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得不忍
櫃檯后,周相國取出手機,在通訊錄里翻了翻,看著號碼上的備註,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心情后,便撥通了過去。
這還是前些天,他去工商局辦理店面執照的時候,專門留下的工商局高層的電話。
電話撥通后,周相國先是慣例的阿諛奉承了一陣,隨後便簡單明了的把店裡的事情說了出來。
對方沉默了片刻后,才給出了回復。
周相國在聽到回復后,也是微微的鬆了一口氣,掛掉電話。
幫派成員頗有些詫異的看著周相國,道:「你……給誰打的電話?」
周相國搖了搖頭,認真的說道:「我只知道那位姓吳,不知道他具體的身份。」
聞言,幾個幫派成員都是不禁暗暗的鬆了口氣,最起碼財團家族裡,並沒有姓吳的存在,這對他們而言就足夠了。
只要不是財團的人,就都好說。
為首那人突然撇了撇嘴,看向身後幾個同夥,道:「兄弟們,既然這老頭已經報警了,那咱們是不是也得表示一下啊?」
幾個幫派成員都是歡呼了一聲,隨後便在店裡四散而開,齊齊揮動手裡的武器,砸碎了一個又一個的櫥窗。
周天的臉色很難看,他再次拽下了胸口的硬幣吊墜握在手裡。
而周相國卻已經走了過來,緊緊的拉住了周天二人的胳膊,不讓他們出手。
三個人,於是就這麼靜靜的看著。
看著他們這些天里好不容易經營出來的店面,就這麼被肆無忌憚的破壞著。
終於,似乎店裡都已經沒什麼東西可砸了,外面的街道上才傳來了警笛的聲音。
一個管理員快步走進了店裡,看了一眼店裡的情況,臉色有點兒不好看。
幫派成員們看到這位,都是不禁愣了一下。
「廖副局?」
為首那人最為驚愕的出聲了。
來人,正是如今一號城管理局副局長之一,廖定!
廖定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他淡淡說道:「誰讓你們來砸這家店的?」
幾個幫派成員的臉色瞬間就不好了,均是默默的看了周相國一眼。
萬萬沒想到,這看起來不顯眼的老頭子,關係竟然能捅到總局去,總局竟然還派了一位副局長來。
而此刻,廖定看到了周天和毅力,也是猛的愣了一下。
他們曾經見過面,就在前些天,周天一行走前進大道來一號城那時后,而他廖定,就是當時跟在局長韓意禮身旁的那位副手。
他才剛剛脫離局長的追擊團隊趕回一號城,結果就被通知了這一門事兒,據說是一個工商局高度看中的精密機械專賣店被島省區的機械幫給砸了,所以他這才不得已不出面過來看看。
結果這一過來,他就看到了局長曾叮囑他好好查查的周天。
周天二人也認出了他,都是齊齊點頭致意著。
「廖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啊?芝麻綠豆大的事兒,怎麼還驚動您了?」為首那人此刻的臉色非常不好看,比吃了屎還難受,湊過來低聲問道。
這群幫派的渣渣們打死也想不到,周相國竟然能把總局的人叫來。
在一號城,雖然設有華省區、島省區、韓省區和即將成立的東南省區,但它們只是屬於代表一省的存在,設立在各個省區的都廳也僅是類似大使館一般的東西。
而OCPD管理局,那是代表一號城官方的最大裁決力,在地方上,各地管理局不如地方政府,而在一號城,都廳政府和一號城的中心政府是有著天與地的差別的。
哪怕他們機械幫能和都廳平起平坐,但是事情捅到中心區去,那就不是他們能夠抗衡的了,哪怕如今的政府權力幾乎被架空也不行。
廖定深深看了周天一眼,將自己心中的疑惑隱藏起來后,他拉著為首那人去了店外,皺眉道:「你們不知道這家店是工商局重點關照的嗎?怎麼敢來砸這裡?若不是局長如今外出,恐怕今兒來的就是她本人了。」
為首那人被嚇的打了個嗝,回頭看了一眼不大的店面,喃喃道:「不……不能吧?這店的店主誰啊?這麼大的關係?」
廖定搖了搖頭,道:「不是什麼大人物,但是你只需要知道這裡是工商局重點關注的地方,他們覺得這家店未來很有潛力就行了。」
「啊?」為首那人此刻終於有了些后怕,道:「那我這……砸都砸了,怎麼辦?」
廖定嘆了口氣,道:「最好的情況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另外,這家店店主的兒子叫周天,也是我們局長讓我重點關注的,你們以後……給我收斂點兒!」
為首那人臉色一沉,想起了那個和周相國有七分像的平淡的年輕人,眯了眯眼道:「周天……」
「行了,這裡交給我就行了,你們趕緊走聽見沒?」廖定皺眉嚴肅道。
那人連忙點了點頭,招呼了一聲手下后,便落荒而逃,遁入人群之中。
廖定這才理了理西裝,大步走進店裡,認真的看著周相國,道:「周先生,很抱歉,因為我們的疏忽所以對你們造成了一些影響。」
周相國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店已經被砸的稀爛,然而這個管理局的副局長竟然把那幾個鬧事的給放走了?
不過不爽歸不爽,他也知道,這是人家能夠做到的最大地步了,真要指望這種沒交情的人幫忙申冤……他沒那麼傻。
所以,他只得苦澀的點了點頭,道:「沒關係的,他們走了就好。」
廖定點了點頭,心中也是鬆了口氣,再次若有所思的看了周天一眼后,便轉身離店,匆匆而去。
周天看著廖定的背影,心裡總感覺好像有哪些地方不對勁,但是一時半會兒的卻也想不出來,索性也就先放到了一邊,看著老爹不爽道:「爹,你難道就打算這麼看著他們跑了?他們把店裡砸的稀巴爛,怎麼也得賠點兒損失吧?」
周相國深深吸了一口氣,意味深長的看了兒子一眼,坐在了椅子上,翹起腿來道:「這麼點兒小事兒就控制不住脾氣了?我看你平常挺能裝乖巧的啊。」
周天尷尬的撓了撓頭,嘟囔道:「就是這種感覺……不怎麼好受。」
一旁的毅力也點了點頭,默默說道:「咱們明明只是在安安穩穩的做生意而已,他們這群人實在太可惡了。」
周天附和的點了點頭。
見狀,周相國沒好氣的給了兒子腦袋一下,道:「這算個屁啊?這就是在這個世界上生存的規矩,不論做什麼,總是會寄人籬下的。」
周天沒回答,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周相國哪裡不知道兒子的德性?這貨這麼一聲不吭的狀態才是最容易惹出事的,於是他拉了周天一把,讓他坐在身旁,語重心長道:「這麼點兒小事兒真的不算什麼,想當初你爹我還在海城一家公司打工的時候,還因為惹了一位公司高管被派到南極去調研呢,不過事情總是有兩面性的嘛!當時你媽跟我一起去的,每天早上一開門,外頭就是白茫茫一片一眼望不到邊的冰山雪地,我倆也沒啥事兒干,你也是那時候懷上的。」
周相國很少跟周天提及母親的事情,此刻突如其來這麼一轉話題,倒是的確讓周天的注意力分散了一些出來,他心中有些不明的感覺,苦笑道:「所以我是在南極被播下的種?」
周相國無語:「怎麼你這話的意思跟我是一個辛勤的園丁似的?」
周天嘿嘿笑了笑,少有的害羞了一下。
看到這貨的模樣,周相國也笑了笑,不過隨後便摟住了兒子的肩膀,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兒子,你要明白,想在這個世界上生存,就必須要遵守這個世界的一些規矩。這次機械幫的事情,處理不清楚的!你要是腦子一熱出去惹了事,恐怕後果會更嚴重,所以……冷靜下來好好想想利弊。」
周天抬眼看了一眼店面,那破碎的櫥窗、那散落一地的精密機械,良久,他又看向了門口,彷彿又看到了剛剛廖定和那機械幫成員勾肩搭背的模樣。
他不禁吐出了一口濁氣,認真說道:「可是……憑什麼明明是他們主動來惹得事,損失卻得咱們自己承擔?」
周相國沒有說話,他取出了一根香煙,指向了門外街道盡頭,那棟宏偉的島省都廳大廈,斟酌了一下語氣,淡淡說道:「因為現在真正的掌權人,他們不管事,他們坐看這一切,因為他們他嗎的需要這些東西,需要那些人。」
周天陷入沉思,眼底深處的怒火逐漸隱去。
良久,他嘆了口氣,苦澀的笑了笑。
是啊,這世間一切的不公都是來自於那些掌權者,而那種級別的人物,絕不是此時的周天能夠動搖的。
他們就像一個個高高在上的皇帝,坐在那張龍椅上俯瞰眾生,他們真正關心的,只有自己的利益。
那種階層,饒是周天家公司最鼎盛時都觸摸不到,更別提現如今了。
良久,周天似乎想通了,他帶著毅力去了後面庫房,拿來了掃帚簸箕,開始清理店裡的玻璃渣。
經過這一次的事情后,恐怕店裡的生意,要冷下來了。
終於,當大概清理的差不多后,周天二人再次回到庫房裡。
毅力還是忍不住脾氣,拉著周天灼灼的盯著他,問道:「難道咱們真就這麼算了?」
周天看了一眼前廳,此刻周相國正在聯繫商店重新購買展台,他看著父親的側臉,微微搖了搖頭,道:「最起碼,要先等咱們在一號城立足,然後在找上門去,一點一點的跟他們算這筆賬。」
他的眼中,火焰隱約顯現。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忍氣吞聲的人,這從來不是他的性格,可是如今,他不得不站在更廣的視角上來思考這個問題。
現在,還不是還擊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