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楓葉
忘憂感覺自己的頭皮都要被扯掉了,她忍住疼痛,摸出身上的符紙來,衝破他的黑力,貼在他的手心。
「啊!」拾溪往後倒退,手心被那符紙灼傷,一陣火辣的疼痛后,他發現身上的癢意減少了一點。
他立即又撲了過來,大聲道:「符呢?再給我來點!」
忘憂有點后怕,以為他是要發狂了,她向後退,繼續朝他身上飛了符紙去。拾溪卻覺得不夠,不耐煩道:「還有呢?拿來吧你!」
憑忘憂自己,是根本對付不了這隻魑的,她提起厚重的衣裙轉身就跑。而拾溪卻還在後面跟著,讓她把符紙都交出來。
拾溪覺得她這符紙比那小子說的方法有效多了,心中不免疑惑,那小子該不會是騙他的吧?
他一想到這裡,心中就越發生氣,一生氣身體就越癢,忍不住要大開殺戒。
他長臂硬生生截住前面逃跑的忘憂,搜颳了一番,卻已經沒有剛才那種符了,他煩躁地對著天上大叫了一聲:「狐狸鬼,你給我出來!那日搶了你的新娘,今日我把她還給你。」
「狐狸鬼,快點出來,送你新娘你要不要?」
戚九傾覺得他實在是太聒噪了,最後還是現身了,他懷裡依舊抱著那隻小白狐,身姿清冷高雅,語氣平淡:「有事求我就知道獻殷勤了?拾溪,你未免太抬舉你自己了吧?」
拾溪給他擠眉弄眼:「我這哪是抬舉我自己啊,我這是抬舉你呢。」
他將忘憂往他面前一扔,賠笑道:「我把你的新娘還給你,給你請罪。」
「新娘?呵,這個時候還給我新娘?拾溪,你道現在是幾月了?現在已是相月,你請罪是不是請得有點太晚了?」
拾溪知道他只會在每年清明時節娶親,過了時間是斷不會娶新娘的,道:「那既然你不需要的話,那就讓她離開吧。」
「……」戚九卿伸手拍了拍忘憂的臉,頓時,忘憂就感覺自己看見了無數張狐狸面具在眼前左右搖晃,紅白兩色相雜,鮮亮的色彩映在她的眼球中。
她漸漸地,朝著那面具的指引,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像是被人牽著的木偶一樣。
前面有一條被楓葉映成了紅色的小河,她看著自己一步一步地走近河邊,再踏了進去……
戚九卿安撫了一下懷裡的小白狐,問道:「連聖嬰都不要了?想必是有大事求我吧?說吧。我好奇著呢。」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拾溪突然間有點難以啟齒,他撓撓背道,「就是……你能幫我捉下蟲嗎?」
「???」戚九卿一臉錯愕。
「癢死我了。」他鬆了松衣領,手伸進去撓,「這蟲子好像沒在身上,而是在皮膚里。」
戚九卿突然抓住他的手,感受了一下他皮膚內的血液涌動,道:「拾溪,很開心的告訴你,你被人下蠱了。」
「什麼??」
拾溪驚得後退,突然反應過來,是藍霧那個小子,一定是他,這幾日來他唯一一個接觸過的人就只有他了。
河水中,忘憂看著自己走進了河中心,冰涼的河水已經淹在自己的胸口,即將漫過她的脖子,她的下巴,她的鼻子……
「救我,姬宴……」她在心中無聲吶喊著,他現在肯定沒時間來救自己,說不定他現在還和那個郗曳緣待在一起呢,壓根就沒想起來還有個她。
腦海中又回想起剛才曳緣跳起來親他的畫面,她無力地閉上眼睛,也許離開也是一種解脫吧,來世,她不想再愛上他了。
當河水漫過她的臉時,「撲通」一聲,有人跳進了水中,是她熟悉的氣息,姬宴攬住她的腰,帶著她一起游上了岸。
「憂兒,你這是做什麼?為何如此想不開?你就這麼不想嫁給我嗎?非要在大婚前尋短見?」姬宴慌了,兩隻手緊緊地抱住她,不讓她離開。
忘憂靠在他身上,一滴清淚滑落了下來,「殿下,我沒有選擇。」
「對,你沒有選擇。沒有本殿下的允許,你是不可以死的,你再敢像今天這樣試一試?」
忘憂鼻尖一酸,她閉上眼睛,淚水簌簌下落。
「憂兒,你不能死,你是我的太子妃,永遠都是我的人,一生一世都是我的人。」他緊緊地抱著她,帶著某種執念一樣,想要將她揉進自己的懷裡。
忘憂睜開兩眼來,已經止了淚水,可看他的眼神依舊清冷,嘴角扯出一絲譏嘲的笑。
如此霸道……
姬宴將她放在一旁的楓樹下,冷然回頭,盯著對面一黑一白兩個人,撿起地上的長劍,一身森然,吼道:「又是你們!傷我忘憂!」
他手握寶劍,還未衝到他們面前,他們就跑了。他緊跟著追了上去,大吼:「妖怪,休要逃走!」
拾溪現在沒空來搭理後面那個凡人,他一路往鎮上跑,跑回了之前和藍霧一起待過的屋頂。
藍霧此時仍在那屋頂上躺著,在別人眼裡他是愜意非常,但是於他自己而言,他卻在沉澱悲痛。
他的腦子裡已經閃現過了幾百次曳緣跳起來親姬宴的畫面,這畫面每在他腦子裡出現一次,他就用力地去打碎這面鏡子,將他們的身影擊碎得支離破碎才行。
可是,他一閉上眼,它還是會冒出來,打碎了還是會拼起,還是會在他眼前不斷地晃。
他恨死了,恨死那個傻子了。
手中的酒已經被他喝完,可是他還是沒能麻痹自己。他在想,自己為什麼要這麼生氣?別人跟哥哥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又是即將成婚的新婚夫妻,她親他是多麼天經地義的事情啊,怎麼能輪到他來生氣呢?
可是,為什麼還是那麼恨呢?恨到想要將他們兩個都殺了。
底下有人對著他擊了一掌,他翻身一轉,朝著屋檐滾落了下去,屋頂上的酒瓶被擊穿,噼里啪啦碎了一屋頂。藍霧從另一邊的屋檐落下,才一出來,就被人給截住了。
「幹嘛呀?」藍霧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問那個截住他的拾溪。
「敢給本君下蠱!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拾溪兩手向前突擊,朝他擊出一塊一塊的黑色石頭,石頭堅硬,他飛身躲過,但那些石頭落到地面上,震出一個又一個的窟窿。
後面的姬宴趕到,長劍如火舌一般向拾溪和戚九卿席捲,他的紅劍威力巨猛,上面圖了硃砂,畫了陣妖咒語,只這一下,就將兩人震退了老遠。
「藍霧,過來。」姬宴喚他到自己身邊來,可是藍霧卻冷冷地看著他,沒有移動腳步。
後面的拾溪看準機會,朝藍霧偷襲了一把,巨石擊到他的背上,如同鐵鎚砸了他一下,那石頭不僅硬,還冰冷,他向前一倒,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藍霧!」姬宴跳了過來,接住他的身體,長劍對著拾溪他們一掃,震得他們連退數步。
「藍霧,你怎麼樣?」姬宴急切地問。
藍霧卻甩開他的手,強撐著身體站了起來,什麼話都沒說,轉身走進了驛站內。
對面的戚九卿安撫了一下懷裡受驚的狐狸,轉身飄走了。拾溪再最後看了一眼藍霧離開的背影,然後也跟著轉身離開了。
姬宴沒有再追,而是返身回去找忘憂了。
天色漸暗,驛站內,曳緣正趴在床上發獃。突然,門被人一腳踢開,像是驚雷從頭頂掠過,她的心一陣戰慄。
她從床上蹭起來,盯著那從外面走來的不速之客,詫異道:「藍……藍霧?」
藍霧低著首,嘴角垂著一滴鮮紅的血,面無表情地朝她走來,將她拖下了床,像拖一根秸稈一樣,沒有半分溫柔的,拖出了屋外。
「藍霧,你幹嘛?」
藍霧捂住了她的嘴,阻止了她叫喊,輕身一躍,就離開了這座驛站。
外面的殘陽正在慢慢消退,灰色與火紅色融合,雲層下移,像是一幅慘淡的秀麗油畫。
藍霧拖著她在昏暗的街道行走,像是一個無情的趕屍人一樣,要將她送入那最深暗的地獄。
曳緣捶打他的手,吼道:「你幹嘛?你要帶我去哪裡?」
他卻輕輕撫摸她的臉,情真意切道:「帶你去看楓葉。」
他的臉色蒼白,嘴唇卻鮮艷無比,看起來有很嚴重的病態美,曳緣問道:「你又受傷了?」
藍霧擦了擦嘴角流下的血跡,眼神卻不如往日的柔靜,冷淡道:「受傷了又怎樣?與你何干?」
「……」
他手上力道不減,固執地攥住她的胳膊,拖著往前面走。
曳緣覺得他不是要帶她去看楓葉,而是要拉她去赴死,她掙扎道:「這麼晚了,楓葉都要睡覺了,別去看了。」
「我說去看就去看!」這樣病態的語氣,只有他能說得出來。
他強行拖著她往鎮子外沿的楓葉林走去,根本不管曳緣的掙扎與反抗,曳緣不知道他突然怎麼就犯病了,不停在腦子裡問系統反派他這是怎麼了?
【宿主,別怕,正常劇情而已。】
「……」曳緣暈得要死,這個反派最近的情緒波動很大,現在更是不按常理出牌了,直接將她從屋子裡拖出來了。
「救命啊,誰能來救救她?」她在心裡哀嚎。
【宿主,請做好心理準備,你即將被反派下情蠱。】
「什麼???」
曳緣一聽到這噩耗轉身就要逃,她拼了十足的力,從藍霧手中逃脫,還未跑出去兩步,就被後面的人用藍電勾住了。
他用力一拉,就將她拉到了他的懷裡去。曳緣腰腹被那根藍電勒得疼,她躬著腰,才能減輕一點疼痛。
從來沒有想過,藍霧也會用這萬殺來對付她。
「跑什麼?我又不會吃人。」
他冷峻的氣息扑打她的耳朵上,即使是在烈日天,也能感受到那讓人渾身發抖的冰冷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