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遙不可及
二人來到了附近的一家熟食店，點了點兒熱菜就開始坐下聊天。
「天兒，周叔叔怎麼還不來啊？其他人都快走光了。」毅力憨憨的看著街上的行人，似乎努力的想要尋找到某人。
毅力如今的家庭條件不好，他家裡能夠支持他高考就算不錯的了，怎麼可能還在一號城裡花錢找人做對接？
周天砸吧砸吧嘴，無力道：「你指望他快？做夢吧！我吃飯都比他穿衣服快。」
毅力點了點頭，但還是默默地看著街道上來往的人群和車子，生怕錯過了。
周天無語，對著服務員招了招手，算了算時間又加了幾個菜，見服務員妹子長得水靈，他還壞壞的問了句：「你說我是要宮保雞丁還是要魚香肉絲呢？」
妹子「嘎」了一聲，弱弱的推薦道：「要不……魚香肉絲吧，我們店強推的。」
周天似乎很猶豫，道：「可是我好像更想吃宮保雞丁。」
妹子哭笑不得：「那就……宮保雞丁唄。」
周天又變卦：「嘶……算了要不還是魚香肉絲吧。」
幾次變卦下來，眼瞅著水妹子要變火妹子，周天終於清了清嗓子，道：「那要不這樣吧，兩樣我都要。」
妹子皮笑肉不笑的記了下來，還不得不恭恭敬敬的對這惹人厭的傢伙說了句：「好的，您請稍等。」
一頓飯下來，周天慢悠悠吃著，也不理會一個勁兒朝外頭看的毅力，反而時不時的和過往的服務員妹子嘮兩句。
妹子一開始還是很不耐煩的，但是後來竟然莫名其妙的覺得和這種男生聊天還挺有意思。
後來竟然總是若無其事的主動往這邊走。
周天也給面子，每次都能拉上她聊兩句。
然而哪怕慢吞吞的吃，一頓飯也總有吃完的時候，當周天結賬走人後，妹子沒來由的還有些失落。
外頭，周天嘆了口氣，又是一個電話撥了過去，得到的回復又是「馬上馬上」。
他好無力啊。
為什麼他這麼一個行動派的兒子，會有一個如此慢吞吞的爹呢？
終於！終於！
一輛漆黑的中檔豪車來到了周天二人的身邊，車門打開，一身西裝挺拔，臉上帶著溫和笑容的周爸爸登場。
周相國看著許久未見的寶貝兒子，哈哈笑著一把就攬了過來，大當街的就親熱上了，楞是把周天搞得滿臉通紅。
好不容易上了車，車子終於向著市區駛去。
路上，周相國本來還有些小小的愧疚，說道：「公司的業務忙，這不眼瞅著就要在一號城落腳了嗎，所以就耽擱了這麼一會兒，飯都吃了么？」
周天看了眼時間，不咸不淡回了句：「你是說宵夜還是早飯？」
一聽這個，周相國那點兒愧疚直接就無了，沒好氣的扇了兒子腦袋一巴掌，道：「你小子要還是個人，就少氣我！我頂多來晚了兩個小時，現在還沒到八點呢。」
周天也是無語，嘆了口氣掐著手指算了算，道：「滿打滿算，老爹，我們下午兩點進了城，三點到了對接點，我剛到就給你打電話了，你確定你只是晚來了兩個小時？」
周相國理直氣壯道：「你懂個屁啊？這是大人話術里常用的簡略詞！」
周天恍然大悟，張大嘴巴甚是裝模作樣，道：「那如果我這次沒考好，差兩百分上大學，我是不是就可以簡略詞一下，告訴你我就差兩分？」
周相國也無語了，這時候，父愛的光輝得以照耀。
於是這輛行駛中的豪車上，前排是正襟危坐的司機與毅力，後排上的某位父親，正把兒子摁在座椅上揍……
轎車穿過市區，來到了城市最東面的一代，這裡並不是高樓大廈最多的地方。
這兒也是開發區，不過一號城的居民們更喜歡稱呼這裡為灣岸區。
因為這裡濱海，海邊是一道漂亮的弧形沙灘，長達數十公里。而灣岸區這個長條形的區，完整的將這一片海邊囊括了進來。
灣岸開發區，緊鄰聯邦中心區、經濟區和大學區，不算大學區，剩下的三區在一號城被聯合稱為上三區，家裡有點兒小錢的，都住在這裡。
而剩下的還有華省區、島省區和韓省區並稱為中三區，這裡不具備什麼風景，屬於內陸區，但是行政意義更大，往往是三省首相競選者們拉票的地方。
這攏共七個區，就是一號城真正的核心地帶，再向外的，什麼工廠區、開發區、體育區、水庫區等等等等，都屬於沒媽的孩子，最多最多也就是跟著七個大區喝點兒湯。
當然，這不重要。
此刻，周天二人跟在老爹屁股後邊進了一幢公寓大廈，乘坐電梯來到高層，站在了周相國的公寓中，驚訝的感嘆著奢侈。
周相國淡淡的笑著，頗為志得意滿，道：「這裡可是全區最佳的海景樓，怎麼樣？不錯吧？我租了三年。」
周天的臉抽了抽，無聲的看了眼周相國。
老爹，你知道不，你最後一句話本可以不用說的。
周相國哪裡不知道自己兒子什麼德行，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道：「混小子，你這是什麼眼神？你知道一號城的房子貴的有多離譜嗎？以你爹我現在的身價，我砸鍋賣鐵也頂多在華省區給你買套兩居室，到時候一窮二白了怎麼辦？你還娶不娶媳婦了？再者說了，這年頭租房住不丟人，一號城三千萬居民，租房的有百分之八十！」
周天無聲的嘆了口氣，差點兒就讓周相國以為他正在感嘆自己怎麼有他這麼一個窮爹了。
頓時，周相國臉綠了，他拍了拍毅力的肩膀，朝著房間的方向努了努嘴。
毅力二話不說插兄弟兩刀，鑽卧室里把門反鎖上了。
周相國的手，也在這一刻放在了腰帶扣上。
周天敏銳的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他連忙擺手：「唉唉唉，爹你誤會了！誤會了！我是在感慨，你說咱為啥非得來一號城發展呢？我覺得咱海城的小別墅就挺不錯的……」
聞言，周相國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點兒，卻還是沒好氣的拍了兒子腦袋一下，道：「小孩子心性！人活著就得往高處爬，要是故步自封，搞不好哪天被踩在腳底下的就是你了。」
周天無奈，坐在了柔軟的沙發上，透過落地窗看著窗外的大海。
此刻月亮已經升起，在海面上倒映著，波光粼粼的，煞是好看。
然而周天卻總是能感覺到一股疏離感，中午在開發區所看到的一幕幕如同一根刺，狠狠地扎在他心裡。
世界上每個地方都有貧富差異，海城也有，甚至海城人口更多、面積更大，貧富差異也更加明顯，畢竟，如今的海城，是聯合曾經華夏的諸多戰後倖存的濱海城市，所形成的一道城市天際線。
然而那裡的貧富差異卻並沒有如此的醒目，如此的明顯。
周相國也知道，兒子這幫人是從前進大道過來的，走的三號口，應該是看到了開發區的一幕幕。
他嘆了口氣，坐在兒子身旁，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兒子，世上有一句話，叫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句話或許不絕對，但放在開發區我覺得是可以的，
如今海城正在擴大城市圈，向南，曾經的台州、溫州一直到福城一代。向北，鹽城、連雲城一直到青城附近都在擴大範圍內，大把的就業機會，大把的經濟來源，可是他們不願意去，他們生在一號城，看見外頭的人發了瘋一樣想成為一號城常住人口，自然而然便會覺得一號城戶口相當寶貴，實際上他們的身上也就這一樣東西有點兒價值，
可是如果你飯都吃不上了，這種不能變成大白飯的戶口你還死守著跟寶貝似的抱在懷裡，這不是活該是什麼？」
突然，周天看到了桌面上的一沓報紙，看著上面醒目的「震驚，為常住一號城，華省百萬考生竟齊齊湧上管道高速，目前交通已癱瘓」的大標題，側頭看了過來，默默說道：「有沒有可能……是媒體的這種手段，再加上他們所受的教育不足，才錯誤的讓他們對其他城市有一種貧瘠之地的錯覺？」
周相國不說話了。
這個世界，是這樣的。
沉默了良久，周相國才再次微笑起來，摟著兒子的肩膀，道：「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最近在海城待的怎麼樣啊？有沒有聽你櫻井阿姨的話？」
周天理智的選擇接下這個台階，賤笑道：「老爹，你應該是想和我打聽櫻井阿姨有沒有紅杏出牆吧？」
周相國沒好氣的再次一個巴掌扇過去，道：「臭小子說什麼噁心人的話，你櫻井阿姨是那樣的人嘛？」
周天委屈的揉著頭，道：「那你還問我……」
周相國氣笑了，揪著兒子的耳朵道：「我問的從來就不是她有沒有紅杏出牆，你小子當我老年痴獃了？」
「唉疼疼疼，錯了錯了錯了……」周天連忙求饒，道：「你兒子我在櫻井阿姨面前表現的特別乖巧，她讓我往東，我絕不撞牆！老爹你放心，我沒給你丟臉……」
周相國哭笑不得的鬆開手，踹了兒子一腳道：「趕緊滾滾滾，你倆的准考證放在卧室了，明早我安排人送你倆去考試點，中午我去接你倆，咱仨吃一頓好的去。」
聞言，周天連忙義正言辭的擺了擺手，道：「別！千萬別！爹，你要是想讓我考上大學的話，就給我點兒錢讓我和毅力去吃就好了，不然跟著你出去吃一頓飯，我下午的考試絕對得錯過……」
「去！滾滾滾！」周相國沒好氣的又踹了一腳。
天可憐見，我周相國從未做過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兒，怎麼偏偏就生了這麼個逮著老爹一個缺點就一個勁兒損的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