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古訓
「對,你禍害我吧。」
曳緣又重複了一遍,剛剛要不是他為自己去抓狐狸,就不會被暗算,說到頭,都是因為自己。
現在他有事,自己再不救他,就有點忘恩負義了。他不願意禍害別的女子,那也只能自己來做這個犧牲了。
再說,他救過自己的命,以身相許其實也不為過。
哥哥教她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倘若現在棄他而去,那她還有什麼良心?
她心裡擔憂他得不行,只好自己主動走上了前去,伸手去抓他的手。他的皮膚滾燙,一碰就燒起來了。
她俯身靠近他,可是他卻將臉往旁邊一偏,克制道:「我也不想禍害你。」
「可是,是我害了你。」
他卻固執的咬著下唇,嘴皮都咬破了,說道:「你快出去吧,再不出去,可就晚了。」
他緊閉上眼睛,將那充滿欲/火的雙眼藏起來,伸手去推她,「快點出去!」
他推得用力,曳緣倒在了地上,然後又迅速爬起來,去抓他的袍子,「藍霧哥哥,你這樣會沒命的。」
她急得要哭了,因為她心裏面不想他出事,他這樣一直忍著是會有生命危險的。她再次走上前去,俯身向他的嘴唇靠近,鼓起勇氣道:「藍霧哥哥,我……我……我要親你了。」
她很緊張,兩隻手都在發顫,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只好先親他了。
看著她湊近的紅唇,他身體緊繃,已經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他稍稍一偏頭,那紅唇就落在了他的嘴角,與唇畔擦之而過。
「藍霧哥哥,你別躲啊。」
她本來就緊張,現在看他躲開,內心就更焦急,雙手捧住他的臉,準備再次親上去。
太羞恥了,這還是她人生頭一回這麼主動呢。
可是,害羞什麼的都被她丟遠了,她只想要救他。
藍霧心下大愕,若要是真的親上了的話,他肯定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按住她的身子,艱難道:「我有辦法。」
「嗯?」
他取出懷裡的那個斷蠱鎖,重重一扭。
「你做什麼?你又要用蠱咬你?」曳緣驚愕的叫道。
藍霧卻扭開了斷蠱鎖,放出了一隻極小的蠱蟲來,長得跟螞蟻一樣,一下子就鑽進了他的皮肉里。
他忍著痛說:「這是吸毒蠱,它可以吸走身上的毒,但是……」
他還沒說完就朝床上倒了下去,曳緣趕緊去看他,「但是會很疼,對吧?」
這蠱,他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用的。母妃曾告訴過他,此蠱乃反寄生蠱,別的蠱都是靠寄生於身體里而活,可是此蠱卻是以吸食□□里的物質而活,它在吸食毒素的時候,會流竄全身,中蠱者的身體也必遭反噬,疼得死去活來。
此蠱雖好,可以救人,但是卻也會讓人經歷生不如死的折磨,只要堅持下來了,就無大礙了。
他現在就如母妃所說的那般,很疼,鑽心窩子的疼。
面前的少女很擔心她,她撲在他的身邊,擔憂得還流下了淚水。
他在心裡痴笑:傻子也會有情呢。
他知道她不喜歡他,剛才說要救他也只不過是情急之下說出的報恩的話,倘若他真的答應了,那他才是真的混蛋呢。
她總有一天會後悔,會後悔今天的行為。
等到那個時候,她一定會怨恨今日的他。
因為,她根本不喜歡他啊。
即使他如何去引導她來喜歡自己,可是她還是不喜歡他,她只想要嫁給哥哥。
曳緣見他倒在床榻上,痛苦地蜷縮在了一團,細碎的月光鋪在他的身上,髮絲貼在了他出冷汗的臉頰,她伸手去為他將頭髮拂開,露出他凄慘的臉蛋來。
看到他這樣,眼角跟著滑落了好幾滴淚下來。他真的很痛苦,額頭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她抓住他的手掌,輕輕牽著他的手,除了能陪著他,她什麼都做不了。
「藍霧哥哥,你這是何苦呢?」
他寧願這麼痛苦,都不願讓她來救他,究竟是何苦呢?
藍霧此刻還是清醒的,他虛弱的道:「苗疆有古訓,一生只娶一個女子……」
曳緣聽他說此話,心中悲戚,他的心裡還是只有忘憂嗎?除了忘憂,別的女子都不行嗎?
他的身體在發抖,聲音更加的顫抖,繼續說:「倘若你和我在一起,可你的心裡還有別人的話,我就必須要……殺了你。」
他吞下了後面的那半句話:我不想你死。
「你們苗疆規矩可真多。」
曳緣蹲在他的床邊,雙手拉著他的手,凄美一笑道:「那你以後,一定要找一個心意相通的女子啊。別再去喜歡不喜歡你的人了。」
說著說著,竟然把自己給說哭了,她揩了一下眼淚,藍霧卻動了動手指,迷濛的凝望著她,說:「別嫁給哥哥……」
曳緣好不容易擦乾的眼淚,被他這一句話,又給破防了,眼淚洶湧而出,止都止不住。
過了好久,曳緣也沒有回答他,而只是哭,她突然伸出手,放在了他的眼睛上,為他注入了一股靈力,隨後,他就沉沉睡了過去。
他的身體還在飽受蠱蟲的噬咬,可是,曳緣不想讓他這麼痛苦,便為他注入了安魂靈力,希望他能夠睡一覺。
而她就在這裡守了他整整一夜。
終於熬到了第二日,藍霧漸漸醒轉,臉上仍舊慘白黯淡,但是眼睛里的紅芒卻褪散了,恢復了一片清朗。
他整個人經歷了這樣折磨的一夜,整個人都虛脫了,嘴唇乾裂,下唇有深深的齒印,那是被他牙齒咬出的痕迹。
這個樣子的他,哪像什麼反派啊,根本就是個小可憐包嘛。
曳緣出去給他端了一盆水來,毛巾打濕,替他擦臉,「藍霧哥哥,你好些了嗎?現在感覺怎麼樣?」
「無事。」他搖了搖頭,撐著床板坐了起來,「幫我去叫人準備水,我要沐浴。」
「好。」
曳緣走出去幫他叫人準備熱水,再叫人去準備早飯過來,藍霧他昨晚疼了那麼久,一定很餓。
她在外面待著的時候,卻聽到了許多傳言,說是城裡昨夜出現了一名白毛女,人的身體,卻通身白色的毛髮,眼睛卻是紅色的,恐怖得很。
曳緣一聽,心中思忖難道他們口中的白毛女是栗鳳?
栗鳳已經消失好幾天了,而且她的身上也長白毛,這很難不讓人去將她和這個白毛女聯繫在一起。
這位白毛女在城裡亂竄,擾得城中人心惶惶,全都閉門不出,不敢開門營業了。
曳緣跑去隔壁的宮殿內找姬宴,可是卻發現他一夜都沒有回來。
她轉身回去,卻遇到突然現身的戚九傾,他飄飄如遺世獨立,降於自己面前,還未開口,就被曳緣拉住了,「狐仙大人,白狐它不見了!」
「它昨天跑出去了,像是魔怔了一樣,一夜都沒有回來。」
「啊?」戚九傾轉身就要走,曳緣立即跟在他的身後,邊走還邊跟他說:「狐仙大人,昨天它跑到集市上去了,之後就再也不見了。」
「我去尋它。」
曳緣好奇的抬頭打量他,問道:「狐仙大人,那隻狐狸跟你是什麼關係啊?它的毛髮也是白色的誒,你們……」
「它是……」他沉吟了片刻,卻答:「我也想不起來了,但是好像是認識之人的孩子。」
「哈?」他這記憶力是魚的記憶嗎?怎麼啥都不記得?
他們走到街道上,遇到正在街道上搜尋妖物的姬宴和忘憂,戚九傾拉著她轉身一散,就飄去了另外一條路。
雖然是飄走了,但是忘憂他們卻看見了,他們以為是戚九傾將曳緣抓走了,所以還朝這邊追了過來。
「唔,我們為什麼要躲著他們啊?」
「因為,怕被那女子纏上。」
「啥???」曳緣雙眼睜大,這……書里的人是不是都有點自戀啊?
戚九傾見她如此吃驚,遂解釋了一句,「之前被我娶回祁蒙山的姑娘,我第二天放她們離開后,她們都不願意離去,還想待在山上。」
「所以,你是怕忘憂也纏上你?」
戚九傾微微頷首。
「額……」曳緣忍不住說了一句,「狐仙大人,要我說啊,你就是太不厚道了,你說你這樣一個貌若潘安的謫仙男子去娶那些姑娘,她們當然會為你傾心啊,結果,你娶了她們后又把她們給休了,你這樣的行為,是不是很敗類?」
「我只和她們拜了堂,沒別的……」
「雖然只是拜堂,可是,你也給了她們一場美夢啊,她們肯定以為你是要真的娶她們的。」
戚九傾陷入了沉默中,良久,才道:「可是,娶親已經成了我的執念了,我好像一直在尋找一位新娘,可是,我每次挑開她們的蓋頭時,發現都不是她。」
「我到底要找誰?我已經忘了。」
曳緣有點同情他,在書里,他只是一個出場不多的配角,寥寥幾場戲也只是為了助攻男女主之間的愛情,關於他自己,並沒有更多的解釋。
可是,既然作者創造了他,他就被賦予了生命,他也有追求自己人生的權利。
曳緣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安慰道:「狐仙大人,你一定會找到她的,你也會找到你自己的。」
戚九傾一怔,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出來的是少女堅定的臉龐。
就這一眼,這樣一句話,讓他好像不再迷茫了。
面前這個少女,她是不同的,從那次他用紅繩穿過她的手腕時,他就感知到了,她身體里住著的是另外一個人。
又或者說不是住著另外一個人,而是,她好像不屬於這個世界。
他恍惚道:「你說,我們這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嗎?」
「嗯?」曳緣大驚,他怎麼會問出這樣的話來?
曳緣拉開衣袖,掐了一爪自己的手腕,上面立馬就有一個紅印子了,「你看,我有血有肉,我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我們這個世界當然是真實存在的。」
雖然這是一本書,可是誰說書里的世界就是假的,此刻,他們每個人都是活著的。
戚九傾笑了笑,似乎贊同了她的話。
跟著戚九傾一起,很快就找到了那隻白狐的身影,可是那白狐卻被另外一個妖嬈的女子抱著。那名女子生得妖艷,一襲紅紗包裹玲瓏曲線,上翹的大紅唇勾著艷美的笑,而她的身後還長著一條白色大尾巴,見到他們來時,那條尾巴就隱匿了下去。
她的懷裡抱著一小白狐,正是之前跑走的那隻白狐。
「戚、九、傾……」她勾著妖艷的笑意,看著遠處的來人。
戚九傾身形未動,站在原地,厲聲道:「狐妖!」
那名女子聲音尖細,聽得人心裡麻麻的,「是呀,比不上某人高貴。」
曳緣盯著那女子沉思,難道昨晚那隻給藍霧下媚煙的狐狸就是她?
可惡!
「白毛女,站住!」後面突然傳來忘憂的聲音,他們火速趕了來。
白毛女??
不是栗鳳,是這隻狐妖?
姬宴他們衝過去與那隻狐妖打了起來,而戚九傾卻在這時飛了過去,搶走了她懷裡的白狐,然後回頭向曳緣道別,「下次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