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九九
吊腳樓外,拾溪往屋前的石階下走去,下面有一排長凳,陽光正好,將長凳曬得熱和。他走到那裡坐下,慢慢從身上的荷包里拿出一顆山楂來,可是,他看了很久都不敢吃。
他害怕……害怕見到她。
阿婆端著一盤飼料走了過來,將飼料放在橋邊,她喚了幾聲「來來來」,河下的鴨子們就沿著石梯跑了上來。那些白鴨子長得肥,所有重量都被那兩隻黃色小鴨掌承受著,它們的走路姿勢十分滑稽有趣,看著就讓人想笑。
它們一個跟著一個,排好了隊一樣,上了石梯來,用它們那大嘴殼子在盆里吃食物。
陽光細碎的撒到它們的白毛上,是十分溫馨的一幕。
阿婆在他身邊坐下,低啞的嗓音緩緩開口:「你這麼多年不回來,這鴨子都換了一批又一批了……」
「阿婆……」
阿婆抓著他的手:「十夕啊,你跟我說說這些年你在外面都是怎麼過的?過得好嗎?」
「我……」拾溪看著腳下的那群白花花的鴨子,沉吟了幾許,才慢慢說了起來。
「那一年,草長鶯飛,風光明媚,我和冰落剛去到外面的世界,一切都是那麼新奇。山寨外面村子里的人也很善良,冰落被他們留在了那裡,而我自己則跟著一個男孩走了。」
「那個人……他可憐得很,長那麼大竟然連名字都沒有,也沒有父母兄弟姐妹。」
「他說讓我跟他結拜,這樣他就可以有名字了。於是,我認了他做義兄,這樣以後我們家就又多了一個人了,就有人可以保護我和冰落了。」
「我說我的名字叫十夕,他說那他以後就要叫拾夕,我說夕陽怎麼可能拾得到,他指了指溪水裡面的夕陽,然後手伸進溪水中,雙手捧住了那個紅色的夕陽,說那他就叫拾溪吧。」
「他還指著溪水中我的臉說我漂亮,阿婆,你說我滿臉的雀斑,到底哪裡漂亮了?他是不是在騙我?」
拾溪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下,頸上的銀圈上落了好多的淚珠兒,在陽光下慢慢蒸發掉,他自己接下去說:「他沒有騙我。他不會騙我的。」
他說的都是真的,在他心裡,她就是最漂亮的。
可是,她總是很自卑。
「我說我要去塞北,我想去參軍,他就陪我去,他說行軍打仗是個無聊的事,要是他的話,就直接一口氣把那些人全殺了,一次性全解決掉,才不會搞得這麼麻煩,可我認為打仗是門學問,然後我們就吵架了,他一氣之下就走了。」
拾溪說到這裡突然哽咽住了,他當時生氣的原因不完全是因為這個,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那個叫郗雁停的將軍。
自從他出現后,她的心就像是被那個人給勾走了一樣,每天都跟在那個人後面。他生氣過頭了,就殺了他的馬,可是十夕竟然還打算去集市上買一匹馬送給他。
於是,他就搶了那匹小白馬,自己騎著走了。
後來……
後來,他沉浸在無盡的後悔中,他不該走的……不該走的。
冰落躲在後面的台階上,聽著他的話,也淚流滿面。她再也承受不了,撒腿就跑,跑到屋側面的井邊,縱身一躍跳了下去。此刻,只有回到水的懷抱里,她才能得到一丁點的安寧。
再待在那裡,她覺得她下一刻就要發瘋入魔了。
郗獻雲看她跳了下去,什麼也不顧地跳了下去,「冰落。」
「你跳下來做什麼?」冰落將他往上推,可是他卻努力要撲過來,「讓我陪著你吧。」
冰落最終還是放棄了,任由他抱著,有他陪著,心裡好像得到了救贖。
關於十夕的事,她今天是頭一次聽到,她承受不了那樣的痛苦。所以,後來她究竟是怎麼死的?
她不敢再去問。
******
曳緣下了山去,往蝴蝶堡的方向走去,那邊是一座恢弘氣派的石頭堡壘,在這苗疆內尤為的突出顯眼。
蝴蝶堡佔地寬廣,臨河而建,石壁上一圈都是刻的蝴蝶,這是他們苗疆的象徵。
她沿著堡壘外圍行走,來到了大門口,可是門口卻有佩刀的苗人把守著,不讓她進去。
她試著燦笑道:「兩位大哥,藍霧大祭司還在裡面嗎?」
「在。」
「他在裡面幹什麼呢?」她好奇的問。
「這就不知道了。」
她在門口又躊躇了一會兒,突然,有一個姑娘走了來,徑直地走進城堡內,那兩人也沒攔著。她當即大喊:「為什麼她可以進去?」
那名女子轉過了身來,她一身紅色的苗服,頭上戴著一圈紅色鑲銀片的頭飾,長發挽起,一絲嬰兒肥的臉蛋,耳垂上戴著兩個很大的銀圈。
是昨天那個跟藍霧說話的姑娘。
「這是我們苗王的女兒,當然可以進去。」其中一位守門大哥說到。
苗翠盯了一眼她,問:「你想進去啊?」
曳緣點了點頭。
「跟我進來吧。」
「謝謝。」
曳緣跟在她身後順利的進了蝴蝶堡,堡內跟外面一樣,無論是柱子還是牆壁,都雕刻著不同形態的蝴蝶,住在這裡面,簡直像住在了蝴蝶花園裡。
裡面呈圓形布局,房屋布置在外沿,中央是空曠的空地。
苗翠帶著她往右邊走去,堡壘極大,穿過一個廊下,又到了另外一個類似的堡。前面的苗翠隨口問道:「你和藍哥哥成親多久了?」
「額……幾個月。」曳緣胡編道。
「藍哥哥他怎麼就娶了你了呢?」她帶著酸意的說到。
「額……」
她轉過身來,頓住腳步,盯著她的眼睛說:「你知不知道父王打算將我嫁給藍哥哥的?」
「哈?」曳緣一怔。
「都怪你!」她帶著怨氣的推了她一把,「要不是你,我現在就可以嫁給他了。」
曳緣一個踉蹌,險些扶住了一旁的牆壁,才沒有摔倒。
「你?」苗翠的表情驚駭變換,立刻捉住了她的手臂,捲起她的衣袖來,看到她手臂上的紅色血線,驚訝道:「藍哥哥他給你下了蝴蝶蠱?」
「你們不是成親了嗎?他竟然還給你下蠱?怕你跑了嗎?」
「額這……」曳緣將衣袖拂了下去,擋住那條紅線,解釋道:「這個,可能是他個人的……情趣。」
「??」苗翠用怪異的眼神盯著她,「想不到藍哥哥還有這種癖好呢。」
曳緣點點頭。
她們繼續朝前面走去,卻突然聽到一聲震怒,那是從裡屋里傳出來的,一個中年男子渾厚的聲音。
苗翠將她拖進了旁邊一間屋子裡偷聽。
那個男人道:「藍霧,你竟然私自成親了!你和你那個娘還真是同一類人啊,你娘當初違背苗疆的規矩,擅自生下你,後來又不聽勸導,非要帶著你嫁給那個南楹國皇帝,現如今,你也學她是不是?」
「上次你回來那次,我就同你說過與翠翠的婚事,可是,你這次回來卻告訴我你已經成親了。你眼裡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苗王?還有沒有苗疆的規矩?任何苗疆人成親必須回苗疆,必須獲得我的許可,在神殿面前滴血為誓,而你卻在外面就把親給成了!」
「你是不是忘記了你還是苗疆的大祭司?!」
曳緣聽了一會兒,原來他們苗疆成親還有這麼多破規矩呀。她大概明白了藍霧昨天為什麼要當著眾人的面承認他和她成親了,因為他不想娶這個翠翠。
隔壁的屋裡的藍霧回答:「我沒忘。我時刻都沒有忘記我是苗疆的大祭司。」
苗疆早有規矩,身為祭司,不得與外族人聯姻,因為祭司的職位都是一代一代的傳下來的,為了保證血統純正,且不會背叛苗疆,所以必須要求是與苗疆人成親生下的孩子才可以繼任。
而他藍霧,能成為大祭司,已經是個例外了。
他的祖上八代都是歷任的大祭司,直到藍櫻這一代,出現了一點意外,她愛上了南楹國的皇帝,還生下了藍霧。
得知這個消息后的苗王,本來已經培養了兩個女孩子作為下一任祭司的候選人,可是,這兩個人全跑出苗疆了,一跑就是八年,直到昨天才回來。
所以,藍霧還是繼任了大祭司這個職位。
本來他打算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他,可是他倒好,竟然和他母親一樣娶了一個外人。
真是要氣死他了。
苗王嘆了一口氣,「藍霧,你什麼時候把那個女子帶來給我看看?」
藍霧立刻緊張起來,「她腦子不太好,我怕她頂撞了大王,還是不要見了吧。」
「哼!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在護她?」
藍霧又道:「苗疆有規矩,一生只娶一個新娘,倘若她要是出什麼事,我也不會再娶別的人。」
「你敢威脅我?!」苗王生氣的大吼,重重拍了一掌桌子,桌上的茶水都顫了出來。
他又道:「我只給你三天的時間,三天後,將藍櫻下葬!」
他下了最後通牒,然後揮退了藍霧。
曳緣想追上去,可是卻發現藍霧往另一邊的門走了,走得很快,轉眼就不見了。
【宿主,有個很不幸的消息要告訴你,你被下化蝶蠱了。】
「啥玩意兒??」
【就是被人下了化蝶蠱……宿主,別罵我!這只是劇情而已。】
系統的聲音矮了下去,可能自知理虧,所以又道:
【宿主,我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倘若反派拯救值到100%的話,就可以獲得一個超級大獎勵。】
【獎勵是:復活。】
「你逗我玩呢?」曳緣憤怒的說道。
【沒逗你,惡毒女配的宿命就是如此,這已經是我為你爭取到的最大的機會了。】
她憤怒地轉身走了回去,手掌張開,一手將房間里的翠翠提了起來,怒氣衝天道:「你給我下蠱?」
曳緣的手上凝聚了大力,憤怒得想要將她掐死。
苗翠沒有想到她竟然會發現,粲然一笑,「既然你已經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吧。我給你下了一個小小的蠱。」
苗翠後背抵在牆壁上,眼睛卻像是淬了毒,恐怖的笑著:「它的名字叫九九化蝶蠱。」
「九十個時辰后,你就會化蝶啦。你化成蝴蝶一定會很漂亮。」
「!!!」曳緣駭然失色,暴怒道:「解藥!給我解藥!」
「要是真有解藥,我還敢告訴你嗎?哈哈哈,漂亮的小蝴蝶。」
九九化蝶蠱,俗名死亡蠱,又叫九九歸一蠱,養這種蠱的人是絕不會製作解藥的。
曳緣驚憤地收力,作勢真的要把她捏死,可是苗翠卻猙獰著臉說:「小蝴蝶,你確定要殺了我嗎?」
「如果我死了,又或者你把這件事告訴藍霧,他一定會發怒,一定會來報仇。你想看到他與苗王對著幹嗎?你想看到他與整個苗疆為敵嗎?你想讓他以後連家都不能回嗎?」
她繼續邪惡的道:「小蝴蝶,這種蠱是登仙蠱,藍霧也做不出解藥的,你告訴他也沒用,只不過徒增他的煩惱罷了。」
曳緣的手被這些話狠狠的攥住,她本來打算回去找藍霧替自己想辦法解蠱的,可是現在聽了這些話之後,她猶豫了。
這裡是他的家鄉,是他最愛的地方,倘若她真的去告訴他了,無論這蠱解不解得了,他都一定會與苗王反目成仇,到時候,這苗疆他還怎麼待得下去?
這是他唯一的心靈凈土,若是沒了苗疆,他就失去了唯一的避風港。
況且,他還是苗疆的大祭司,他不能丟下苗疆的。
她早就知道的,惡毒女配的結局不太好,可是卻沒有想到竟是這樣。不過既然可以復活,這件事還是不要告訴藍霧了,免得他知道又要傷心。
就九十個時辰,時間就只剩下九十個時辰了。
九十個時辰吶,太短了。
她問系統:「什麼時候可以復活?」
【我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