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牯藏
第二天她是被系統的催促聲吵醒的。
【請宿主前往山上營救男主。】
曳緣迫不得已出門,藍霧說了今天他要去干一件大事,讓她好好待在家裡,不要出門,而他自己早早地就走了。
她匆匆下了樓,剛好遇到從隔壁屋裡跑出來的郗獻雲,他同樣驚慌失措,「曳緣,他們都去參加祭祀大典了,聽說今天是牯藏節,說藍霧今日要下葬他的母妃。」
「啊?我不知道誒。」
下葬?不可能。應該是復活才對。
「走吧,我們也去看看。」郗獻雲拉著她向橋外走去。
曳緣抓住他的衣袖,小聲道:「哥哥,有件事……我想告訴你,我跟藍霧……成親了。」
「什麼?!」郗獻雲直接驚破了聲,「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和藍霧昨天成親了。對了,姬宴已經給了我休書了。」曳緣再一次陳述道。
郗獻雲抓住她的身軀,狂躁道:「曳緣,你玩笑也不是這樣開的吧!你這先斬後奏的能力也太強了吧!你說什麼?姬宴休了你?這怎麼可能?你騙我的吧!」
曳緣把休書拿出來給他看,紅紙黑字寫得很清楚,就是要休掉她這個側妃。
「這……該不會是被人逼著寫下的吧?」郗獻雲不經意的一嘴,倒是說出了事情真相。
曳緣鬱悶地抽回休書,自己又小心翼翼地收好,「總之,我和藍霧成親了。」
「妹妹,你告訴哥哥,你當真喜歡他?這親是不是他逼你成的?」他認真了起來。
「是我自願的,我喜歡他,我不顧世俗,只想要跟他在一起。」
郗獻雲猶然震驚,「他到底哪點好?讓你如此失了智?」
「切!我才不告訴你他哪裡好呢!」曳緣扭頭就走了。
郗獻雲還跟在她身後,問她:「曳緣,你嫁給他開心嗎?」
「開心,前所未有的開心。」
郗獻雲看著她蹦躂的背影,終於鬆了一口氣,「開心就好,只要你開心就夠了。」
當時她嫁給姬宴之後的種種不開心顯露無疑,他作為哥哥又豈會看不見?
如今,只期盼她能開心,就夠了。
以後的事,以後再擔著吧。
曳緣跑上了街道,見街道上有好多人,排成有序的兩列,大家都穿著統一的苗族服裝,這樣一條長長的隊伍,儼然跟她夢中看到的一樣。
唯獨不同的是,她的肚子里沒有孩子。
雖然和藍霧已經成婚了,可是他昨晚並沒有做任何事,只是輕輕地摟著她入睡。
曳緣苦思冥想,唯一的一個猜想就是,他還是不願意給她解蠱,他究竟在害怕什麼?
他在怕給她解蠱后,她就離開他了嗎?
自己不是已經答應嫁給他了嗎?他究竟在怕什麼?
街道上的人臉上都映在陽光中,如此溫暖祥和,一些婦女手肘上勾著小竹籃,裡面裝著鮮花和水果。前面的一些男人們手上拿著長長蘆笙在吹奏,這是他們苗疆的特色樂器,聲音明亮纖細,曲調高揚。
他們全都是往山上走的,曳緣決定插隊,不走尋常路,跟郗獻雲兩個走在隊伍外邊。因著她是大祭司夫人這個身份,並沒有人來阻攔他們,他們暢通無阻地跑上了山。
系統為她開了天眼,告訴了他姬宴被關押的位置。
她在半山腰的時候離開了人群,跑去了右邊的一條□□,鮮花盛開在埂上,前面是別人的房屋,同樣是吊腳樓,建在半山腰的。這山並不陡,山上建了很多一樣的木屋,放眼望去,壓根分不出這些房屋有什麼差別,而姬宴就被藍霧藏在了那邊其中一間屋子裡。
「曳緣,我們走這裡幹嘛?這條路哪有剛才那大路好走?」郗獻雲在身後不解地問。
「宴哥哥被關在了那裡面,我們得去救他。」曳緣不疾不徐的解釋著。
「啊?該不會是你那新夫君所為吧?」郗獻雲調侃了一句。
「討厭你!哥哥!快點吧,我們得趕緊去救他。」
這系統提醒了但又沒完全提醒,只是說在觀景台下的屋子裡,卻沒說具體在哪座屋子哪一層。
「哥哥,我們分頭找吧。」
「好。」
這裡的屋子不知是本來就沒人住,還是人都出去了的原因,空蕩蕩的,渺無人煙,有些房間上了鎖,有些甚至連鎖都沒上。這裡的人也太放心了吧,也不怕被偷。
苗疆內的吊腳樓從外觀看根本分不出來區別,只能依靠位置來辨別。
她邊找邊喊姬宴的名字,從每一層的一樓找起,再上樓梯去找。苗寨內的房屋相對較為密集,一座吊腳樓挨著一座吊腳樓,都是錯開布置的,有時候跑下了這棟樓都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分不清哪座房子是自己剛剛找過的。
在這裡爬上爬下,終於在一間頂樓的屋子裡找到了姬宴。
曳緣將郗獻雲叫上來,「這兒,我找到了。」
門把上了鎖,郗獻雲用流雲劍奮力一斬,將那把鎖劈掉。
「太子殿下!」門內烏七八黑,門被推開,陽光直飛進去,裡面的姬宴倒在了木桌的桌腳下,全身被貼得滿滿當當的符紙。
「曳緣?獻雲?你們怎麼來了?」姬宴的嘴並沒有被封住,那看來這附近都沒有住人,否則他早就被救出去了。
他們跑進來給他撕身上的符紙,符紙太多了,不知道的還以為藍霧把他當粉刷牆了呢。
「外面是什麼情況?」姬宴早就聽見了蘆笙的奏樂聲,如此歡慶的聲音,讓他心裡很不安。
郗獻雲邊撕符紙邊說:「在舉辦牯藏節呢。」
「這個時候?」姬宴心中充滿了疑慮,遂又驚覺道:「不好!」
身上的符紙被撕完,他就沖了出去,他們兩個不明所以,但也跟著跑了出去。
姬宴身上有無數條鞭印,鮮血滲透了衣衫,看起來觸目驚心。這樣的傑作,一看就知道是藍霧所為。
她現在很懷疑昨天的那份休書究竟是怎麼得來的。
「姬宴哥哥,你沒事吧?」
姬宴扶著欄杆下樓,強撐著身體上的疼痛回答:「沒事。」
外面在舉辦牯藏節,他心裡很不安,很擔憂忘憂,所以跑得很急。
此處距離神殿並不遠了,只需要穿過幾座房屋往上走,再走兩三個階梯就到了一個巨大的觀景台。
這處,乃整個苗疆的最高處,站在這裡,可以看到整個苗寨的全貌。
這裡,也是苗疆最神聖的地方。
此觀景檯面積寬大,外設木質欄杆,跟南楹國建的祭典大台差不多寬,在這高處舉行祭祀大典,或許是通往神明最近的地方。
觀景台上熱鬧喧囂,人聲鼎沸,圍了幾圈的人,熱鬧的奏樂聲就是從這裡發出的。
他們三個不走尋常路,從欄杆這裡爬上來,惹了好多的目光過來。
尤其是對面神殿門口的藍霧,就屬他的目光最為精亮。
神殿外兩棵大楓樹巍峨佇立,火紅的葉子輕輕飛揚,楓葉漸欲迷人眼,此刻藍霧的目光就被楓葉迷亂了。
當他看到曳緣和姬宴同時出現的時候,他的臉在那一刻驟變,陰氣十足,他勾出一個冷笑來,「郗曳緣,你又站在了我的對立面。」
藍霧心灰意冷,轉過了頭去,走入了神殿內。
神殿內跪著一眾帶黑帽子的白髮老者,他們在誦經梵唱,圍在冰棺四周,為藍霧的母妃祈禱。
曳緣想衝過去,可是卻被幾人用長刀攔住了,「大祭司有令,誰都不可以進入神殿。」
「我是他夫人,我也不可以嗎?」
那兩人搖了搖頭,板著臉,不太好講話的樣子。
「藍霧!忘憂呢?你把她藏哪兒了?」姬宴的聲音劃破長空,驚擾了旁邊的奏樂者。
「大膽!竟然驚擾神明!給我轟走!」那些拿兵器的人才不管你是太子殿下還是藍霧的哥哥,在他們眼裡只認大祭司,而且最煩有人打擾他們的祭祀儀式,誰要是擾亂了儀式,他們都不會放過。
姬宴如今失去了斬妖劍,便如同失去了左右臂一般,況且他還全身都是鞭傷,如何能去跟藍霧硬碰硬。曳緣按住他,「宴哥哥,先靜觀其變吧,你這樣下去也救不了忘憂姐姐的,不知道藍霧把她藏在哪裡了。」
「就在這神殿之下。」姬宴壓低聲音道。
「這下面?那更不好找了,現在這裡這麼多人,根本沒辦法找機關。」
蘆笙又開始吹了起來,蓋過了他們的議論聲。
「神婆到!」
這時,下面走上來一群浩浩湯湯的隊伍,為首的正是十夕的那位阿婆。
她換上了一件莊重繁華的衣服,深藍的顏色,胸前的衣襟綉著類似太陽神的圖案,將她纖細弱小的身子撐得高大了起來。
她左手拄著一把牛頭型的拐杖,上面墜著幾顆亮白的象牙,右手拿著一串硃紅色的佛珠手串,邊走還邊在轉著佛珠。
沒想到阿婆在苗疆內的地位這麼高呢。
她的身後一左一右跟著兩個妙齡姑娘,兩人身高一致,著裝一致,紅色苗服,皆戴同樣的銀片耳墜,兩人就像雙生姐妹花一般,就算她們的臉長得不盡相同,但是她們的眼神竟是一樣的,一樣的黑曜清冷。
她們兩位本就是神婆撫養長大的孩子,後來苗王也有意將她們往祭司方向發展,可惜,兩個人一夜之間全跑出苗疆了。
兩個人的步伐一致,手中一起捧著一個長方形托盤,托盤很長,需要兩個人才能托住。托盤上面蓋著一塊紅布,看不到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
隨著奏樂誦唱聲此起彼伏,阿婆帶著身後兩列縱隊走上了觀景台,在觀景台中央的火盆前停下。火盆用三角鐵架架住,上面擺著一個大鐵鍋,裡面燃著紙錢和香料。
此火乃紅蓮業火,並非普通火焰,它燒出來的光帶點藍,藍飄入空中又變作最耀眼的紅。
「上祭祀物。」有人在唱著。
阿婆站在一側閉眼念神咒,而拾溪和冰落則走到了火盆前,拾溪挑開托盤上的紅綢,裡面的東西嘩啦展現出來。
曳緣大驚,那托盤裡放的竟是姬宴的那把斬妖劍。
她們那是要……將他的劍祭天?!
姬宴的劍也算半個神物,斬過無數妖魔,吸收過無數妖魔之氣,用這來祭天恐怕能體現他們的最大誠意了吧。
拾溪和冰落兩人一起將長劍放進火盆中時,烈烈火光照在她們的臉上,將她們嘴角的那抹邪笑映得十分亮眼。
姬宴見狀,一手抽出身邊郗獻雲的流雲劍,長劍甩了過去,流雲劍中的水光泄了出來,形成一段綻開的水花,盡數撲在了火盆中。
發生這一變故,眾人都不淡定了起來。
斬妖劍上面被藍霧下了封印,姬宴沒有辦法隔空運用它。而火盆前的兩個人卻不慌不忙的,冰落雙指並出,在控制火盆裡面的水離開。她雙指向上,那些水就如一道水柱般沖向了空中,再落下時,就變成了細細小雨珠。
而一旁的拾溪卻在朝火盆里輸紅蓮業火,他無語地睨了冰落一眼,「你就不能把雨下到其他地方去?」
冰落不甘示弱,回擊道:「還說你那是什麼紅蓮業火呢,我看不過爾爾吧。」
他們兩個互相看不慣對方,你一句我一句的斗著嘴。那流雲劍直直飛向了神殿內,瞧那方向,曳緣擔憂地大喊:「藍霧,小心!」
藍霧耳朵一動,萬殺出動,反手一揮,就將那把流雲劍打了出來。流雲劍落在了地面上,直落入地面,地面上頓時就結起了一層冰面。
冰面的蔓延速度之快,很快,就沖人們的腳上蔓延了起來。郗獻雲衝過去拔劍,可是那劍卻像是染了冰花一樣,飛速朝他的手上延伸去,倏然,他的手就被凍住了。
「救我呀,冰落!」
冰落搖頭嘆氣,最終還是走了過去,秀手握住他的手,用力一拉,拔出了那拔劍。
劍一拔出地面,那地面上的冰塊就化掉了,一股寒氣升了起來,大家都冷得跳起來抖了抖腳。
趁著亂象,姬宴沖了過去搶他的斬妖劍,可是拾溪卻抱起了劍后移,誇張的在觀景台上跑了起來,尖叫道:「祭司大人,你哥搶劍啦!」
拾溪就是個湊熱鬧不嫌事大的,事情鬧得越大,他越覺得好玩。
藍霧從神殿內走了出來,眉宇親切,喚了一聲「哥哥」。
姬宴停止了追拾溪,轉頭過來看他。
藍霧打了一個漂亮的手勢,迷離淺笑道:「哥哥,你不就是要太子妃嘛,我還給你。」
他的手勢一落,神殿內陰暗的地方就走出來兩個人,他們押著一個暈倒了的紫衣女子走了出來。
「忘憂!」姬宴衝上前去,接住了那個虛浮的身影,忘憂整張臉白得瘮人,血色全無,手臂僵直地垂著。姬宴看到在那手腕上有一道血口子,赫然是被人放了血。
「藍霧!」姬宴憤氣衝天地抬起頭,一雙怒眼逼視他。
藍霧卻還是那副懂了裝不懂的欠揍臉,指著忘憂說:「哥哥,你還不快帶她去療傷,小心別把命給耽擱沒了。」
藍霧的目光又眺向對面的曳緣,好心道:「阿緣,你還不帶哥哥和嫂嫂去家裡醫治,傻愣著幹嘛呀?」
「??」他肯同意讓姬宴和忘憂在家裡救治?
不過那句哥哥嫂嫂倒是說得很驕傲。
曳緣愣了片刻,但見姬宴那傷痕纍纍的背和忘憂不省人事的臉,還是沒有再猶豫,走過去說:「宴哥哥,你帶忘憂姐姐跟我走吧。」
倘若現在離開苗疆的話,時間根本來不及,忘憂一定會耽誤了救治,姬宴果斷地下了決定,抱起忘憂起來跟她離開。
藍霧清淺的笑著,走下了台階,在曳緣離開之際,輕輕勾住她的肩膀,低聲道:「娘子,你可要幫我好好照顧哥哥和嫂嫂啊。」
他特地加重了「哥哥和嫂嫂」兩個字來提醒她現在他們的身份,曳緣哆嗦了一下,因為他身上的寒意太瘮人了。
「去吧。」他的手在她背上推了一下,極為清冷的動作,曳緣似乎感覺他在推她下懸崖。
他還在生氣。
曳緣走了兩步,后又回頭,看著他的眼睛,頓了一會兒,道:「藍霧哥哥,我和你才是一面的,我沒有站在你的對立面。」
藍霧淺淺微笑,那是他慣用的笑容,溫暖中帶點迷惑,讓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麼,他道:「你知道牯藏節的來源嗎?」
曳緣搖了搖頭。
「那你回去問問。」
「??……好吧。」曳緣轉身跟著姬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