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緣來竹馬
沈齊的出現令顧景陷入了恐慌。
他一步步走近,手腕微動,就像是要將手裡的書包甩到他臉上。
想到昨夜被踹到不知蹤影的遙控器,顧景立刻從床邊蹦了起來,抓起自己的書包:「我先走了。」
沒等沈齊走到面前,顧景就貼著牆邊,火速逃離了這間病房。
姜羽一邊納悶一邊吐槽:「跑什麼呀,跟兔子一樣。」隨機應變的機靈鬼,他哥進來的第一時間,他就把餐盤藏到了桌底下,「哥,你可算來了,一晚上不見,我都想死你了。」
收起落在門外的視線,沈齊把書包丟在沙發上,抬起的手指朝姜羽勾了勾:「少來,把餐盤拿上來我看看。」
姜羽微笑說:「沒什麼好看的,都吃光了,空的。」
手指叩了叩桌面,沈齊重複道:「拿上來。」
笑維持不住了,姜羽臉崩得賊快,苦情戲男主角上身:「哥,我錯了,我以後一定改。」
「拿上來,」沈齊說,「這是我最後一遍重複。」
話音落,姜羽立刻從桌底把餐盤舉到了頭頂:「求別打臉。」
「要我怎麼說你好,你多大了今年,能別這麼裝嗎?回頭我爸媽見了,還以為我又怎麼著你了。」沈齊把餐盤取下放在桌上,看了看裡面,一塊胡蘿蔔都不見。
「誰讓你總是兇巴巴,我要自保才這樣的。」姜羽掀開被子下床,摟著沈齊的胳膊,把人推到沙發上坐好,自己筆直地站他跟前,「我都這麼誠實了,哥你今天就放我一馬,我保證以後都聽話,行嗎。」
「你能聽話就出鬼了。」沈齊瞥了他一眼,「別的先不管,但我要警告你,以後都不許跟他說話。」
「他?誰啊?」
「……你說誰?」
「哦,小白兔啊。」姜羽抓了抓頭髮,很糾結,「可是他幫我吃了胡蘿蔔誒,而且他還誇我可愛。」
沈齊拔高了音量:「你的耳朵是出問題了嗎?他明明說你嬌里嬌氣,你是怎麼聽出可愛的?」
不管哥哥偷聽到了多少,姜羽堅持自己的想法:「我就是覺得他在誇我,我就是喜歡跟他說話,略略略,你管我。」
「你管我」三個字可謂是十分囂張了,沈齊聽完直接變臉,握緊拳頭站起來:「長本事了吧你,敢這麼跟你哥說話?」
姜羽向來只顧眼前的自由,不想以後會不會被報復。現在他敢囂張,自然是因為能制服他哥、給他撐腰的人出現了。
「舅媽!我哥要打我!」
姜羽這聲大喊,沈齊幾乎是條件反射把拳頭揣進褲兜,轉身就對秦詩愛解釋:「他開玩笑的,我們在鬧著玩。」
「弟弟身體不舒服,你別總跟他鬧,來把水果給他端過去。」盤子遞出去,秦詩愛眼睛四處看,「小景呢,剛不還在這兒嗎?」
姜羽蹦出一句:「被我哥凶走了。」
沈齊從盤子里抓了把車厘子塞他嘴裡:「瞎說什麼,給我閉嘴。」
姜羽腮幫子鼓得像倉鼠,想吐出來他哥又不許,只好吃完,攢了滿滿一嘴的果核還要說話:「舅媽你看我哥,他剛才就是這麼凶的。」
秦詩愛把垃圾桶拿過來:「好了,別開玩笑了,說說人到底哪兒去了,別讓小景的媽媽擔心。」
顧青許猜顧景可能是去廁所了,再不然就是男生之間玩的小遊戲。
她的兒子她了解,他不可能故意做出讓她擔心的事來。
「我不知道。」姜羽吐完了核,直起脖子就轉移炮火,「但我哥肯定知道。」
「我他……」差點爆了粗口,好在及時止住,沈齊點了點頭,聲音是從嗓子里硬擠出來的,「我這就去把他請回來。」
*
顧景覺得自己很慫,再次見到沈齊他還是害怕,現在竟然還落荒而逃了。
「喂,你怕什麼呢,他不就砸了個遙控器,你嚇成這樣有沒有出息?」顧景在心裡問自己。
可是很快又有另一個聲音反駁:「當然可怕了,你忘了學校里傳的,他可是能把人腿打斷的狠角色!」
傳言,到底是不是真的?這點顧景不知道,但他害怕是真的。
沈齊這個人,對著家長老師是一副優等生面孔,而對著像他這樣落單好欺負的人,惡霸氣質簡直收都懶得收。
可惡的兩面派。
找到了顧青許的車,不過他沒鑰匙,上學又沒帶手機。
乾等了一會兒,覺得浪費時間,於是從書包里抽了本習題冊,趴在車前蓋上做。
填空題做完,剩幾道大題,剛寫了「解」字,冒號都沒來得及點,就聽見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回頭看,來的是那個兩面派。
「我就知道你在這兒!」沈齊跑得很疲累,在他面前停下后,彎腰兩隻手撐著膝蓋,說話一喘一喘的,「快點回去,你媽找你。」
見他仍傻站著,沈齊又說:「你屬陀螺的,不抽不會動是不是?」
感覺到危險,顧景立刻後退,手護在身前:「禁止暴力。」
沈齊無語到佩服他的腦迴路:「誰暴力你,我閑的沒事幹嗎?」
顧景面露疑色:「那你來找我……」
「我說了,是你媽要我來的,不是我自願的。」沈齊狀似漫不經心地看了眼他身後,「你剛才在幹嘛呢。」
「哦,」顧景晃了晃手中的筆,「寫作業。」
「挺認真啊,怪不得偶爾能超越我。」
顧景眨了下眼睛,覺得他不像是要憋好話,果然,他接下去又說:「但你不覺得你這種行為很傻嗎,誰路過了都得盯著你看幾眼,不收費豈不是虧得慌。」
「我跟你有仇嗎,你為什麼總要針對我?」顧景不止一次被這人搞得頭疼,上一秒說的話下一秒就能變卦,一會兒說做朋友,一會兒又對他擺出抗敵的態度,到底是要怎樣,他到底該信哪一句。
沈齊沒作回答,反而義正辭嚴地問他:「我針對你你不知道為什麼,我做什麼你也不知道為什麼,所以你到底是聰明還是笨,第一怎麼考的?」
兩人僵持了許久,最終顧景低下了頭,說話混著哭腔:「對不起。」
沈齊先是一愣,忽而嘴角漾起笑意,慢慢向他走去:「都說對不起了還哭什麼,我大人有大量,就原……」
「我可以跟你說對不起,只請你以後不要再屈尊搭理我了,離我遠一點好不好。」
想要拍他肩膀的手停在半空,沈齊懷疑自己聽到了什麼:「你再說一遍。」
顧景抬起頭看他,眼裡似有若無地閃著淚光:「對不起,我不喜歡一直被欺負,請你以後離我遠一點。」
「欺負?」手指無規律地向手心張合,然後停下指著對方,沈齊一臉荒唐地問,「我是打你了還是罵你了,你覺得我在欺負你?」
顧景沒說話,頭稍微動了動。
「還點頭?那你是沒見過我欺負人的樣子,真的很想看嗎?」沈齊嗤笑了聲,轉身時丟下一句話,「等著吧,以後有你後悔的時候。」
*
那天之後,顧景真的沒再見到過沈齊。
雖說在一個學校,但不是一個班,樓上樓下,很容易就會錯過,無論是上下學,還是去食……等等,沈齊好像是不吃食堂的。
顧景覺得自己的安全又多了一重保障,只是沒想到意外來得這麼快。
因為臨近端午,學校提前組織了場慶祝活動,上午幾輪綵排,下午會有電視台的人過來直播。
綵排結束的時候正趕上午飯,下午的活動又很早開始,沈齊作為活動的學生主持,就算再不喜歡食堂,也只得湊合一頓。
食堂每日都人滿為患,顧景找不到空座位,看見同班的男生,問可不可以拼桌。
「可以啊,」一個男生指著對面,「多兩個位置呢,你隨便坐。」
「謝謝。」顧景放下餐盤,離開去拿筷子。
他才走,就有人說:「哎,你理他幹嘛,孤僻怪。」
同意顧景坐下的男生笑:「好玩兒唄,咱們班第一誒,班主任不老說,他初二就能進一班了。」
有個男生冷笑:「怪不得平時都不愛搭理我們,敢情他覺得自己跟我們這些普通班的不是一路人,瞧不上我們。」
他們說話的聲音不算小,斜後方有桌男生聽見了,紛紛看向正在吃飯的沈齊。
「你們都不用吃飯嗎,還是看著我就能飽?」沈齊放下筷子。
「聽見沒,他們說的是顧景。」
「聽見了又怎麼樣?」
「聽見了你應該高興啊,他們班上的人也討厭他。」
沈齊終於抬起頭:「也討厭?」
「對啊,咱們幾個不早就看他不順眼了嗎。」
「咱們?」沈齊一直在重複別人問句里的字眼。
「咱們好好十五個人的補習班,他算哪根蔥,正式比賽都沒參加幾回,說插班就插班。」說話這人不僅跟沈齊同在一班,還是奧數補習班的成員之一,「不過懶得跟他起爭執,倒是沈齊你,你應該比我們更討厭他,你之前不老是故意堵他嗎,怎麼現在覺得無聊了,不欺負他了?」
沈齊被問得啞口無言,他真的……真的欺負過顧景嗎?
似乎每個人都這麼覺得,就連顧景本人都是這麼說的。
可是,證據呢?
他要是想欺負人的話,怎麼可能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