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緣來竹馬
顧景吃完飯沒回教室,他在想怎麼搞到花。
這會兒倒是可以出校門,但學校外面都是美食街和雜貨鋪,一間花店都沒有。
最近的花店在他回家的路上,哪怕打出租去,一來一回也要半個小時,那時候校門早關了,再想進來就得讓家長給班主任打電話批條子。
先不提讓家長打電話的事,就說等他捧著一束花進校門,警衛攔他的時候怎麼想?班主任來領人的時候又怎麼想?
為了買一束花遲到,終究不是正當理由。
可答應了沈齊的事,不能不做。
現在已經過了上學高峰,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學生往門內趕,警衛摁動手中的按鈕,將電動伸縮門關小,只留了一個口子供人進出。
不管了,先把花買到手再說。
顧景剛朝門口邁了一步,就撞上兩個女孩挽著手臂從前面過來。
他讓了讓,想讓她們先走,誰知目光卻被其中一個女孩手中的玫瑰吸引了。
她們進來時還在說話:「這花我看著好眼熟,是不是高中部那個學長送你的?」
持花的女孩臊紅了臉:「什麼呀,那就是我哥的一個朋友。」
「花總是他送的吧。」
「送花怎麼了,他們那邊一大片呢,不知道多少人摘。」
「我又不會告訴老師,你跟我說說……」
顧景不關心其他,只聽到那句「他們那邊一大片」。他們那邊?高中部?
春溪一中本校區,初中部和高中部是在一起的。
學校一共有南、北、西三個門,西門通向停車場,只給教職工開放。
另外為了方便排查管理,初中部和高中部的學生,分別只能走南門和北門進出校園。
高中部,北門外。
連走帶跑,顧景可算是找到了那兩個女孩說的「一大片」。
六月盛夏,北門外的花圃里開滿了玫瑰,采個三四朵的,應該沒事吧。
顧景緩緩蹲下,低頭假裝系鞋帶,但做賊心理,眼睛不住地朝周圍掃視。
五分鐘過去后,他的手指總算捨得與鞋帶分離,才摸到泥土,還未及向上觸碰枝幹,一雙運動鞋走進了他眼底:「你在幹什麼?」
他慢吞吞地回復道:「……摘花。」
來人顯然是高中部的學長,他身上的校服與顧景的一致,唯一的區別,高中部男生是要求系領帶的。
學長彎下腰,領帶幾乎垂在顧景眼前:「叫什麼,哪個班的,為什麼摘花。」
奪命三問,把顧景問得站不起來,匆忙收回手,卻不小心擦在了枝幹上。玫瑰多刺,他的手背很快出現一道紅印,接連湧出幾滴血珠。
這時路邊的一輛商務車響起了喇叭,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趴在窗邊喊:「謝歡,約的試鏡要遲到了,趕緊上車。」
「來了。」那學長應道,轉頭對顧景說,「只許摘一朵,下不為例。」
說完就上了車,顧景始終沒抬頭,只記下了那位學長的名字。
謝歡。好像在哪裡聽說過。
*
「採訪說好的兩個學部平分時長,現在又通知不採訪我們初中部了,跟咱這兒耍猴呢!」
準備好的採訪稿摔在桌上,王昱恆滿臉晦氣,想想又把稿子丟在地上踩了好幾腳。
正踩著,他忽然變了臉色,走到庄廷希跟前問:「該不是高中部那位大神要上台吧,否則這電視台是想幹嘛?」
「高中部三個年級第一呢,你說的哪個?」庄廷希沒有節目安排,單純是來後台躲清閑的。
「不是說學習,我是說那個……」問庄廷希感覺沒戲,王昱恆又追到沈齊面前繼續,「就那個謝歡啊,你知道我說的哪個吧。」
大神?那位算什麼大神,除了長得好看了點,還有什麼能登台表演的東西?
沈齊心中知曉,但不明說,因為那人跟他算是有點關係,萬一他評價了什麼傳到人家耳朵里,他爸媽肯定要削他。
「我說王昱恆,你平時在學校露臉還不夠多嗎,非上趕著爭一個破電視台的採訪,有意思嗎。」庄廷希說完從椅子上起來,抬腿往外走,「還以為躲到這兒能有清閑,誰知道就數你最煩。」
「我煩?我煩是因為我被耍了!」王昱恆懊悔道,「早知道剛才在台上我就不那麼賣力表演了,又唱又跳的,想想我他媽更像個猴子了。」
這形容貼切,庄廷希聽了笑得直抽,路過沈齊身後拍了拍他:「我先走了啊,最後一個節目了,你自己聽著點兒。」
沈齊沒回頭,繼續擺弄著手機:「知道了。」
慶祝端午的這場活動,學院要求的是全體師生都要參與進來。高中部的流程不清楚,但他們初中部是這樣,分別安排了四位主持,學生教師各兩位,分上下場搭檔主持。
沈齊是負責上半場的,當時電視台還直播了一段,結果到了上半場最後一個節目,一位老師上台打了套太極,無聊到幾個記者直接把機器拖去了高中部。
說好的每個學部各直播半場,他們最後一個節目走的,這倒也不算太過分。
直到剛剛,統籌老師過來通知,那群記者嫌機器挪來挪去太麻煩,問初中部這邊表演完能不能直接到高中部集中接受採訪。
統籌老師是個暴脾氣,本來因為他們中途離場就很不爽了,這會兒脫口就問:「有你們這麼辦事兒的嗎?當我們初中部的都是企鵝啊,集中遷徙?」
記者那邊類似領導的一個直接回復:「那你們就不要來了,我們把初中部的採訪取消就好了呀。」
王昱恆現在正在模仿那個記者的語氣,想起一遍模仿一遍。直到他說第四遍的時候,沈齊手機里的貪吃蛇咬到了自己的尾巴,遊戲結束。
舞台上的節目差不多要接近尾聲,沈齊關閉了手機,起身問:「王昱恆,你還能不能消停。」
「算算算,不想了。」王昱恆勾著沈齊的肩膀,感慨道,「哥,還是你瀟洒,主持完就溜,待會兒謝幕還有人給你送花。」
沈齊抖開他的胳膊:「我在食堂說的,你都聽見了?」
「我這耳朵又不是擺設。」越靠近舞台,王昱恆聲音越低,「誒我問你,我們以後真要跟那個小白兔做朋友嗎,還要一起打球?你不會聚會也帶他吧。」
沈齊無情地推開那張臉:「他跟我有關係,跟你們又沒關係,你瞎操什麼心。」
王昱恆說:「跟你有關係,不就是跟我們有關係嗎。瞧你這話說的,多生分啊,咱們可是從小玩到大、以後還要玩一輩子的好兄弟。」
還好兄弟,沈齊真恨不得照他腦殼來一下子:「真是服了,在家被姜羽嘮叨,在學校你又總在我耳邊嗡嗡,我身邊怎麼全是話癆,就沒一個能安安靜靜的嗎。」
舞台音響戛然而止,到了謝幕時間,候場的師生挨個上去,沈齊跟著大部隊前進,王昱恆跟在他屁股後頭,想說話但因為周圍太亂,一時沒插上嘴。
很快謝幕結束,觀眾散場,蜂擁至後門出口,台上的人也準備離去。
說實話,沈齊是沒打算等顧景的,要他獻花的話只是句玩笑,豈料此刻真的看見有人逆流而上,穿越人群走向他。
「喜歡安靜的,喏,你這不就找到了小白兔。」王昱恆終於有機會說出了這句話,說完就準備開溜,「我提前叫了家裡人來接的,先走了,拜拜了您。」
舞台上走的走,散的散,沒過多久就剩下沈齊一個,以及站在台下的顧景。
「還真來了。」沈齊嘟囔完,向舞台外圍走,「喂,你是不是來得太晚了。」
沒有勇氣將自己暴露在全校師生面前,只好等待散場。
等待對方靠近、蹲下,顧景舉起了手中的玫瑰:「你還站在台上,不算晚。」
停頓了幾秒后,沈齊摘下玫瑰,湊近鼻尖輕嗅:「就這一支?」
從這個角度,顧景看到沈齊的臉被遮擋了一些,態度也顯得朦朧。
「有什麼想問的嗎?」沈齊順勢坐在舞台邊緣,手中的玫瑰敲在顧景頭頂,「給你一次機會,想問什麼都行。」
他還真有想問的,但從哪個地方問起呢。顧景思索了一會兒,仰起頭問:「你討厭我嗎?」
沈齊回答得乾脆:「不討厭。」
「那第一次在補習班遇見,你為什麼說不認識我。」
第二個問題就問到了尷尬的,沈齊頓了頓,說:「因為想要你主動跟我搭話。」
顧景就不是個主動的人,這個回答他聽著有點意外:「好吧。第三個問題,那次參加升旗儀式,你為什麼故意撞我。」
萬事開頭難,但即使開了頭,這個問題還是讓沈齊怔住了十幾秒:「……因為想要你主動來找我。」
又是主動?顧景看著他:「第四個問題,你為什麼——」
「因為我想跟你說話。」沈齊已經學會搶答了,「但我不想主動,就想辦法讓你主動,就是這麼簡單。」
顧景不理解:「所以為什麼一定要我主動。」
「因為我是沈齊。」他輕鬆躍下舞台,平穩地踩在地面上,看著顧景說,「像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需要主動。」
「你……」話到嘴邊,顧景換了個說法,「你想跟我說話,是想跟我做朋友?」
回想起那次在沈齊家觀星房的對話,他補充道:「真心的,不是開玩笑?」
一句又一句,在沈齊那顆驕傲的心上反覆碾壓,他突然一笑:「拜託,交個朋友而已,用得著這樣確認嗎?好像你找的是另一半似的。」
顧景「哦」了一聲,轉身道:「那我先走了。」
步子還沒邁出去,就聽見身後的人拉長聲音說:「是……」
短短一個音,滿滿的都是無奈,顧景回頭問:「是什麼?」
沈齊把腦袋偏到一邊不看他,鼻尖作癢揉了揉,很快速地說:「是真心。」
顧景忽然覺得自己讀懂了沈齊,他笑了笑:「有沒有人說過,你這個人挺彆扭的。」
今日份的臉已經丟完了,沈齊自己都不想再聽自己的聲音,嘴硬說:「我怎麼樣用不著你管。」
「朋友之間提建議是可以的。」顧景說。
沈齊心說,朋友就是害我不再驕傲的。
等等,他說朋友……
「你好,沈齊。」這句是方言,上次沈齊想聽的,顧景說完走到他面前,「這樣可以嗎。你要我主動,這樣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