來,導演捏著手裡的名單,對著他們道,「第一對是景揚和溫薔,你們先出去吧。」
走出去的時候,溫薔在心裡默默安慰自己不要怕。
不出意外的話,這也許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布置的場景就在這棟樓的某個高奢包間內,屋裡滿是瑰麗的冷色調,中間放了一張長長的紅木桌,上面擺著精緻的餐具和玫瑰蠟燭,從落地窗往外看還能俯瞰整個城市的夜景。
周圍的氛圍浪漫而又旖旎。
落座之後,工作人員為他們點燃了中間的高塔蠟燭,燭光影綽,倒映著圈圈柔和的光暈。
不知名的香味在空氣中蔓延,絲絲縷縷沁入燃燒著的火燭里。
錄製已經開始了,直到工作人員上去遞了一張任務卡片上來,溫薔的目光才緩緩從落地桌布上移上來。
她知道景揚在看自己。
從來的路上到坐下。
她一直都知道,卻沒有給他一絲一毫的回應。
上一秒有親密接觸的人,下一秒卻是極其不想面對的人。
燙金的卡片被工作人員遞到她手中,她看著上面的指示,低聲說了句「謝謝。」
靠著微弱光芒,溫薔逐漸看清了卡片上密密麻麻的字跡,只見上面寫道——
親愛的的女士:
您好。
您已經和對面的男士相處已久,相信這一個多月以來您對他一定產生了或多或少的情愫,你們一定在期間留下了許多美好的回憶。
也許您曾膽小不敢袒露心扉,也許您內斂想要埋沒心動一角,也許您不善言辭遲遲沒有同他訴說。
但今天,在這個特別的日子裡,請您坦蕩大方地說出眼前這個人,於你而言他佔據了什麼樣位置,是怎樣的人,以及這段時間以來您和他做過的最開心的事。
這個卡片上的每字每句,都是溫薔內心的真實寫照。
彷彿那些語言是給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想好了嗎?」
工作人員安靜地站在旁邊,見他們都看得差不多了,溫聲提醒了一句,「對互相的評價。」
想好了嗎?
溫薔問自己,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說。
面前的桌子中央是一大束殷紅玫瑰,看樣子有好幾十朵,在帶水的玻璃花瓶中孤獨一擲地綻放,即使在昏昧的環境里也無比鮮艷嬌媚。
「嗯。」溫薔點了點頭。
隨即眼睛越過景揚看向對準自己的攝像頭。
也許只有在不看他的時候自己才能做到從容不迫。
接著她娓娓道來,「景揚.……給我的感覺是那種可望而不可及的人。」
現在也是如此。
「但相處過後,我發現他人很好,也很能在各方面照顧到我的情緒。他大概是真的像網上說的那樣『萬眾矚目,走在哪裡都閃閃發光』,在我看來也是這樣的。」
溫薔中規中矩地回答著卡片上的三個問題,彷彿有提詞器在指示著她一樣,話里話外都格外得官方。
眼裡看似映著星點光芒,實則一點真情都沒有流露。
她承認自己膽小怕事,怕自己多說多錯,怕輿論再次覆水難收,怕自己和景揚都難留餘地。
所以她太多想說的話都沒說,只想快點結束這個環節。
接著工作人員又提醒,「那最後一個問題:您和景揚做過最開心的事情是什麼。」
「過生日。」
溫薔回得很乾脆,「這些年因為各種原因,我都沒有怎麼過生日,甚至有時候會直接忘記。但來到這裡之後,某一天景揚突然對我說『生日快樂』,那個瞬間我就像是從過往歲月里重新找到了自己。」
無論是在遊樂場那次他不經意的祝福亦或是大家演戲演到生日情節的時候,對她來說,都是彌足珍貴的。
其實還有很多,但她覺得說這一個就夠了。
工作人員聞言,附和道:「啊,這個確實,沒有人不會不喜歡過生日的,畢竟生日是個很有意義的日子。」
溫薔:「嗯。」
時間流逝著,蠟燭持續燃燒,一點一點融在盤底,嬌艷的玫瑰花瓣也跟著落了一瓣。
「好,那現在該景揚回答了。」
景揚一直沉默著沒說話,幾近與房間里的黑暗一角融為一體,聽到工作人員喊他,他才抬起了頭,依然是黑漆漆的眸,微弱的光點點揉碎在他眼波。
「溫薔啊……」
他隨即開口,拖著長長的尾音,帶著隱晦的深意,同時也令溫薔心尖一顫。
「要我說,她是個特口是心非的人。」
「喜歡什麼不說,想要什麼不做,一點兒都不主動,什麼事都要我問她才說,還半天支支吾吾講不清楚。這樣的人,受欺負了只能自己噎著,我能不多照顧么?」
景揚不是在表達自己的想法,而是在回應她剛才一番話。
溫薔聽出來了。
她依稀記得景揚曾經說過他喜歡主動的類型。
自己卻壓根沾不上邊。
「過生日這種事,我也是第一次給人慶祝,現在看來效果還不錯?」
景揚繼續散漫地說著,順帶瞥了溫薔一眼,「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以後會考慮多加嘗試的。」
「至於和她做過最開心的事。」他笑了下,「好像都挺開心的。」
他說的每個字每句話都像石塊紛紛落進溫薔心底,失重、戰慄。
似潮汐此起彼伏一般,溫薔抬眼看他,又悄悄挪開視線。
明明只是劇本,為什麼她的情感會在一瞬就泛濫。
這次工作人員沒再打擾,他作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可以繼續享用燭光晚餐了。
於是兩個都靜默地拿著刀叉滑動著餐盤上的食物。
「要不要喝點?」突然景揚問道,指了指桌子上放著的紅葡萄酒。
溫薔看了眼,訝異於他的平靜,接著遲緩地點了下頭,「可以。」
然後景揚拿過酒杯給她倒了半杯。
看著景揚絲毫不勸酒的架勢,溫薔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喝醉了的糗事。
她在心裡默默告誡自己:這次一定要剋制住,不要再醉了。
終於酒過三巡,在攝像頭之下,他們也沒聊其他的事。
可溫薔心裡總是不平靜,感覺這樣的氣氛太怪異了。
明明做過那樣的事,現在雙方卻一本正經的,如同他們的關係見不得光。
用餐結束之後,溫薔還是有了點醉意,臉很紅,但索性意識還是清醒的。
這時工作人員走了進來宣布著他們的行程,「下一程即將去的是27號路,你們可以在那裡欣賞燈會。」
眾所周知,霧江不僅是國際大都市,還以每年一度的燈會而著名。
冬季前後正是舉辦燈會的日子。
「行。」
景揚應著,起身走到溫薔身邊,挺拔的身影隔絕了工作人員大半的視線。
手輕覆上溫薔的臉,替她理了下頭髮,接著他問她,「醉了?」
溫薔熱意滿盈的臉被他稍冷的指尖觸碰,醉意也跟著被激散一半。
她搖搖頭,不著痕迹地躲開了他的手,「沒有,我們走吧。」
溫薔撐著椅子站了起來,與此同時景揚捎過她的霧霾色大衣為她披上,她伸手籠住快要滑落的衣服,對他說了句謝謝。
景揚將她的躲閃納入眼底,其中的情緒意味不明。
接著兩人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之下離開,房間的燈被打開,裡面的一切都在等待著服務員進來處理。
只是沒人注意到,桌上那一束嬌嫩艷麗的玫瑰花瓣一朵連接著一朵,落了滿地。 -
節目組為他們專門包了一個觀光車,可以遊覽一路的美景。
漫漫星空之下,只有溫薔和景揚兩人坐在第二層的最後一排。
燈會的位置在城郊,路道有點偏,所開的公路也很窄,路邊兩處皆是茂密的樹林,其間還摻雜了一些的爭先恐後生長的梅花樹。
它們的枝椏長而茂密,參差不齊,大多伸到了路中央。
看著這條路,溫薔莫名想起了和景揚分別的那個夜晚。
說了那麼多的話,暴露了這麼多的情緒,而現在這個人,就在她的左手邊。
他們今天的見面不算愉快,甚至連正式的話都沒說過幾句。
溫薔看著窗外,不知道自己是在逃避還是在欣賞梅花林。
突然車子一瞬顛簸,外面尖細的枝條也驀地從窗戶涌了進來。
溫薔還沒來得及閉眼,一隻手就這樣擋在她眼前,帶著一股烏木沉香。
接著車子似乎開到了平滑的路上,幾秒的間隙,一切都歸為了平靜。
景揚也收回了手。
「謝……」
道謝的話剛要出口,溫薔看著景揚的神情,突然就什麼都說不出了,她想,他一定又會生氣的。
「長記性了。」景揚隨意說了句,似是誇獎。
溫薔抿了抿嘴,繼續看著窗外。
這是冷冽的冬天,外面枝丫瘋長。
倘若和溫母一起坐車的話,她一定會說冷,叫她關掉窗,她一定會說外面的枝條會划著眼睛,叫她關掉窗。
可景揚沒有,溫薔視線落在他的手背上,那一條細細的傷口。
他仍由她看著外面的風景,任由她逃避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