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檸檬草的傳說（4）

  工作也是我的保護傘，使我有能力在這個城市購置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不加班的夜晚或雨天可以靜靜地躺下來安穩地睡一覺，然後第二天精力充沛去應付工作上的事，沒有太多多餘的事情幹擾。或許我是個以個人為中心生活的人，在複雜的人事關係麵前隻是隨大流，既不巴結也不會刻意冷落了誰。這個前提是有工資保障這些花銷開支不會背後遭人指指點點說三道四的。也不理會所裏的各種流言蜚語，更別說什麽娛樂八卦，我對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絲毫不關心，沒有多餘的閑情去操心與我毫不相幹的事情。我覺得我開始變得像我小時候所厭惡的那種大人，自私自利，對周圍的一切漠不關心，找各種理由說服自己工作才是最重要的，對任何事情都失去熱情，對人對事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板著副臭臉，嘴裏吐出的詞語都是顯得自己很專業的術語，連笑容都是訓練有素的。刻板的人和循規蹈矩的生活聯係在一起就是死水一般的生活，沒有壯舉，波瀾不驚。是的，我的生活裏麵現在工作是最重要的，我是個為工作而生為工作而死的人，同那些無聊又無趣的人一樣生活著、孤獨著。


  無獨有偶。有次，我那大學暗戀的對象居然來谘詢新離婚法對房產劃分的詳細規定。他沒有認出我，我卻記得他那對細長的眼睛，隻是那麽多年過去了，他有些發福，臉也圓了，細長飄逸的眼角被臉上堆積起來的肥肉抹去，眼神沒有了上學時的那種冷酷，不屑一顧的神情，而是惘顧而左盼，多了些圓滑多了些渾濁和多疑。我以為是他的婚姻出現了問題，他謊稱是替朋友打聽，我告知他如果不講明實際情況我無法確切分析。他坦白是他嶽父想處理房子，他們的婚房是嶽父買的，現在他們夫妻要協議離婚。


  此時，同事喊我全名通知我下午去體檢。對麵的他仔細打量了我一番，不自然地笑笑，“你是齊雯？”


  我點點頭。他想說什麽卻不知道說什麽好。我問他有沒有簽婚前協議，他點頭，稱房子是嶽父贈給女兒的嫁妝，但是……手機鈴聲一響，他急衝衝跑出去接電話就再也沒有回來。我想起剛才他聽到同事叫我名字的瞬間，那個尷尬的笑容，不自在的是他，眼神突然僵硬又不確信。他一時又找不到逃離現場的理由，毫不知情的他在我麵前又冒冒失失說了那麽多個人的話題。他意識到我先他一步認出了他，他為自己的莽撞和落魄而羞愧，接下來的尷尬和冷場更是像短暫的審判一樣折磨著他。他在麵對我的同時是否會想起當初他對我表白後那個拒絕的玩笑？戲劇性的是，一晃十幾年過去他因為婚姻問題而出現在我麵前坦白他的婚姻走向決裂，就好像他在為十多年前不誠實的自己而負荊請罪，所以才會有了他戲劇性地出現在我麵前，不是別人偏偏就是我的麵前。我突然有種他被報複的快感在內心蕩漾，他被現實狠狠地報複了。不僅是他的感情，婚姻家庭還有他重新出現在我麵前告解真相又讓他失魂落魄地從我這落荒而逃，都是一種懲罰，不知道他有沒有發覺。


  朋友說我這是幸災樂禍，我隻是覺得這現實很有意思，值得玩味。看來那些佛學說的善惡因果關係並非憑空拈來教育世人要一心向善，從現世的長久關係來看，因果早已經在一開始便注定好了會有什麽樣的結局結果。


  我其實是有些羨慕劉琳的，她心裏可以愛著一個人，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她都無法不去愛這個人，等待這個人。在我看來她的內心是盈滿幸福的，不像我連個可以約會的對象都找不到。我覺得談戀愛在我現在的年齡和生活都是浪費時間和精力，戀愛本身這個詞語隻是針對那些少男少女們的美好幻想，我這個歲數隻能說是談對象結婚。現實生活將兩個意思相同的詞語都赤裸的呈現出不同的意境，我也是那個妥協了歲數妥協了生活本身的人。劉琳在聽我這麽說的時候，淡淡地笑了，嘴角兩邊浮起兩個誘人的小酒窩。那兩個酒窩我至今難忘，我確信那不是自嘲也不是對我所表達意思的貶低隨便的一笑，而是她發自內心的一笑，隻這一笑便讓我知道她那時已經完全對我敞開心扉，也讓我有了這次機會了解劉琳和她的愛情。隻是我起初沒有想到會受到它的影響以至於讓我重新開始思考我的人生和以後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