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62)
謝姜生被用極其緩慢的速度給推開,鼻尖所繞的那股淡淡的清香也隨之變得縹緲,他的心臟好似也跳的極其的緩慢,卻很重,隱隱約約散發著劇烈的疼。
「沈悅……」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嘶啞,帶著警告,好像又摻雜著無聲的無措。
她眉眼低垂著,聽到了謝姜生叫著她的名字,睫毛輕輕的抖了一下,徐徐的看著他。
那雙烏黑漂亮的眼眸溢著淺淺的溫柔和不知名的傷感,就如同夏雨江南中的荷花,細雨蒙蒙,粉嫩的花瓣被擊打的搖曳。
更像一把極其鋒利的利刃插進了謝姜生的眼睛里。
她為什麼總是推開他?為什麼失憶之後的沈悅變得沒那麼喜歡他了?
為什麼對他露出這樣的眼神?
明明是沈悅先拋棄他的啊。
兩個人無聲的對峙著,冬天快要來了,外面的寒風冷的刺骨,一到了晚上溫度就下降的很快。
茂密的樹葉被吹的唰唰作響,幾片綠葉就如同一場春雨般的掉落。
沈悅稍微的歪了一下腦袋,溫溫柔柔的說,「謝先生,別跟著我了。」
謝姜生咬緊牙關,咬的腮幫子都發酸,好像恨不得吞噬著眼前的人。
他狼狽著,語氣卻不顯。
充滿耐心的,彷彿是在哄一個正在鬧脾氣的情人。
「和我回家吧。」
家?
沈悅表情空白了一瞬,眼睛有些酸痛。
她想,家這個字和她沒有緣分,謝姜生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她,只是一個卑劣的第三者。
謝姜生永遠都是那麼的遊刃有餘,他好像堅信著沈悅只是單純的鬧脾氣而已,只要他耐心的哄幾句,他的小情人就會歡快的撲進了他的懷抱。
他認為沈悅愛他,這就是他的底氣。
可是他不知道,愛也是會消失的。
沈悅搖頭,平淡輕柔的說:「那不是我的家。」
她不可以去看男人那一雙多情的眼,好似看什麼都深情,被那麼一雙眼睛看著,彷彿被眼前的男人深深的愛著。
沈悅就是被這雙眼睛給騙了,所以她現在根本就不想看見這雙眼睛。
「謝先生,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
謝姜生彷彿並不是很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但是他知道沈悅不願意跟他回家,於是溫怒又克制道,「別鬧了,我的家就是你的家啊,難道就是因為我結了婚?你就要鬧到這種地步。」
婚姻和愛情是可以分開的嗎?
婚姻難道不是代表著純潔莊嚴的愛情嗎?
結了婚,怎麼可以愛上別人呢?
謝姜生好像並沒有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是那麼的理所當然,就彷彿他的愛是什麼至高無上的寶物,得到他愛的人就應該感恩戴德。
好像一切都是沈悅不知好歹。
他皺著眉,看著沈悅就像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童。
被偏愛的人總是有恃無恐。
在無知無覺之中,謝姜生早就已經被沈悅寵壞了。
「謝先生,你給不了我家。」
沈悅的眼眸清凌凌的,只剩下一片的乾淨清澈,眼睛里只有單純的痛苦,就像是被拋棄在大馬路上的孩子,茫然無措的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謝姜生沉默了一下,聲線淡了下來,「那誰能給你家?」
沈悅垂下了睫毛,眼尾泛紅,抹了胭脂似的艷,她說話的聲音好小,「……反正那個人不會是謝先生。」
謝姜生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極度可怕,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擴散開來,像是瀕臨發怒的邊緣。
他死死盯著臉色蒼白的沈悅,駭然的目光像是吃人的野獸。
聲音又低又沉,似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你是不是勾搭了別的男人,所以才這麼迫不及待的甩開我?」
謝姜生一向都是多疑的人,他並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單純沒有任何利益的愛,一切都是有目的性的,比如說看上了他的錢,或者是這張完美的皮囊。
他認為,沈悅也是這樣的。
沈悅眨了眨眼睛,纖長濃密的睫毛很溫柔地顫。
風刮在臉上有點疼,沈悅的心口好像也被寒風吹的發寒,一寸寸的冰封住,一擊就會碎。
沈悅的腦袋往下面垂了一點,低低的說,「謝先生,這和你沒有關係。」
她這句話好像是在點醒謝姜生,也是在點醒她自己。
可是在謝姜生的眼裡就是默認。
像是無法面對這麼愛他的女人背叛他的事實,他面色都有些扭曲。
謝姜生猛地逼近她,兩條結實的手臂形成絕對禁錮的姿勢,牢牢的按著沈悅單薄削瘦的肩膀,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沉沉的語氣里藏著山雨欲來的暴戾。
就像是抓到了沈悅出軌而拋棄他的證據,就像個妒夫,像個毫無理智的傻子。
「我對你不夠好嗎?你要什麼我不給你啊?你他媽竟然還敢背著我去找別人,沈悅,你把我當什麼?你到底把我當什麼?!」
每一個字都好似雷電一般劈在她的耳膜,讓她震耳欲聾,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洶湧澎湃的壓迫力壓得沈悅內心發慌,手腳鬆軟,臉色蒼白到透明。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極力的躲避著謝姜生的視線,想要喘幾口氣。
「你怎麼就那麼賤呢?」
賤?
沈悅的心被巨石壓著墜入了冰冷的海水裡,渾身上下血液都開始慢慢的冷卻。
她的手在抖,肩膀也再抖。
烏黑的眼眸已經噙滿了晶瑩霧蒙蒙的眼淚,鮮艷的唇瓣彎了一下,梨渦很淺,蕩漾著苦澀的味道。
她說,「謝先生說的不錯,我就是賤。」
長長秀美的睫毛被沾濕了,顫動著,像是振翅的蝴蝶。
通紅的眼眶,蘊滿了眼淚,從眼角一滑,就像被倒出匣子的珍珠,撲簌簌的往下面掉。
可是她的嘴角還是彎著的,那是一個笑容的弧度,並不太真切。
似笑欲笑。
似哭欲哭。
「你說,一個人,怎麼可以這麼賤呢?」
細細細的疑問,好像是在問她自己。
她自棄,自厭。
無比厭惡著自己,恨不得從來都沒有來過這個世界。
她甚至開始恨,為什麼那場車禍沒有帶走她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