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家暴受害人(1)
顧莉,三十四歲,安徽人,典型的小個子女人,皮膚蠟黃,唯一一對大眼睛雙眼皮給人印象深刻。她是楊耀軍的前妻,和他有一個兒子。
劉琳出事被抓,我作為劉琳的代理律師曾找過顧莉了解楊耀軍,希望她能為劉琳出庭作證,證明楊耀軍生前確實有家暴行為從而減少劉琳的刑期。顧莉推三阻四她與楊耀軍已經離婚早已撇清關係,無權插手此事。一審判決後我又上門找過顧莉,她仍想把我拒之門外。我已經從劉琳那裏多少了解到楊耀軍的情況,顧莉避而不見也是知道我想請她出庭作證,她如果能出庭作證,將會對劉琳的判決起到關鍵性的作用。她是證明楊耀軍有家庭暴力行為最直接的證人。劉琳說過顧莉曾經在楊耀軍追求她時,天天守在她店門外麵,不是徘徊也不是間隔性的探視一次兩次,而是用了“守”這個字來形容當時的顧莉。顧莉既沒有幹涉楊耀軍與劉琳發展關係,也沒有當麵與劉琳大吵大鬧。這說明了什麽?
“說明楊耀軍有家暴行為!你身為女人,報複和嫉妒占據了你的心使你對此閉口不言,但良心迫使你不得不站在劉琳的店外往裏望,你擔心劉琳會和你一樣遭毒手。你想警告她遠離楊耀軍的魔爪,可你始終沒有開這個口。”我站在顧莉的家門口,她一手拉著門把手,一手扶著牆身體擋在門邊。
或許我一番激烈的言辭刺激了她,她轉過身離開,留下半敞的門讓我進屋。我換了鞋,徑直走到客廳不等主人招呼便坐到沙發裏。環顧四周,這是個小戶型,兩室一廳,房屋沒怎麽裝修改造,家具也都是半新不舊的。顧莉倒了一杯涼白開放在我麵前的茶幾上,她順勢坐在我右手邊的沙發裏,她身後窗台上的朱堇正開的紅豔豔,從旁邊的蘆薈和綠蘿中跳脫出來格外引人注目。
“你想知道什麽?”顧莉明知顧問。她說話時盯著茶幾,有意回避我的眼神。
“我想請你出庭作證。”
“這不可能!”顧莉重新抬起頭看向我,堅決否定了我的請求。
我再此質問她:“難道你要因此而內疚一輩子?”
“我不怕!隻要兒子和我在一起(生活),我什麽都不怕。”顧莉攥緊拳頭,情緒激動整個臉脹得通紅,瞬間崩潰淚水奪眶而出。
“求你別再說下去了,我想安靜一下。”
我從茶幾上的抽紙裏抽出一張紙巾遞給她,“你先穩定下情緒,我知道讓你為她出庭作證很難,是因為你公公~”
“顧莉抹了把淚,“對,我公公是來找過我幾回。第一回是楊耀軍出事那會兒,辦完他兒子的後事他就帶著律師興衝衝上門,要我放棄我兒子繼承楊耀軍的那部分財產,簽定一份協議同意書,由他繼承接管楊耀軍的全部財產(包括房產),每月十五號按時給我兒子打生活費。第二回是劉琳被抓法院要判決審理此案,他跑來警告我不許胡說,不然剝奪我的撫養權。你上門找我他處處提防我給我打預防針。你說他這不是明擺著欺負我?以為我貪財,我簽了協議以為他就消停了,可他還不罷手,要告倒殺他兒子的凶手。我想我什麽都可以不要,隻要我能和兒子在一起生活我什麽都可以放棄。”
“劉琳呢?你可以不出庭作證。她十年刑滿釋放,你和你兒子仍舊在一起生活,可你想過沒有萬一有一天你兒子向你問起此事,你怎麽向他解釋?”
顧莉站起來背過身去望向窗外,“我可以隱瞞欺騙他,或者換個地方生活,可他還是會知道真相。不是嗎?”她轉過身望著我,尋求我的回答。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她身上貼附著一種能量似的,她的臉龐也有了光澤。她恢複了平靜,臉色也恢複到往日的粉白,眼神不在遊移不定。
“我不是一個正直的人,我隻想保護我兒子。”
“我能理解做母親的心情。”
“那老頭子不是個省油的燈,步步緊逼,都想到要威脅我手裏的監護權,我再這樣下去也不會落好,我答應你出庭作證可你也要答應我替我保住我的撫養權。我當時糊塗簽的協議能不能~”
“你想要回屬於兒子的那份財產?”
“對,那老頭子一直和小保姆住,關係曖昧我想一開始就是那保姆出的主意。”
“那我們先談談你和楊耀軍。”
顧莉坐了下來,繼續說:“我們女人都想要一個家,夫妻倆過幸福和美的生活。”她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來,“唉,我沒這個福氣也沒這個命。我和楊耀軍是經朋友介紹認識的,他那會兒還沒搞物流也沒有什麽錢。”
我拿出錄音筆開啟錄音模式。顧莉下意識瞥了一眼錄音筆,沒有阻止我。
我剛認識他那會兒才和男友分手沒多久,找了幾個工作都不稱心。我和幾個小姐妹和租一間房,每月平攤水電房租費,工作沒著落我正發愁下個月的房租和夥食費,沒心思談戀愛搞浪漫。那次是朋友拉我參加聯誼,人數不夠讓我去湊個數。去就去唄,反正我想我去露個麵就轉回來,沒什麽大不了的。
記得那天天氣不錯,陽光明媚,萬裏無雲。我沒有刻意打扮自己,穿了一件白色短袖碎花襯衣和一條黑色背帶裙。我以為大家吃吃飯就會散了,誰知道是去野外郊遊。爬到半山坡突然刮風下起了大雨,連把遮陽傘也沒帶,隻穿短袖襯衣的我一會兒就淋的跟落湯雞似的。風吹的我隻打哆嗦,楊耀軍這時候雪中送碳拉著我下了山把他的外套給我披上。我們在車裏閑聊了一陣,互相留了對方的手機號。沒多久天又晴了過來,我把外套還給楊耀軍,為答謝他主動提出請他吃飯。他笑著答應說一定去。後來,有一天是他先打來電話問我什麽時候請他吃飯,我這才想起來這事,連忙給他道歉解釋我忙著找工作暈了頭。他在那頭給我說了個地址讓我打車到那等他。我下車剛好與他碰頭,那會兒我心裏還犯嘀咕:“他不會狠狠宰我一頓?”他領我去的是一家百年老字號麵館,吃了兩碗麵,開門見山了解了各自的基本情況。他先提出來要和我交往,那就先交往看看反正我也沒什麽損失。那頓飯是我提出來請他,結果卻是他買的單。
剛認識他那會兒他在小電器加工廠給工人當工頭監工。那是他一哥們開的,用他的話說餓不死也撐不著。他職高畢業那會兒家裏母親生病缺錢,就是他這個哥們肯借錢給他。他在那小廠子裏當工頭不是圖錢是還當年那哥們借錢的恩情。後來,那廠子缺乏創新,產量和質量都跟不上時代,加上經營管理不善不得不歇業關閉。那時各地都在搞建設,修路蓋房建高樓,開發商投資商到處招標競標找地皮批項目,大興土木。楊耀軍和幾個哥們跑去承包工程又和幾個開發商混熟了,拉了幾個工程項目讓他承包了些活掙了些錢。他出手闊氣了,給我送高檔化妝品和名牌衣服,在我麵前顯擺他現在也算是加入老板行列了。工地出事鬧出人命要賠償要打官司,開發商和施工單位意見很大,雙方都在推脫事故責任,而且工程欠款一直都沒有解決,工人們鬧的很大。他膽小怕被追究責任幹脆不幹了,徹底與那些老板開發商撇清關係。聽說後來給他介紹工程的幾個哥們下場都不好,他聽到他們被抓的時候嚇了自己一身冷汗。幸好他沒他們那麽膽大貪心,不然他也脫不了身。
我當時在商場化妝品專櫃站台,那時還不叫導購,一天下來也沒多少顧客真正買的,站櫃台就是耗時間嘛也賺不了幾個錢,不站夠天數老板不給工錢等於白幹。他從工程團出來跑去開貨車給人拉貨送貨,一天天跑的沒個影,一星期能見到他兩三回就很不錯了。有一天他在電話裏突然間說要跟我分手,說他現在掙錢不多滿足不了我想要的生活,說我年輕別在一棵樹上吊死。我笑了,以為他開玩笑呢。假裝生氣罵他沒良心,他卻關機了。我給他發短信,罵他不負責任,要分就徹底分開,電話裏說分手算什麽男人,縮頭烏龜!他肯定有看短信但就是不回我電話短信。情急之下,我一朋友出了個鬼主意,要我假懷孕試探一下楊耀軍什麽反應。這招果真靈,男人都他媽的一副德性,幹了什麽事還想不認賬!楊耀軍主動打來電話約我見麵,披頭蓋臉就問我:“懷孕幾個月?怎麽回事?不是做了避孕措施咋還懷上了?”
我一聽就火了,“當初是誰把我哄到床上的?這會兒就翻臉就不認人了?不是要分手?還操心我肚子裏的(孩子)幹什麽!”
我表明態度要分可以,肚子裏的孩子是他的,要流還是要生就看他了。楊耀軍軟了下來,和我並排坐下來拉著我的手,恬不知恥地求我千萬不要動了胎氣,說孩子的爺爺正盼著一個大胖小子。前些天他爸催他回老家相親他正犯愁,這下他正好交差。
我沒想騙他,隻是不想分手嚇唬嚇唬他看看他對我是不是真心的。他爸沒看上我這個兒媳婦,聽說我懷孕隻能接受。畢竟,生米煮成熟飯我爸媽也默認了這門婚事。我娘家人不富裕,給我陪的嫁妝不多也沒要彩禮錢。婚禮是他爸一手操辦的,花費多少禮金多少,我都沒有過問。既然結婚就是一家人我也不想過於計較太多,能把以後的日子過好就行。謊言遲早都是要被揭穿的要付出代價的。楊耀軍發現我懷孕是假,表麵上不說,心裏對我還是不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