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哭聲
曳緣躲得更遠了,用怪異的眼神看著他,「藍霧哥哥,你就這麼討厭我嗎?把別人妖怪穿的鞋子送給我!」
「我沒說送你啊。」說著,他便指了指那石榴樹上的一個小果子,青色一小個,差不多就一個小指頭那麼大,與葉片融在了一起,幾乎發現不了,「我說把這個石榴送給你。」
「???」
曳緣懵逼:「那麼小,怎麼吃啊?」
藍霧白她一眼:「又沒讓你現在吃,先存在我這裡,等長大了它就是你的了。」
藍霧在某些程度上還是一個很有童心的人,這種話放在姬宴身上是絕對說不出來的,這石榴生長周期很長,至少四五個月,等到那個時候……
等到那個時候,他已黑化,自己也已經嫁人,誰還會記得這顆熟了的石榴呢?
她晃著頭道:「還是不要了。」
藍霧卻偏執道:「本殿下說了送給你,它就是你的了,你要是不摘來吃,那就讓它在樹上爛死吧。」
「……」
蠻橫!霸道!不講理!
「嗚嗚嗚……嗚嗚嗚……」突然,不知從哪飄來一陣哭聲,那是一個小男孩的聲音,聽起來慘絕人寰,在清明這個日子裡,極是應景。
曳緣腦海中忽然想到了原書劇情,這應該是那個索淚鬼在索淚,但這哭喊聲真的太凄慘了,裡面藏著無數驚恐與害怕。
藍霧隨手拎著她躍出了紅牆,往那哭聲發出地而去,曳緣拍著他的胸,「你幹嘛要帶我去?我不去!」
「皇兄說讓我好好照看你,不帶在身邊怎麼照看?」藍霧將她放在地上,一臉無辜的說。
少傾,他們便來到了一座豪門大宅。
藍霧盯著那頭頂黑漆匾額上的楚湘王府四個字,目光一沉。
門口沒有侍衛,他一腳踏進了高高的門檻,院中凄凄,只能聽見那慘烈的孩童哭聲,哭聲震天,不見消勢。
曳緣緊跟在藍霧後面,他的馬尾左右晃動,小辮子上的銀飾晃得她的眼睛疼,她跑到前面去,與他並肩而行。
一到前面就看見了正前方不遠處的四角院台上坐著一個人,那人一襲月白長袍,坐在輪椅上,手臂垂於椅側,握著一個深青色茶盞,綉著金色茶花的寬袖口向下垂落,都快掃在地上了他也未曾抬一下手。
他的頭上仰著,靠在輪椅上,長發如銀河般落九天,金色發冠上挑出一縷白色髮絲,在日光下發亮。
看他那張如同被畫師一筆勾勒成的側臉,在金光中打磨出一個絕美的弧度,也不過三十來歲,怎麼就有白髮了呢?
院中哭聲依舊,可他卻能如此靜坐,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安靜得如同一幅美畫,曳緣禁不住「哇」了一聲,這個只露出半邊側臉的男人也太好看了吧。
果然是書里的人物,這本書里就沒有不好看的人,連個配角都這麼帥。
藍霧聽得她這個「哇」字很是刺耳,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鎖眉道:「鄉下來的嗎?沒見過男人?」
「……」曳緣白他一眼,「是比你要成熟。」
「那你就留在這裡好好照看皇叔吧!」藍霧甩下她朝哭聲的方向走去。
「誒,別……」曳緣奔著步子朝他追去,邊跑邊問,「皇叔他怎麼不動啊?」
藍霧卻抓住另外一個點不放,鬱悶道:「這是我皇叔,你跟著叫什麼?」
她翹了翹嘴:「我跟著宴哥哥叫不行嗎?真是小氣!」
他嗤之以鼻:「哼!你真的以為他一定會娶你?」
「他一定會娶我!」曳緣斬釘截鐵地說,誰讓她是一個看過原著的人呢。
「天真!」藍霧嗤笑道,向前走的步伐不停。
「你才天真!」曳緣生氣,一拳朝他的身上打過去。
他敏銳感極強,身子一側,面向她來,捉住她的小手,往身旁的屋檐下一帶,調笑道:「喲,痴小姐你還會打人呢。」
曳緣一個跟頭撲到他的懷裡,額頭撞到他堅硬的胸膛上,抬起頭來也打趣回去,「呀,花蝴蝶你的胸膛還挺結實的嘛。」
「……你確定你只有九歲?」藍霧象牙白的臉上浮出一絲紅氣,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一個九歲少女能說出來的話,真是既大膽又放肆。
「哥哥,你又懷疑我的年齡……」曳緣拉下臉來說。
「……」藍霧被這一聲哥哥給麻住了,心裡竄起一絲癢意,他一時呆住了。
曳緣現在總算是摸索到了一點應對藍霧的方法,既然他壞,那就比他更壞好了,既然他喜歡玩,那就比他更會玩,既然他瘋,那就比他更瘋。
她沖他甜蜜一笑,兩排珍珠白的牙齒露出來:「哥哥,你怎麼了?」
「咳,沒事。」藍霧壓下眼仁中的情緒。
她轉身想踏出去,卻被他按住了肩膀,嚴肅道:「先別過去!」
他們站在牆壁后悄悄往那邊看,那邊有一房間,房門未闔,大大敞開,屋中只有一個身穿錦衣的小男孩坐在凳子上哭,他聾拉著腦袋,頭髮絲遮住他大半邊臉,雙腿吊在凳子上一搖一擺,像一塊擺動的鐘擺。
曳緣每每看話本,都是一目十行,囫圇吞棗,最喜歡看的就是書裡面男女主的愛恨糾葛,最嚮往的也是書裡面的神仙愛情,所以,像這種索淚鬼是如何索淚的,她其實記不太清。
好多原書內容她都記不太清。
有人來了。
是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小廝,曳緣認得他,他頭髮乾枯,身形瘦弱,如枯草般,面黃肌瘦,而在那如筷子般的雙腿下,是兩個重疊的虛影。
她驚駭地捂住嘴,又見到這個可怕的雙影人了。
原來,昨晚那個來搶第二支新火的人是楚湘王府的人啊。
一旁的藍霧卻象徵性拍了拍她的肩膀,「別怕,一會兒我給你把他打飛。」
「……」
那小廝捧著一個火盆,走進了房中,熊熊烈火將他瘦得凸出來的顴骨照得通亮,他的臉上毫無生氣,膚色暗黃,用一個稻草人來形容是無疑了。
其實他身下的影子並不明顯,只有在那熊熊火光照耀下,才會那麼的顯眼。
他將火盆放在了地上,剛好放於小男孩的腳下,男孩的腳依舊在搖擺,哭聲卻越大了。他的手伸進盆里,竟然在用那火給他洗腳!
見過用水洗腳的,沒見過用火洗腳的!
真是詭異!
那小廝強迫地拉著男孩的腳放進火盆里,銅盆中燃燒著不知名的東西,燒得很旺,通紅的烈火在男孩的腳底烘烤,小廝的手也放在火上,可是他卻沒有喊疼,像一個沒有感知器官的鬼魂。
「救人啊!」曳緣準備衝出去救人。
藍霧卻勾住了她,「別慌。」那隻魅還沒出現。
「可是,那小孩哭得那麼慘……」曳緣不忍心再看,那小男孩的腳被烈火焚燒,她可以想象那是怎樣的痛苦。她知道藍霧故意不去的原因,他還在等那隻索淚鬼,他來此行的目的只是為了那隻索淚鬼,而不是救人。
行吧,他不救人,那她就自己去救吧。
她甩開他的手,從走廊下沖了過去,大吼道:「住手!」
裡面的小廝轉過來看了她一眼,面色發土的臉上有了一絲鮮活的神采,似乎對這個突然出現在此處的郗家三小姐很是好奇。
他的臉確實是沒有什麼記憶點,除了毫無生機還是毫無生機,若是不去特意看他腳下的影子話,這人也沒有那麼可怕。
「三小姐?」小廝詫道。
「放了小世子!」曳緣挺直了胸脯說。
「哈?」那人洗腳的手一頓,他雙手雖已伸入了火焰中,卻像感受不到灼痛似的。
他站了起來,那腳下的影子就更加扎眼了,兩隻軲轆眼盯著曳緣,「三小姐,你在說什麼?」
曳緣心想自己要打應該也是打得過他的,但是藍霧在旁邊,還是不要自己動手好了,她見那人朝她走過來,向後退了一小步,後背卻抵在了一個結實的胸膛上。
那人穩住她的身體,道:「呀,你不是俠肝義膽嗎?退縮什麼呢?」
她轉身一推,把藍霧推進了那間屋子,與門口的小廝差點撞了個滿懷,她跟在他後邊走進去,壯著膽子道:「藍霧二殿下讓你住手!」
她拉著藍霧做擋箭牌,一腳踢翻了地上的火盆,去抱坐在凳子上的小男孩,抱了兩下卻發現抱不動,她擰起眉頭,「怎麼回事?」
藍霧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小女孩抱小男孩,抱得動才怪呢!」
雖說小世子今年已有七歲,但也不至於是曳緣抱不起的體重啊。她被藍霧這樣一說,臉上湧上一抹夕陽,尷尬道:「他被人施了定身咒。」
藍霧揪住那小廝的衣襟,冷聲道:「解咒!」
「二殿下,不能解啊,儀式還沒進行完……」
「儀式?」藍霧和曳緣兩個人都很疑惑。
小廝誠實地解釋道:「小世子腳上沾了不幹凈的東西,每年都是要用新火燒的藥草給他熏腳的,不然那怪物就會跟隨在他這一年裡的。」
???
曳緣低頭看了眼男孩的雙腳,被火燒了那麼久竟然沒事,一點燒痕都沒有,她抬起他的腳底,竟在那腳底上看到兩隻拇指大小的黑色蠱蟲,正中於腳心,看著滲人,實則是長在肉里的,四面八方散布黑色絲線,像是蜘蛛在他的腳底織起了一張毒網。
她扭頭看藍霧,而後者則是一臉憤然,「看我做什麼?這天底下會下蠱的又不止我一個人。」
男孩的哭聲依然在楚湘王府里回蕩,那是因為腳底鑽心的疼痛而發出的痛苦哭喊。
曳緣沒有收回視線,仍舊盯著藍霧,眼光熾熱,道:「藍霧哥哥,你那麼厲害,是不是可以幫他把蠱弄出來?」
少年突然被誇讚,被姑娘家用這樣的眼神注視著,英雄使命感瞬間被激發出,傲著下巴,道:「等會兒。」
曳緣笑笑不說話,這花蝴蝶果然還就只是個孩子,沒想到請他幫忙竟然這麼容易,就只需要誇他一句就可以了。
就在這時,那旁邊的小廝抄起門后的一把長劍朝藍霧揮了過來,那劍上掛著一個黃色的刻字吊墜,乃「楚」字,這是世子每日練武專用的劍。
藍霧朝後一跳,旋身一轉,右手摸上自己腰間,用力一抽,抽出了他繞在腰間的武器。
他的武器似鞭子,又似軟劍,藍色與銀色交織而成,手把處是一個骷髏頭型的銀色飾物,平常不用時就拴在腰上,像一條漂亮的裝飾腰帶,要用時就取下,長臂一甩,發出一道威力懾人的藍色閃電。
曳緣撇撇嘴,真是的,連個武器都這麼花哨,真不愧是書里的頭號反派小可愛。
而他的武器還有一個襯他的名字,萬殺。
萬惡殺盡他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