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我說的是現在（3）

  趙流子立馬停了下來，我終於見著劉琳了。她瘦了，麵色蠟黃，眼睛陷的更深了，眼神裏沒有了那種跳躍的光芒。她的聲音也不像以前那樣，少了原來的倔強和底氣。她不看我，就好像我是空氣一樣的存在反而讓我疑心她心裏把我也想象成那樣的人。她對趙流子說：“我答應你提的事，別打他讓他走。”


  趙流子涎著臉，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臭德行湊到劉琳跟前，“好好好，我的小祖宗，什麽都聽你的。等你娘回來了我好好和你娘合計合計你這事。把這事兒辦成了，你以後不愁吃穿，咱還有錢花。”


  我一把上前抓住劉琳的肩膀問她：“什麽事？你不能聽趙流子的話，趙流子是什麽樣的人你不知道嗎？”我預感到不好的事要在劉琳身上發生，想要阻止她。


  劉琳一把推開我的手，反問我：“你能帶我走嗎？你能養活我嗎？”


  她的話令我一時語塞，我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再過幾年，等我長大了，我就～”我的舌頭在嘴裏麵打轉，聲音小的連我自己都快聽不見了。


  劉琳斬釘截鐵的打斷我：“我說的是現在！”


  “現在”一詞猛的刺痛我，穿過耳膜像一把匕首插入我的心髒。我的大腦嗡嗡亂響可我的腿卻不聽使喚地走出了院子的大門。


  現在的我才十三歲；現在的我一無所有；現在的我被趙流子追的滿院子跑；現在的我沒有能力養活劉琳；現在的我連自己也養活不了，現在的我能幹什麽？我問我自己。我蹲在牆根上抱頭痛哭。哭我自己太沒用太無能，恨不能自己一夜之間就能長高長大，可以做大人做的事。但是當時我想我們都無能為力。事情已經不可避免的發生了。這次打擊對於劉琳來說不是失去貞潔那樣簡單，我想她當時感覺整個世界都是黑暗的，所有人都可以欺負她嘲笑她，可我不能。我不能看著她這樣任趙流子這個畜生胡作非為。


  趙流子謀劃著把劉琳嫁給他遠房親戚的一個傻子。這事我也是後來聽村裏人議論才知道，我奶一直瞞著我，怕我上門惹事。劉琳她娘不同意把劉琳嫁給一個傻子當老婆，趙流子卻收了人家的彩禮錢偷偷說定了婚事。婚禮前兩天的夜裏劉琳跑了，村裏喇叭上喊，全村人跟著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人。我奶給我說的時候，我越聽越樂，笑的我合不攏嘴。我奶罵我，別跟著劉琳瞎胡鬧，問我是不是把劉琳藏起來了？我要是有這本事還不得上天逃出如來佛的手掌心？逃是逃過一劫，可她那麽小在外麵能不能吃上熱飯？遇到壞人怎麽辦？我奶這麽一說，我也開始擔心劉琳的處境。


  劉琳的那句話始終在我耳邊縈繞，“你能帶我走嗎？你能養活我嗎？”一想到我當時什麽也做不了，去看她也幫不上什麽忙，我的腦袋就嗡嗡亂響，幾個初中同學蹲廁所挨個輪著抽一支煙，我就是那個時候學會抽煙的。


  劉琳跑了，她娘不知道被趙流子灌了什麽迷魂湯，結婚證領了，和趙流子去警察局報案無果也沒有動身去找劉琳，想劉琳餓了就會跑回家，可是快一年了也沒有劉琳的消息。村裏人都罵她娘狠毒，連親閨女都不要了。劉琳的奶奶躺在床上想她孫女，去看她奶奶的人都說她奶留著一口氣在等著劉琳回來。


  我給我奶說我想出去打工賺錢，書我讀不下去了，上課老師講的我聽不懂。我奶死活不同意，讓我念完初中再想以後。要等兩年時間我才初中畢業，兩年時間這世界又會發生多少變化？對於我來說我耗不起這兩年時間，我想出去找劉琳，多呆在這一天我的心裏始終無法安寧，我覺得是我對不起劉琳，她是被逼的走投無路才離家出走的。她奶去逝那年她回來了，我們見麵她仍然不理我，她想和村裏的所有人都撇清關係。我當時是這麽想她的，不知道她是為我著想，怕我跟她一樣。我一堵氣也出去和別人混，混了一年半我奶因為我病倒了，無奈之下我去求村長，村長讓我給他家當長工，管吃管住年底給工錢，這樣我也好照顧我奶。我奶不想拖累我，沒多久就去逝了。劉琳她奶先走，我奶兩個月後也走了。


  我奶和劉琳都不在村裏，這裏也沒什麽值得我留戀的，我一個人帶著點錢出去闖蕩，想著離開村子就能把劉琳忘了，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可這麽多年過去了，這些事哪能說忘就忘？我連回去找她的勇氣都沒有！真的被她的話說中了，到頭來我什麽也改變不了。她現在這樣，有一多半的責任在我，是我當初沒有攔著她，沒能保護她才讓她吃了這麽多苦，我是個懦夫！

  老魏泣不成聲，心裏積攢的苦與痛終於爆發。


  我安慰他：“現在重新開始還不晚。劉琳托我找到你，她或許和你有一樣的想法。”


  老魏把頭抬起來，看著我的眼睛有些不相信我的話，搖搖頭再次說：“我沒臉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