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喜歡
誰也沒想到導演口中的「晚上的活動」變成了下午的爬山採風。
下午兩點的太陽正烈,即使是冬天也灼人得很。
大家基本上都是從睡夢之中就被喊醒的,此時頂著不太好看的臉色,慢吞吞地往大廳走,活像沒睡醒就被拉去打螺絲的工人。
溫薔看著這幅場景,有點忍俊不禁。
待走到大廳,導演才說清楚真正的目的,「大家來了這裡這麼多天了,也沒正式出去玩玩,今天我們就放鬆一下,一起爬到山頂,看日落。」
「這村莊上的狐狸坳是3A級景區,它是以其美麗的日落而聞名的。」
「真的嗎,我還沒聽說過呢。」
哈月拿起了一張景點宣傳傳單,不得不說上面的落日的確很好看,一半金光浮現一半隱匿雲中。
「我也沒有,有點期待啊。」蔣華在一旁附和著。
「工具我們都給你們準備齊全了,男嘉賓背上東西就出發吧。」
導演指了指桌子上放的登山包。
「好!」 -
待熱熱鬧鬧走到山腳,眾人一見眼前此景,紛紛愣住,想著導演的詐騙技術真是一流。
眼前的山平平無奇,樹木雜亂無序,甚至連一條可以上山的小路都沒有,只能說高聳入雲,登到上面一定能俯瞰個不錯的風景。
「因為這裡是免費景點,所以沒有修繕開發,大家沿著這條山路走就可以了。」
導演沒跟著來,同行的是另一個工作人員,他解釋著,然後率先走到了前面。
「你們有人要走第一個嗎?」
眾人面面相覷,沒人應聲。
「景揚,要不你來帶頭吧。」
哈月轉頭對著景揚道,在她印象里,景揚是那種很跳脫也很有權重的男生。
景揚走在最後,他左肩垮著登山包,單手拉著帶子,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低頭看了溫薔一眼,問,「你要去前面嗎。」
溫薔沒想到他會問自己,看著景揚弔兒郎當的模樣,腦海里就會情不自禁地浮現出他曾經也許一直都不安分背包的畫面。
後知後覺地,她搖了搖頭,「你要去就去吧,我走在後面就可以了。」
景揚像自動忽略她前一句話似的,哼笑了下,然後側頭,道了聲,「我不去。」
哈月聽他拒絕,撇撇嘴看了他們兩人一眼,只見他們好似依偎在一起,身體離得特別近,溫薔低著頭站在景揚旁邊,一副乖得不得了的樣子。
她看起來像是會聽景揚話的,沒想到是景揚聽她的話,說不去就不去。
「那沒人要來的話,我就走前面吧。」工作人員笑了笑。
「可以。」
最後大家排成一列踏上了僅一條的盤繞山路。
烈日當空,陽光掠過肌膚,引來陣陣熱意,大家拿紙巾擦著臉和脖子上的毛毛汗,雖然熱,但一路上都還算是有說有笑的。
溫薔和景揚一前一後地走著,起初她說她走最後面,但卻被景揚拒絕了,他給的回答是「待會人丟了還得找。」
「.……」溫薔抿了抿唇沒回答,自己在他眼裡就這麼笨嗎。
無奈,她只好默默走在他前面,不知道是不是景揚的影子為她擋去部分陽光的原因,她總感覺自己沒有別人口中所說的這麼熱。
走到一半,前面不知怎麼停了下來。
蔣華偏過腦袋問,「怎麼不走了?」
「前面沒路了,只有一條小溪,要過去就必須涉水而過,你們小心一點,注意腳下不要踩到石上的青苔了,特別是女生。」
工作人員轉過身叮囑著眾人。
「不要急,一個一個來,男士也麻煩幫襯點女孩子呢。」
「好,我先過去接應你們!」
蔣華立馬舉手道,此時不表現更待何時。
說完他就踩著水過去了,南方不比北方,水不深也沒結冰,涓涓細流淌過青色鵝卵石往低處流去。
看著眼前的人一個個都被蔣華拉了過去,最後只剩下溫薔和景揚兩人。
蔣華朝她伸手,「過來吧。」
溫薔扭捏了一瞬,想起這麼久以來做什麼都是自己一個人,由於慢熱,一直都和別人打不熟,人緣不好,所以很少有人幫她忙,她也不會主動開口求助。
多年的被疏忽讓她幾乎是下意識地逞強,想說「我自己來」,但覺得太過矯情了,想做出一些改變,於是她慢慢把手往他那邊舉起。
「我先過去。」
後面的景揚突然出聲。
打斷了一切。
不等兩人反應,他大步流星地就跨了過去。
「手伸出來。」隨後他對著溫薔道,語調依舊懶散,但不容置喙。
十幾秒之後,蔣華和溫薔才緩了過來。
「溫薔,你還需要我幫忙嗎?」蔣華吸了口氣,乾巴眨眼。
溫薔僵硬了一下,這種情況是她沒有料想到的,不知道景揚為什麼突然這樣……她該說什麼才不會讓氣氛這麼尷尬呢。
「猶豫什麼。」
沒等她反應過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徑直攥向她細白的手腕,把她整個人往這邊拉。
溫薔隨著這股大力而去,腳步錯亂,駝色裙擺也跟著沾上了溪水,勾起朵朵水花。
到了他身邊,腳底不小心踩上尖銳的石塊,一個趔趄沒站穩,連帶著身體也搖晃了幾分。
景揚把她往自己身邊帶,去穩住她身形,他別過眼,好像永遠都是那副氣定神閑的樣子。
景揚的手緊扣著溫薔的腰,溫薔的臉也埋在他胸膛,兩人緊緊相貼,不知道是他體溫高還是自己臊得慌,溫薔感覺自己的臉都快要燒起來了。
「景揚,你也太粗魯了吧,明明溫薔的手是往我這邊來的,你怎麼還靠搶呢。」
蔣華打趣道,聽不清他的話帶有幾分晦意。
「她很膽小。」
溫薔的臉還貼在景揚心口處,他講話的時候耳際傳來自他胸腔發來的震意,帶著絲笑,「會拒絕你的。」
蔣華正準備反駁,工作人員又在前面道,「大家都過來了就繼續趕路吧,馬上就日落了不然待會兒看不到了。」
「好的,來了。」蔣華最後看了兩人一眼,就跟上去了。
最後站穩,溫薔逃也似的推開了景揚,欲蓋彌彰地掂了掂腳尖。
懸挂的暮色還未被完全吞噬,掠過林間在溫薔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讓景揚更加清晰地看清了她臉上的那抹霞色。
哦,她又害羞了。
兩人還處於牽手的狀態,意識到手心的淺淺黏膩,溫薔嘗試去掙脫。
沒想到反而被握得更緊。
心一顫,溫薔不明所以地抬起頭,剛對上他的眼睛,就聽見他說——
「懂什麼叫做假戲真做嗎。」
「這段路不好走,所以帶著你。」
聽到他開口,溫薔心裡奇怪地放鬆了點。
不能多想、不能誤會。
這是她讓她心安的回答,卻不是她想要的回答。
「好,我知道了。」她說。
兩人的手繼續牽著,即使是在演戲,但掌心卻在不停地散發著,心動感。
路不好走,的確是這樣。
自從過了小溪以後大家體感彷彿又進入了另一個世界,腳下的小路變得越來越窄,走到深處林木也變得越來越茂密。
腳下很滑,還好有景揚牽著。
溫薔走在他身後,眼裡是他寬闊平直的肩,背包鬆鬆垮垮地被他提在肩頭,如山脊背好似為自己遮掩了前方一切混沌。
「山高水長,跟我走吧,去探尋祖國的大好河山。」
莫名地,溫薔腦中浮現出這句話來,乍時有股說不出的安全感,就只希望時間再慢一點。 -
不知不覺終於抵達山頂,可離太陽落山還有一段時間。
嘉賓們一手灌著水,一手叉腰眺望著遠方,市中心的繁華在這裡隱約可見。
閑著也是閑著,有人提議道,「我們要不找點遊戲來做吧。」
「可以啊,大家想玩什麼?」工作人員覺得這個提議不錯,回應著,「你們儘管說。」
「好像沒有什麼特別想玩的。」
哈月摸了摸下巴,揣摩了一番,忽然睜大眼睛,「美景當下,我們不如來說一些古詩詞來描繪此景吧!」
「不錯誒,我喜歡這個遊戲。」
「嗯,這個好,我當年高考語文可是全校第一呢,是時候大顯一下身手了。」
大夥紛紛接話。
「大家先說一句,然後再在紙上自創一句,讓大家評分,其中得分最高的有獎勵,怎麼樣?」哈月問工作人員。
「可以,沒問題。」
工作人員在節目中比較有話語權的,他對這個臨時加的活動表示贊同。
見他同意了,哈月變得興奮起來,迅速控場,「來來來,誰先第一個來說?」
默了一會兒,蔣華給她捧場,「我先來吧。」
「王維的『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怎麼樣,夠經典吧?」蔣華揚了揚下巴,得意笑著。
「這個可以,但是不太小眾,沒有獨特性。」哈月道,「就先加一分吧,大家覺得怎麼樣?」
「贊同。」沒人有意見。
接下來是哈月說詩了,「白居易的『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
「你這個也不小眾啊,也加一分吧。」蔣華評判著。
「.……行唄。」哈月有點無語,她覺得蔣華是在報復自己。
陸陸續續說完之後,大家的分數都差不多。
「景揚,該你了。」哈月提醒著。
大家都滿懷期待地看著他,一是因為常見的詩句他們都說得差不多了,二是景揚成績一直以來都很優異,他們好奇他會說什麼出來。
景揚思索片刻,倦怠開口,「世人甚愛牡丹,予獨愛薔薇。」
「.……」
眾人沉默了。
之後還是蔣華頂著疑惑臉問他,「這和今天的議題有關聯嗎?」
什麼?薔薇?
他怎麼記得原句是:獨愛蓮。
又過了半分鐘,他突然恍悟過來,一雙看戲的眼睛在溫薔和景揚二人之間掃來掃去,「噢,我懂了~景揚你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溫薔之間也』啊。」
「秀恩愛死的快!!!」被他這樣一說,哈月也忽地明白了。
「就是,怎麼還能這樣!」
大家開始起鬨。
溫薔被鬧得想裡面鑽進地縫,而後者卻氣定神閑,壓根不打算解釋,直接等於默認。
「那這個還加分嗎?」最後蔣華問道。
「加啊,怎麼不加,撒狗糧加兩分好吧。」哈月捧著場。
溫薔沒想到這種不正經的回復還能得兩分,景揚的那句話,到底是想表達什麼呢。
熱度過去,太陽也在徐徐往下移,最後大家按照要求在白紙上寫下了所謂原創的詩句。
溫薔絞盡腦汁想了很久,最後一一上交時,一旁的景揚突然戳了下她的手肘。
下一刻一張白紙出現在她眼前。
溫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接過了紙條。
此時風徐徐吹過,溫薔打開那張紙,上面有一段用瘦金體寫的字,很漂亮。
景揚在那上面寫道——
「溫薔你,不一定要成為山茶花或者玫瑰,你可以是漫山遍野任何一朵小花。」
「還有,玫瑰是屬於薔薇科的。」
風還在吹著,捲起溫薔柔軟的髮絲,連帶著思緒也逐漸遠去。
再抬頭,西沉的餘暉將景揚的側臉切割得淋漓盡致。
的確,喜歡一個人是想讓她變得更自信、叫她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