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失常的心跳
就在谷芋沉下心來思索之際,姜習回來了,他直直走到谷芋面前。
谷芋往常想事情時,就會用手掌支著臉頰,今天怕蹭花學姐為自己畫的妝容,便改用指節抵在下巴,眸光並無定點,放空地想這一件事。
因為想得過於認真,他渾然未覺姜習的去而復返。
姜習本不想打擾他,只坐在一旁安靜看他,但看著看著,目光便不自覺落在了谷芋左肩處的一塊褶皺上,大約是谷芋穿衣服時不夠小心,導致那塊的衣料是皺著的。
姜習有一點強迫症,看到有褶皺就想扯平,如果這褶皺在別人身上,但也不是不能忍受,畢竟他也不會老是盯著別人看,但在谷芋身上……他忍不了。
他猶豫再三,終於還是朝著那塊褶皺下了手,但指尖剛觸碰到對方肩膀,他就感覺到身下的人狠狠跳了跳,回過頭來,看清是姜習,也沒有恢復淡定,一雙杏眼反倒是越發閃躲起來。
「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都不出聲?」
「剛剛,」姜習道,指尖捏著那塊褶皺輕拽一下,將它撫平,而後才流露出一絲笑意,「這裡有皺,現在好了。」
雖然漢服層次不少,但每層衣料並不厚重,即便是隔著好幾層布料,谷芋也感受到了對方指尖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溫度,大抵因為剛洗過手,帶著絲涼意。
谷芋忍不住聯想起方才的事情,說起來,他還從沒見過姜習同除了自己之外的人有過身體接觸,且不說是幫忙撫平衣服上的皺褶這種親密事,就是平常和樓建他們走得近一些,姜習好像都會刻意提高或者放慢腳步,以拉開距離。
察覺到這點,谷芋胸腔里的心臟奮力地躍動起來,砰砰,砰砰,彷彿竭盡全力地想要告訴自己的主人些什麼。
谷芋下意識將手掌抵在自己的心口,隔著衣料感受自己的心跳。
那心跳像是一隻不會疲倦的小倉鼠在滾輪里跑,每一腳都踩在谷芋的心口上。
谷芋絲毫不懷疑,如果自己此刻帶著能監測心率的設備,那設備大概會提醒他心率過速。
「謝,謝謝哥。」谷芋再受不了那踴躍跳動的心臟,他反手把姜習的指尖從自己的肩頭捉下,姜習的指節冰冰涼涼,骨節修長,白皙可見清晰脈絡,彷彿是上好的剔透瓷器。
二人誰都沒有說話,卻又彷彿什麼都說了。
他們靜謐地坐在嘈雜的休息室里,和其他人待的彷彿不是一個空間。
一直到晚會開始,臨上場前夕。
谷芋的前一個節目是學生會眾成員一同參演的詩朗誦,前面的人在朗誦時,谷芋便要做候場準備了。
他在某位活動負責人的提醒下,匆匆起身,往上抖抖雪白的寬袖,想要抱起古琴,但又覺得不夠穩妥,畢竟他這漢服不止衣袖,下擺也不短,他如果抱著琴在這過程中摔了,那可是上千萬的琴啊。
把他賣了都賠不起的。
谷芋抱琴的舉動因此停住,他想求助他人,但想著剛才和姜習的尷尬還未消解,自己就又求助於他,不太好,便看向屋外的負責人:「學長,我的衣服走路有點困難,你能幫我拿一下琴嗎?」
學長是個熱心腸,當即同意,然而剛朝著古琴走了沒幾步,就見谷芋身旁一直杵著不動的面癱帥哥起身,長臂撈起古琴在懷,冷漠疏離看向自己:「我來,就不勞煩學長了。」
學長怔了下,而後忙道:「哦,謝謝這位熱心同學!」
谷芋則抿抿唇,低聲迅速地道了聲謝,提起衣擺走在前面,姜習聽他和自己說話,唇角帶起一點弧度,抱著琴快步追上去。
留下負責cue流程的學長一臉懵逼,這啥情況?他上一次見男生這麼上趕著幫忙,還是自己舍友想追一個小美女的時候呢。
現在怎麼還有男的對兄弟也這麼殷勤了?好怪,再看一眼。
來到候場區時,舞台上的詩朗誦表演恰好結束,帷幕緩緩垂下,遮蔽住台下同學老師們好奇的目光。
表演詩朗誦的同學們迅速下台,讓學生會的成員們有時間布置現場舞台,姜習跟在谷芋身後,替他將古琴擺放在桌案上,轉身下台,被學生會的人帶著坐在了距離舞台極近的觀眾席前排。
片刻后,酒紅色的高大帷幕被緩緩拉開,燈光師關掉了會場中多餘的燈光,只將一盞大燈打在舞台中央,照亮位於那裡,正低垂著眉眼,纖長指尖搭在琴弦上的谷芋。
他一襲白衣,膚色如玉,氣質優雅若蘭,惹得台下的學生們發出陣陣騷動聲。
「好帥!!!」
「不愧是校草!」
……
驚嘆聲絡繹不絕地響起,就在這片驚嘆聲中,姜習目光筆直望著位於光芒正中的谷芋,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疑問——他今天要彈的是哪首曲子?
在大家灼灼的目光中,谷芋終於抬起手,落在琴弦上,彷彿一隻翩躚起舞的蝶,緊接著,是娓娓道來又攝心奪魄的琴聲,從他動作間行雲流水般傾瀉而出。
姜習腦海中頃刻間浮現出了這首曲子的名字——《風》。
正是他最愛聽的那首純音樂,谷芋還為他做過八音盒。
姜習有著長且密眼睫的鳳眼驀地睜大,怔怔看向舞台中那個正在散發著銀白色光芒的人。
是順便……還是?
姜習心中不禁生出一個念頭來,他疑心芋頭也和他一樣,他們彼此有著同樣的感情,但他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不敢細問。
萬一芋頭只是覺得重新練一首曲子太麻煩,就彈了這首前段時間剛練習過的呢?
就在姜習看著谷芋時,他冷傲的臉上切換了好幾種表情,惘然,困惑,驚異……在他眸光百轉時,谷芋忽的抬眸,視線如同一道在黑暗中明亮的光,看向姜習。
姜習很確定,他是在看自己的。
谷芋在眾人的注視下,徐徐綻開一個燦爛笑容,眼眸含著微光。好似要笑到人的心底去。
如此舉動,惹得一群顏控們再次尖叫起來,當即直呼「好帥好帥」!
最終,一曲畢,谷芋眨了眨眼,覺得好像有亮片掉進了眼睛里,不太舒服,但那舉動卻被台下人認為是wink,當即又爆出一波猛烈的驚嘆聲。
谷芋:「……」
他當即不好意思揉眼睛了,只得等到落幕後才暗戳戳去揉。
揉了沒幾下,便有人上來替他搬東西,他也趕忙起身給人騰位置,他彎下腰想抱琴,就被一個熟悉的身影搶先一步。
「我來,你好好走路。」
姜習如此說,谷芋也不好再反駁什麼,便提著自己的衣擺下了舞台,按著學長的提醒回休息室換衣服。
谷芋和姜習一前一後進了休息室,康瑩學姐道:「表演結束了嗎?我聽剛才外面的尖叫聲很響亮哦,大家應該是都被你帥到了。我猜明天的論壇帖子估計就都是你了,原本和你齊名的那個……姜習?估計也要被排在你後頭了。」
她說到姜習二字時,音量陡然拔高,因為她看見了走在谷芋身後,面無表情抱著琴,彷彿冷麵殺手的姜習。
「他……他怎麼在這裡?」康瑩背後提人家名字,還被蒸煮碰個正著,這會兒尷尬得不行,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谷芋:「……他陪我一起來的,幫我拿琴。」
姜習微微頷首,沉默不言。
頗有種穀芋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意思。
三人就這樣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之中,谷芋率先開口打破僵局:「學姐能幫我把這假髮拆了嗎,我餓好久了。」
康瑩如在雲端般,渾渾噩噩道:「啊?哦,好。現在換衣間剛好沒人,你先去把衣服換下來,我再給你拆吧。」
谷芋從善如流,數分鐘后換上自己的休閑衛衣褲套裝從換衣間出來,坐在鏡子前等待康瑩給自己拆假髮。
休息室里,燈光昏暗,康瑩近視度數不高,今天為了美麗,沒有戴眼鏡,故而看得不太清楚,拔固定髮夾有點力不從心,需要湊得很近才能看清。
她睜著一雙大眼睛,鼻尖幾乎貼在谷芋的假髮上,畫面一度非常尷尬。
姜習黑著臉,沉默了幾分鐘,終於開口道:「學姐,我來吧。」
康瑩如蒙大赦,當即退後幾步,給姜習騰出位置,從旁指導:「好好好,你只要把我插進去固定假髮的鐵絲夾□□就好,哦對了,動作可以輕一點,這個鐵絲夾夾住頭髮再用力扯的話,那可叫一個痛不欲生,頭皮發麻。」
康瑩如此說著,卻在下一刻震驚得險些將眼珠子都瞪出來。
只見姜習指尖小心翼翼地點在谷芋腦袋上,摸索到鐵絲夾后,便很輕柔地將夾子掰開撐著,一點點把它從谷芋的頭髮上挪出來,整個動作又輕柔又有耐心,彷彿自己手下的不是頭髮,而是一塊易碎的嫩豆腐。
康瑩自認即便是自己上手,也不會有這麼輕柔的舉動。
姜習拔出幾根髮夾后,指尖繼續在谷芋發間摸索其他的,他指節動作輕柔,摸得谷芋頭皮發癢,下意識往旁邊躲,想要逃開。
但谷芋剛一挪動,就被姜慣用手掌扶住了脖頸,谷芋的脖頸白皙纖細,姜習的手掌是溫熱的,貼在脖頸上,倒也不涼。
康瑩看著這近乎曖昧的舉動,忽覺挪不開眼。
而當事人那邊,谷芋身體僵直地瞪圓了杏眼,看向鏡子中一臉淡然的姜習。
他能感受到,住在自己心裡的那隻小倉鼠,好像又要開始跑滾輪了。
姜習的指腹貼著谷芋細膩的皮膚,緊接著,感受到從那方寸細膩皮膚之下傳來的……對方的頸動脈正以一種超乎常理的速度快速地跳動著。
砰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