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小鳥梨花與風川京子
沒有人能陪你一輩子。
這句話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人類所走的道路注定是孤獨的,也許在這條路上能找到暫時的藉慰來安慰自己並不孤獨,但不能否認,我們帶著空白來到這個世上,也將一無所有地死去。
所以如果生命中遇到能同行的人,誰不會動心呢?
每個人在最初結實朋友的時候,誰會想到最終都會分離呢?
小鳥梨花帶著和她一起在名古屋流浪的風川京子,那時候的兩人也認為她們會一直相處到永遠。
那時候冬天很冷,小鳥梨花用垃圾桶裏的紙盒當做涼席,用路人丟棄的草席當棉被,兩人一起睡在天橋下,每天乞討的錢隻夠兩人三餐並兩餐吃兩個饅頭。
偶爾會有好心的老婆婆和老大爺會給兩人覺得十分奢侈的便當盒,那時候她們就覺得便當裏麵的厚蛋燒是世界上難得的美食。
兩人一起靠在天橋下,看著身前的河流靜靜流淌,同時看著河裏倒映的星空,想著未來怎樣能吃上一次飽飯,然後頓頓都吃厚蛋燒。
她們相依為命,小孩子的世界並不複雜,她們會好奇星星的另一端會不會有外星人同樣仰望著地球,她們與外星人隔著浩瀚的宇宙相視,明明互不認識,卻想交朋友。
她們身子矮小,在大街上看到的並不是繁榮的都市,而是筆直的長腿和各種鞋子,她們看不到更高的地方,可她們能欣賞的東西更多。
也許是小孩子天性爛漫,她們的童年並不痛苦,也許在外人看來她們連飽餐都是奢侈。
“星星那麽多,每一顆都有名字嗎?”風川京子好奇地問道。
“每一顆都會有名字的,我們每個人都有一顆星星。”
她們的對話沒有成年人嘴裏的人脈社交與利益,她們討論的永遠是不合邏輯、不符實際、甚至有些荒唐的宇宙、藍天、大海。
小鳥梨花覺得,那時候的她們沒有那麽多顧慮,雖然不夠果腹但比這個世上的大多數人都快樂,正如遊樂場大叔說的,快樂是這個世上最廉價,也是最寶貴的東西。
那時候,她們能夠互相傾訴心裏話;那時候,她們能傾聽萬物的心聲;那時候,星河永遠印在她們的眼底。
這樣的快樂並沒有持續多久,她們就被收容所給安排進福利院了。
她們每天要假裝笑嘻嘻地麵對鏡頭,跟外麵的人說自己並不孤獨,這裏是她們的家……爾爾。
小鳥梨花和風川京子並不知道這種虛偽的笑容有何意義,拍攝人員走後,義工和院長依舊對她們愛答不理,每天隻管著飯。
雖然有了比饅頭更加溫暖的食物,可在寒風中兩人擁抱取暖的那份溫情消失了。
福利院的福利措施是供他們到成年,要麽升學要麽出去學習技術工作,於是她們兩個被安排進了市小,過著和同齡人相差無幾的日子。
唯一尷尬的時候就是小學時的家長會。
不過兩人的成績倒還不錯,並沒有受到多少歧視。
她們的第一次裂痕是出現在小二,那時候福利院舉行了很隆重的歡迎儀式,所有的孩子都在台上唱著福利院的歌曲,每次有重大活動都會拉出來唱。
聽說這次來了一個大人物,據說非常有錢,他們想要收養一個孩子。
福利院根據所有孩子的表現,最終推薦了兩個人,一個是風川京子,另一個就是小鳥梨花。
結果並沒有多讓人意外,那對夫婦選取了風川京子。
任由誰都會選她,因為她在福利院的打扮下十分可愛,已經可以看出是一個美人坯子。雖然小鳥梨花的成績更好,可對於有錢人來說,學習能力是可以培養的。
小鳥梨花和風川京子那時候並沒有金錢的概念,兩人在夕陽下分手,互相祝福著對方。
那時候的兩人,都有些憎恨夕陽,老天偏偏不會看氣氛地選擇時間,夕陽是十分討厭的分別背景,自帶著淒涼感。
小鳥梨花躺在十幾人一起的臥室裏,會經常看到窗外浩瀚的星海,尋找著屬於風川京子的那一顆星星。
可能是因為有什麽東西朦朧了雙眼,她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
她想在課上和風川京子聊天,可第二天去學校時,發現她已經轉學了,被安排到了東京的私小。
風川京子沒有跟她道別,這一次,小鳥梨花選擇了相信她,可能是因為太突然了。
可直到初中,她都沒能見到風川京子一麵。
她們的聯係僅僅憑借著line,如果風川京子將她們唯一的紐帶切斷,那麽小鳥梨花這輩子應該都見不到她了。
這個年代的社交就是這麽的廉價。
短信裏,兩人的聊天從以往的幼稚開始走向成熟,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壞事。
她們開始聊哪家咖啡廳味道好,哪個品牌的化妝品好,哪個藝人的顏值高,一來二去,小鳥梨花忽然覺得,屏幕對麵的她,好像變了。
這種轉變來的錯不及防,快到她沒有時間來適應。
她漸漸和風川京子聊不到一處去,似乎有什麽東西隔著,比屏幕更明亮,比銅牆鐵壁更牢固。
初中,風川京子似乎更自由了,經常約見小鳥梨花。
闊別已久的第一次見麵是在一家咖啡廳裏,這裏環境優雅,裝潢華麗,服務員彬彬有禮,是小鳥梨花可能一輩子都來不了的地方。
風川京子比以前更加漂亮了,也更加有主見了,不再是那個在天橋底下冷的蜷縮身子的可憐兒了。
她談吐有致、禮貌優雅,讓小鳥梨花覺得有些高不可攀。
風川京子也比以前更加愛笑了,那應該是小鳥梨花第一次看到她這麽美麗的笑容,可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後來的日子裏,她們相見的次數更多,她們第一次坐新幹線去遊樂場,結果迷了路,風川京子帶著她找到了路;她們去京都府的神社裏遊玩,傍晚她們在山上看著日落;晚上她們躺在草地上,看著滿天星辰,找著當年屬於各自的星星。
小鳥梨花隻是默然,盡管她此刻就在風川京子的身旁,可她知道,她們注定不是一路人。
可風川京子的笑容依舊,不曾為誰改變。
初三時,風川京子覺得和小鳥梨花坦白了一件事。
風川京子是風川家遺棄的孩子。
也許是心懷愧疚,也可能因為身體問題,她的養父母無法再生育,於是她們在全國大範圍找著她的身影,最後來到了福利院。
風川家,小鳥梨花並不陌生,那是經常登上報紙的慈善家。風川家有兩個女兒,而風川京子的父親、風川繪裏紗的父親都是入贅的。
風川京子解釋的時候,表情很誠懇,語氣也很抱歉。
可在小鳥梨花的心裏,像是蒙塵已久的木魚被重槌雜種,灰塵落下,她原本脆弱無比的心在這一刻思如泉湧。
她覺得有些好笑,原來她們的命運從一開始就注定好了,可笑的是,她們小時候的友情曾經那麽樸質無華。
如果她不曾遇到風川京子,也許不會有這些感慨,可命運使她們相遇了,她很嫉妒,更加的不甘與自卑。
她覺得風川京子一直在欺騙她。
那些曾經在星空下綻放的笑容也是、任由寒風侵蝕依舊抱團取暖時也是。
小鳥梨花的心開始扭曲了,風川京子似乎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隻是一昧地微笑。
殊不知,正是那笑容徹底將小鳥梨花推進了深淵了。
偏見是一座大山,如果在心底已經認為她的笑容是在炫耀,再怎麽解釋都無濟於事。
她是知道那笑容沒有惡意,可她的內心並不這麽想。
風川京子是一個大小姐,雖然被遺棄,可最終還是回到了家,浩瀚的星空下,終究隻有小鳥梨花一個人,她們仰望著同一片藍天,呼吸著不同的空氣。
長積已久的嫉妒與怨恨在慢慢侵蝕小鳥梨花的心靈,她開始在暗中搜集風川京子的毛發、血液,用在alot賣身打工的錢去了一趟東南亞,擺放了最有名的降頭師,學得了詛咒。
她將詛咒的法陣刻在床底下,每天被來自九開高中的不良欺淩的同時,都會將皮肉之苦都怪罪在風川京子的身上。
她的怨恨來的是那樣的猛烈,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竟然這麽恨風川京子。
可她們見麵時依舊笑臉相迎。
詛咒根本沒有生效,風川京子依舊過著讓她嫉妒的生活。
事情的最後,就是高二時期,風川京子和平常一樣,與小鳥梨花在line上約好了購物時間,然後在alot咖啡廳等候。
這時候,咖啡廳外停下了一輛麵包車,兩個文著青狐文身的人下了車,準備抓住風川京子去船橋上的其他風俗店裏工作。
為此他們在這裏盯梢了很久,最後確定她隻是一個人,咖啡廳老板據說也是青狐的人,那麽應該不會管這事。
於是他們追著風川京子來到了後街的一條死胡同裏。
男子拿著刀準備威脅,並不打算真的動手,可風川京子的反抗實在太激烈了,他不得不裝的逼真一些,刀往前衝入。
這時候,一道身影出來擋住了那把刀。
是小鳥梨花。
可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是這麽怨恨風川京子的她替她擋下這一刀。
男子知道捅了人,櫻井修會出手,趕忙逃跑銷毀證據。
風川京子想打電話叫救護車,可小鳥梨花拒絕了,她忽然覺得著急的風川京子十分可愛。
她和風川京子用盡最後的力氣回到了出租屋裏,準備告別,她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準備。
可話在嘴邊,什麽也說不出口,小鳥梨花隻是看著風川京子的哭臉,最後將她所有的怨恨脫口而出。
風川京子愣了很久,她並不知道平時這個和她一起開心遊玩的人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她以為她們還和小時候一樣快樂。
可事實是,她的一舉一動在小鳥梨花的眼裏都像是一根根稻草壓在身上。
壓死駱駝的並不是最後一根稻草,而是所有的稻草。
小鳥梨花覺得體溫在消失,她忽然又想起她們的經曆,那漫長的冬日仿佛從未消退。
她恨風川京子,但也很愛她,兒時的戲言她至今都銘記在心底。
她的道歉沒來得及說出口,就徹底地死了。
並不是因為傷口不深的刀傷,而是因為詛咒的力量,床底下的法陣在這一刻剝奪了小鳥梨花的生命,同時,詛咒也生效了。
可能真的有玄學的神秘力量,也可能是因為量子糾纏所造成的視野誤差,風川京子在哭昏後,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映襯的卻是小鳥梨花的臉。
人的主觀是否能改變事物的客觀,這在雙縫幹涉實驗裏一直都是津津樂道的話題。
在那以後,風川京子決定好好扮演小鳥梨花的角色,那張臉下的偽裝像麵具一樣,印在了她的心底。
僅僅是十幾天,她就知道了為什麽小鳥梨花會如此地憎恨她,每日無盡的勒索、毆打與謾罵,還有alot咖啡廳的人不斷的騷擾,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小鳥梨花竟然去做了那種工作。
她的心裏除了愧疚還是愧疚,她原來的一言一行都在深深地傷害著小鳥梨花。
她承受了和小鳥梨花一樣的痛苦,最終陷入自責的死循環裏,她已經決定了要扮演一輩子的小鳥梨花,來彌補她所犯下的錯。
可這個時候,他出現了。
僅僅是因為在咖啡廳看到了她、因為直覺,所以帶她進行了五天的旅行,每一個日落都不同於以往,阿慫的出現為夕陽增添了色彩。
是他堅定地告訴她:“做你自己。”
……
“傻瓜。”
火海裏,風川京子低聲著說道。
“先別說話,消耗氧氣。”阿慫迅速地在房間裏尋找著另一個身體,“小鳥梨花呢?”
“你看不到她的,警察也來過,都看不到……”
本該是這樣的。
可阿慫忽然看到床底下有身影,於是掀開床,抱起了小鳥梨花的身子。
“這樣你怎麽下去?火已經包圍我們了!”
“沒事,我說了,我跟佐伯學了兩招,隔壁的樓房比四樓還矮一樓,我覺得我能跳過去。”
樓房之間的間隔並不遠,阿慫踩在窗邊,“抱緊了,我要跳了!”
縱身躍下,阿慫背著一人抱著一人,跳出了窗外,明月掛在上空,三人的身影像是吞食月亮的天狗。
周圍的景物飛掠而過,風川京子忽然看到,前邊並沒有樓房,他們正對著後街,下麵是堅硬的水泥地。
“北上你個騙子!”
風川京子害怕地閉眼,她覺得並不可怕,四樓的高度在阿慫溫暖的後背不值一提。
平穩落地。
有人托住了他們。
櫻井修將他們放回地上,“幸虧我在。”
李普在旁邊靠著牆,吃著棒棒糖,“放屁,都是我的功勞,要不是我讓你趕緊來,他們就死了。”
菱博文剛從咖啡廳拿著一杯卡布奇諾出來,看到眼前這麽多人,“放屁,要不是我把詛咒給解除了……我靠,怎麽著火了!風川桑,你自殺了?”
風川京子低著頭,把頭埋在阿慫的背裏,聲音像是蚊蠅:“是的……對不起……”
“好吧,又要施一次法,順帶把詛咒給滅了。我需要童子尿!”
“拜托,我們都老大三粗的人了,哪還是童子?”
“不用童子之身也行,誰是處侽?處侽的尿也行!”
李普震驚:“不會吧不會吧,這個世上不會真的有處侽這種生物吧?櫻井桑,你是嗎?”
櫻井修趕忙扭過頭,“我當然不是!”
然後幾人看向了阿慫。
“看什麽看!菱博文你自己不就是了?你以為我不知道?還有李普和櫻井桑,你們就別裝了。”
“……”
氣氛一時間很尷尬,隻有風川京子在背後不斷地忍著笑。
最後菱博文還是用了別的辦法滅了火,因為太過於玄幻就不描述了。
“破解詛咒的最後一步,為小鳥桑舉行一次哀悼會吧。”
菱博文看著那道纖細的身體說道。
風川京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小鳥梨花的身體上,心裏一直在呢喃著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