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他送的味道
聞夠了肥皂的牛奶味，小谷芋將肥皂小心地裝回紙盒裡，繼而拿著肥皂盒往小溪邊去。
雖然他很捨不得用肥皂，但繼續臭烘烘下去，會被董叔討厭的吧。
小谷芋很喜歡董叔，他不想被董叔討厭。
走到小溪邊，小谷芋決定徹徹底底地洗個澡，考慮到還要吃晚飯，小谷芋先捉了幾條小魚，處理乾淨後放到岸邊，這才脫光了衣服下水。
被太陽照耀了許久，溪水裡暖烘烘的，小谷芋泡在溪水裡，四肢完全放鬆下來，像是躺在雲朵中一般。
他彎腰將頭髮也打濕了，然後小心翼翼地捏起放在岸邊的肥皂，十分珍惜地在腦袋和身上塗抹了幾下，就將肥皂放到了一張剛採摘來的樹葉上。
他用力地揉搓著剛才打過肥皂的部位，直到揉出濃密的泡沫，濃郁的牛奶味縈繞在鼻尖，小谷芋用力地吸了一口，露出幸福陶醉的神色。
小谷芋有些不捨得把身上香噴噴的泡沫洗去，在溪水裡泡了好一會，泡到皮膚都開始變皺泛白了才蹲下身子將泡沫沖洗乾淨。
洗乾淨了身體，衣服自然也要洗一洗，小谷芋將自己的衣褲浸濕，塗抹了一些肥皂后，用力揉搓許久，直到衣服上滿是好聞的牛奶味道這才將衣服擺乾淨。
他將濕漉漉的衣服套回到身上，腳步沉重地往稻草屋走。
走到稻草屋前時，小谷芋警惕地環視一圈，確定沒有人影后，赤紅著臉蛋將濕漉漉的衣服一件件脫下掛在樹枝上，然後嗖的一下溜回了稻草屋裡。
沒辦法……這是他唯一的一套衣服，他也只能這麼光溜溜地在稻草屋裡躲一會了。
好在夏季的太陽格外給力，小谷芋的衣服沒過多久就幹得七七八八了，他迅速地套上自己的衣服褲子，將雨衣也收了下來。
明明晚上還要再使用，小谷芋卻沒有隨意堆放的意思，愣是將雨衣疊得整整齊齊，完美地能塞回包裝袋裡再賣一次。
將雨衣疊好后，太陽開始西沉。
小谷芋將處理好放在樹葉上的小魚用樹枝穿起來，架在火堆上烤。
他剛處理完這些，不遠處的小屋裡就探出了一個胖腦袋。
是董胖沒忍住內心的呼喚，又趴在窗口看小谷芋了。
小谷芋對此毫無察覺，注意力全部凝聚在自己的幾條小魚上。
他今天也抓了多抓了幾條，想要給董叔送一些過去。
小谷芋烤魚的動作不太熟練，也沒有把握好烤魚的時長，幾條小魚很快在他的操作下不約而同地焦了，變成了小焦魚。
他第一次翻車，有些茫然地抬起頭，恰好看見不遠處董胖探出窗外的腦袋。
小谷芋心裡更難受了。
他本來想送幾條小魚給董叔的，但現在……小魚被他烤得焦黑，怎麼送得出手。
一定會被嫌棄吧。
小谷芋沮喪地垂下了看向董胖的腦袋，自己拿起焦魚，食不知味地小口小口咬。
窗邊的董胖看小孩烤了好幾條魚，再加上這小孩一直很客氣，收到東西后很快就會還禮，早默認這幾條小魚有自己的份了。
但董胖在窗邊等了許久，都沒等到小谷芋叫自己過去，不禁有點不悅。
為什麼……不叫自己？
明明他吃不完這麼多小魚啊。
董胖想了幾秒，很快意識到自己不對勁。
呸呸呸，他董胖才不饞小破孩烤得沒滋沒味的小魚仔呢！
董胖頗有點吃不著葡萄就說葡萄酸的心理。
而那邊，小谷芋強忍著味蕾的反饋吃了兩條小魚，剩下的是真的咽不下去了。
雖然小焦魚真的很難吃，但小谷芋也不想浪費糧食，他將剩下的三條小魚取下放在樹葉上，打算作為第二天的早飯。
隨著他做完這些，太陽公公也垂下了地平線。
今天又要結束了啊。
小谷芋趁著最後一縷紅橙色的美麗霞光消失前，去小溪邊洗了手和臉，還漱了口。
他香噴噴地回到了稻草屋裡，小心翼翼地將甩干后的肥皂塞回紙盒裡，放在一邊。
他知道若是把濕漉漉的肥皂塞回紙盒裡，肥皂是會變軟，變得不經用的。
做完了這些，小谷芋向後一倒，倒在柔軟的稻草床上。
沙沙沙，是小雨再次下起來，打在雨衣上的聲音。潮濕的泥土氣味穿過稻草屋，傳入小谷芋的鼻腔中。
他翻了個身，探手將牛奶味的肥皂抓在手裡，這才安穩地睡了。
這一夜，他做了一個甜夢，夢裡滿是牛奶的馥郁香氣。
第二天的清晨，小谷芋在稻草床上磨蹭了一會才起來，昨夜的小焦魚在門口晾了一夜，口感越發差，小谷芋咬著牙吃了幾口，就不行了。
感覺再吃下去會死掉的樣子。
小谷芋嘆息一聲，認命地起身往山坡上走。
太陽還未出來，再加上昨晚下過雨，山間水汽重，小谷芋穿著短褲短袖，被冷得打了個哆嗦。
他交叉著小手搓搓臂彎，聳肩貼著空蕩蕩的脖頸，抵禦冷氣。
想著溪邊只會更冷，小谷芋就沒走到溪邊，只在樹莓地里摘了幾顆樹莓，就把早餐糊弄過去了。
他走回到大樟樹下時，見董胖正準備出門，鼓足了勇氣和對方問好：「董叔，早，早上好。」
「嗯。」董胖冷淡地答應了一聲，沒有和小谷芋繼續攀談的意思。
他還記得這小孩昨天烤了好多魚卻不給自己吃的事。
忽的，董胖的目光落在小孩身後，泥地上的樹葉上擺著幾條小焦魚：「那是……魚嗎？」
董胖一時都有點不敢認。
小谷芋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立刻羞赧地垂下了腦袋，小小聲回答：「是，是的，昨晚烤的，本來想給您送幾條，但是烤得實在是太糟糕了……我不好意思。」
董胖聞言愣了愣，沒說話，彎腰撿起一條小焦魚，果斷塞進嘴裡，咬了一大口：「不糟糕，味道還可以……嘔！！！」
董胖整個鬼都傻了，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難吃的魚！！！
小谷芋連忙上前，眸中滿是焦急：「……都說了很糟糕嘛，您沒事吧？要不要漱個口？」
董胖沒好意思說自己有事，痛苦地擺擺手，咬著牙道：「我，沒事。」
「可是您看起來不像是沒事的樣子……」小谷芋弱弱地說。
董胖左手背在身上，偷摸摸地給自己施了個法術，將舌尖上的苦意驅散了，面色如常：「真沒事。」
小谷芋見他看起來真的沒問題了，這才鬆了口氣。
要是他做的魚把董叔吃出了問題，那他真是罪大惡極！
董胖許久沒有被人用這樣關切的目光看著了，他臉熱了熱，忙扭過頭去，故作冷漠道：「我還有事，走了。」
小谷芋其實有些想和董胖聊天，但聽到他有事，便不說了，只朝董胖揮揮手：「董叔再見。」
「好。」董胖答應了一聲，大步流星地離開。
小谷芋聽到董胖回答的「好」字，望著董胖的背影，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小谷芋在那樣的家庭中長大，性格十分敏感，一個人說的話是不是真心的，他其實都能察覺到。
雖然不知道董叔為什麼總是裝出不可接近的冷漠，但小谷芋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並不討厭自己。
董胖剛到老王家，就撞上了提著大包小包的老王。老王為了吃今天這一頓，四點多就起床往鎮上趕，買了好幾種自己平日里根本不捨得買的葷菜。
還在便利店裡選購了一瓶二鍋頭。
老王見董胖來了，笑眯眯道：「我今天買了不少好菜，就等著你大展廚藝了。」
他將葷菜展示給董胖看，他買了一斤五花肉，一副雞架，還有兩枚雞蛋，確實是下了血本的。
要知道老王平時都不怎麼開葷的。
老王自己在家旁邊開闢了一個小菜地，種著時蔬。蔬菜是不需要浪費錢去買的。
董胖看了他買來的葷菜，心裡很快有了盤算：「給我弄兩個土豆，一把青菜來。」
老王聞言立刻照辦，董胖則自覺地拿出瀝水籃，到井邊打水清洗食材。
食材清洗好，董胖將五花肉切成了四四方方的大塊，下鍋煎成金黃色后，配好自己的秘制醬料上鍋開燉。
這一燉就是好幾個小時，鍋上的熱氣冒了一輪又一輪，老王聞著味道在邊上饞得哈喇子都快滴下來了。
終於得到了董胖的首肯。
在董胖的示意下，老王掀開鍋蓋，騰騰的熱氣和撲鼻的肉香瞬間湧入他的鼻腔，老王用力吸了一大口，這才看清那五花肉的模樣。
那五花肉呈現出令人食慾大動的紅褐色，肉皮有種剔透的果凍質感，董胖見差不多了，往裡撒了一把蔥花。
「東坡肉，嘗嘗吧。」董胖將筷子遞給老王。
老王迅速夾起一塊，顧不上滾燙就往嘴裡塞。
香！實在是太香了！
老王吃完一塊，還想再吃，又想起董胖現在已經能嘗到味道了，人家辛辛苦苦做了這麼久，應該讓他先吃一口的。
老王拔了雙新筷子遞給董胖：「太好吃了，你也嘗一塊！」
董胖接過筷子，夾起一塊往嘴裡塞，東坡肉在董胖唇舌間化開，董胖卻沒有露出分毫享受的表情，他面無表情地咀嚼完口中的東坡肉。
惹得老王神色疑惑：「怎麼了？不好吃嗎？」
董胖搖搖頭，語氣低落：「嘗不到味道。」
「怎麼會這樣？！你之前不是說你能嘗到味道了嗎！」老王滿臉寫著不可思議。
「不知道……」
「那你……上一次嘗到味道是吃了什麼？」
「魚，」彷彿再次嘗到了那人生無法承受之苦，董胖脫口而出，與此同時，他的腦海里飛快地回憶起自己能夠嘗到味道的所有畫面，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共通點。
他先前嘗到的味道，都是小谷芋送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