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初戀成詩
沈齊最近的煩惱有很多。
首先,男朋友不許他碰,也不上他的當了,不能把人拐到家裡貼貼,他真的會憋出狂犬病。
其次,他那不爭氣的弟弟,生日當晚居然叫來了那個姓江的!
果然哪,那姓江的就不是個好鳥,來就來吧,你是來賣藝的嗎這麼愛臭顯擺?
就你會彈鋼琴,我不會是吧?我「觸景生情」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那晚沈齊差點氣死,江嶼被叫來了生日聚會,大家都對他挺熱情,尤其是自己那倒霉弟弟,居然攛掇他去彈首曲子。
弟弟,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你不知道鋼琴是你嫂子的第一興趣?
當時沈齊雖然有點氣,但沒說什麼。
他想,區區一個江嶼能彈出什麼好聽的曲子?
誰知一上手,他腦子裡就一句話——完了,彈得比我強多了。
果然,顧景就過去跟那人搭話了,沒聊啥,說的都是有關鋼琴和譜子的事。
可沈齊心裡那個氣啊,最可氣的是,還只能生悶氣,他不能阻止他們切磋。
聚會一散,沈齊就把自己鎖在琴房苦練了一整晚的琴技。
當然,琴音以發泄為主,沒有技術,全是感情,全是對江嶼的恨。
怎麼會突然冒出這樣一個人?
很搞不懂,你明白嗎?
就好比,我的人生是一本書,書里的主角應該是我和我老婆,也只能是我和我老婆。
現在忽然來了個人搶我主角的地位,甚至還覬覦我老婆,我能不氣?
那傢伙總是出現在我的身邊,總是表演一些他擅長、我就很一般的才藝,而那些剛好都入了我老婆的眼,我能不氣?
煩惱了幾天,沈齊由氣轉郁,他鬱悶得話都少了,在學校也不裝偶遇求貼貼了。這麼失落的小狗,顧景自然要抱住安撫一番。
趕上周五,沒有晚自習放學早,顧景拉他出去吃了頓晚飯。
秋分后氣溫開始下降,如今是難得的宜人氣候。
飯後回家,走在小區花園裡,一隻毛色雪白的小貓咪朝他們走來,顧景停下腳步,彎腰伸手,將在他小腿上蹭來蹭去的貓抱進了懷裡。
「是你啊,你怎麼出來了?」他起身向貓咪跑來的方向張望,「沈齊,沈……」
他想問沈齊有沒有看見小叔叔,結果沈齊停都沒停,悶頭就往前走。
又生氣了啊。
有什麼好生氣的?
顧景追過去,捏起小貓爪子碰了碰沈齊的手臂。
沈齊依舊不停腳步,臉上卻多了些小表情,最明顯的就是他做作的噘嘴。
顧景忍不住笑,繼續用小貓逗他,把他逗急了,轉頭抱怨起來:「一隻貓也比我重要,明明剛才跟我說話說得好好的,這貓一叫你就抱它去了,你到底最喜歡誰?」
這一通亂吼,顧景聽得愣愣的,沈齊繼續輸出怨氣:「你是不是以為今天陪我吃頓飯,我就原諒你了?我告訴你,不可能!我沈齊不是個會輕易妥協的人!」
「……哦。」顧景開始回想,我今天有在吃飯的時候乞求他的原諒嗎?
哦?我暗示了這麼多,他居然就回我一個「哦」?!
沈齊更氣了:「哪有你這樣的人,沒在一起之前害羞得跟只小兔子似的,碰一下就臉紅,在一起之後你倒是不害羞了,直接拒絕我,親不給親摸不給摸的。還有以前說什麼只彈琴給我聽?小騙子,轉頭就跟別人談論樂理去了,你不覺得你很過分嗎?」
顧景又「哦」了一聲。
原來他是在氣這個。
沈齊撒完氣就不說話了,顧景平淡的反應讓他覺得,自己像是在無理取鬧。
「要說的都說完了?」顧景把貓咪放下,抬頭看著沈齊。
這什麼意思?
沈齊擰著眉頭。
「那到我了。」顧景踮起腳,湊到沈齊耳邊,「對不起,我錯了。」
沈齊懵了一下,等對方回到原處,他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就……這樣?」
「嗯,」顧景笑,「那你還想怎麼樣嘛。」
沈齊「哼」了聲,把頭偏到一邊,故意不看他:「我才不會輕易——」
「哥哥。」顧景這聲不算短促,迅速拉回了沈齊的視線。
「什麼?」上一秒才說不會妥協的沈齊,此刻已經妥協得不能再妥協了,笑意從眼裡溢出來,聲音同樣被情緒感染,「什麼什麼?我沒聽見,你再說一遍。」
顧景也不忸怩作態,又踮了一次腳,在他耳邊說:「是我不好,哥哥不要生氣了。」
沈齊這就來勁兒了,眼睛一眯,鼻頭一皺,嘴角下壓:「就生氣!而且是哄不好的那種,你看著辦吧。」
顧景無奈又好笑,仰頭看著對方:「真的哄不好?」
沈齊沒說話,繼續用他拙劣的演技表達生氣。
但他始終保持與顧景對視的狀態。
互盯了有一會兒,他不說話,顧景也不說話,就在他快要忍不住的時候,顧景忽然踮了一下腳。
沈齊期待地眨了眨眼睛,結果顧景真的只是踮了一下腳,一句話沒說。然後是第二下,第三下,沒有湊近的意思,視線卻一刻不離地黏著他。
敗給他了。
沈齊伸手抱住他,同時心想,我也太好哄了。
「好了嗎?」顧景笑著說。
「你都不認真哄我。」沈齊順著他的頭髮摸到後腦勺,一下又一下,重複著相同的動作,「我鬱悶了這麼多天,你就只顧著學習,等到周五才跟我出去約一次會,還不知道我為什麼鬱悶,非要我自己說出來。」
顧景在他腰間戳了戳:「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呢。」
「那我現在說了,你也不認真哄我呀。」沈齊嘟囔道,「知道我稀罕不多喊幾聲,敢情我就是你鉤上的魚,想釣就收線,不想釣就把我養在水裡,反正跑不了也淹不死。」
沈齊還總說姜羽是他們家最會撒嬌的,但在顧景眼裡,沈齊才是最黏人最會撒嬌的小狗,不過他只在自己面前這樣。
顧景有想過這個問題,沈齊第一次沖自己撒嬌是什麼時候?
時間太久了,再怎麼仔細想也想不出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是在他們確定關係之前。
那之後呢?答案是變本加厲。
他敢確信,沒有人見過這樣的沈齊,就連沈齊的父母都是。
這樣撒嬌無賴的小狗只屬於他。
「好啦,我知道錯了,這不是下周一就要月考了嘛。」他輕輕拍著沈齊的背,「我不看書心裡就慌。」
「你有什麼可慌的。」沈齊說著突然想起來,「哦,以前是期中期末考完重新分班,從這學期開始,每次月考完也要分班了。但這也沒什麼,你又不可能掉去B班……不對,你是不是在哄我?」
「……」顧景沉默了幾秒,乾笑,「你叫我哄你的呀。」
還真是個小騙子。沈齊鬆開他,捏住他的臉頰晃了晃:「你這不是哄,是說謊,你根本就不關注我,我生氣了你都不知道。」
顧景主動認錯:「我保證,以後多關注你,只關注你,再也不彈琴給別人聽了,好不好?」
「真的?」沈齊挑眉。
「我保證,說到做到。」顧景伸出小指,沈齊勾住了他。
顧景鬆了口氣,總算把人哄好了,希望沈齊別又反覆。
等了幾分鐘一切正常,他說:「我們回家吧。」
沈齊把手指擠進他的指縫,緊緊握著他:「你真好。」
顧景「嗯」了聲,表示疑惑。
「只有你會這麼哄我。」他都不敢想象自己在別人面前這樣會如何,肯定會嚇倒一片,「我爸媽要是看見我這樣,只會懷疑我是不是精神出了問題。」
這麼說是有過經歷?
顧景在他手指上摩挲了幾下,抬頭望著他。
「小時候經常會覺得自己是多重人格,在不同的人面前,所表現出的性格和態度是不一樣的。那時候不懂,就覺得……挺不正常的,但又好奇,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自己。」沈齊搖了搖頭,笑道,「說起來我自己都頭皮發麻,你想想,平時那麼一個嚴肅正經的沈齊,突然像是姜羽附身一樣,在除夕晚宴上跟長輩們撒嬌要壓歲錢,是不是很瘮人?」
顧景誠實地說:「難以想象。」
「其實我根本不缺那點錢,我就想學一下姜羽。」沈齊的語氣並不是酸澀,對於這些荒唐的過往,他看得很開,「後來知道了,我不具備那樣的人格。可我的心裡應該是嚮往的,不然我不會在每次生病的時候都那樣任性。」
「那不是任性。」顧景說,「每個人都有脆弱的時候,你也可以有。當你想發泄煩悶的情緒,只要不傷害到別人,你想怎樣都是可以的。」
「因為那個人是你,所以我怎樣都不會被討厭。」沈齊凝視著他的眼睛,「在認識所有的我之後,你還能懂得我、喜歡我,我就知道我不再需要偽裝了。」
沈齊經常會在不經意間說出一些動人的情話,這讓顧景理所當然地將其歸入「感性」的一類,其實他自己也是。
似乎從小到大,他和沈齊都在討論「人類」「大海」「星空」「未來」等等事物。
看似觸手可及,實則浩瀚無邊,稚語很難達意,卻不妨礙留下許多憧憬與幻想。
「沈齊,我們去看日出吧。」顧景說,「我們很久沒去海邊了。」
其實也不久,最久的是高一那年,他們處於一種既尷尬又曖昧的階段,以至於忽視並冷落了那片海。
比起其他地方,那裡的回憶總是最讓沈齊難忘,他笑著說:「早知道剛才就不回來了,還能趕個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