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感恩戴德(2)
「曉玲,怎麼是你?蘇蘇呢?」
他支撐著自己,艱難從病床上坐起身,疑惑朝病房門口看去,仍舊期待著另一個倩影能出現。
洪曉玲走過來將他扶住,低眉猶豫了好半天后,才弱弱開口:
「她,來不了。」
他吃驚,倏然心口一緊:「是不是雷大龍還在找她麻煩?」
「……」洪曉玲不語,慢慢抬眸燃起一絲憤恨。只想一巴掌打在他臉上,把他打醒。
而他還在萬般焦慮的追問:「快說啊!雷大龍是不是不接受和談,要蘇蘇償命?」
急得心都快跳出來,腦海中不斷閃過電影里黑道老大**苦命孤女的畫面,很擔心他的蘇蘇此刻正在任人魚肉、苦苦支撐。
全然忘了自己身上還纏著繃帶,連下地走路都不方便。
「易凡,你清醒點!!」
洪曉玲聲嘶力竭,那極力忍住的一巴掌,終於落到少年的臉上。轉眼也心疼起來,她掛著兩行淚,恨鐵不成鋼的勸道,
「你看看你身上,自己都被打成這樣了,還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嗎?!」
「……」他低頭不語,已不想去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只期待女同學能告訴他,他的女孩平安無事。
洪曉玲也的確如他所願了。
「雷大龍早就放過易蘇蘇了,他只要你死!!」她說得苦口婆心,一臉的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暗示:今天監獄里犯人的暴行,就是雷大龍一手安排的。
實則是存心誤導!
至今江一嘯都不知,那天他遭人毒打,壓根不是雷大龍的意思,而是眼前的女同學和她老爸,在幕後導演。
當時的他聽到這句話后,只是深深鬆了口氣。
「那就好,那就好……」
他的女孩沒事就好,所有的事都讓他一個人來扛,這是男人應該做的!即便心裡這樣說著,也抹不去忐忑和心慌。
「可是蘇蘇,為,為什麼不來看我?」他皺著眉,問得小心翼翼。
女同學的回答卻擲地有聲:「因為她要嫁人了!!」
話落,他的心狠狠一沉,血液倒流,逐漸渾身冰涼。
萬萬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可即便如此,愛情的信念,也讓他本能給自己催眠起來:女孩一個人在外面太艱難,沒準是日子過不下去了,想暫時找個依靠。又或許,女孩碰到了更棘手的事,不得不結婚?比如,懷了他的孩子?
蘇蘇想隨便找個男人先嫁了,給孩子一個名分,也好安安心心的等他出獄?
如果是這樣,那這男人一定是個本本分分、老實巴交的打工仔。譬如他家隔壁的王哥,上有六十歲的老母,下有弟妹成群,一大家子人就靠著他在昆明打工的微薄收入。
而且王哥跟他關係好,也一直拿蘇蘇當妹妹看。在他們最艱難的時候伸援手、做冤大頭,只有王哥會。
學校里暗戀蘇蘇的男同學不可能,社會上的有錢人就更不可能了,他們不缺女人,還能給別人做冤大頭?
他正暗暗猜測著,洪曉玲就殘忍的給出答案:
「你還不知道吧?今天皇宮大酒店,一代梟雄顧統滄大婚,新娘就是易蘇蘇!」
「……」他震驚。
張大眼睛,極度的震驚!
怎麼不是王哥這樣默默無聞的打工仔?而是邊城乃至整個西南,一手遮天的神人?
最關鍵,顧統滄還是個雙腿癱瘓的死老頭??
為什麼?
易蘇蘇為什麼要嫁給他?
「昨晚她給我打了電話,讓我來看你,幫她轉告她的決定。」洪曉玲說得面不改色,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繼續道,「她懷孕了,是顧統滄的種。所以,她沒法不嫁。」
「……」懷孕!
果真懷孕了?
可為什麼不是他的孩子?易蘇蘇和顧統滄,怎麼就搞到一起了??
他想不通,怎麼也想不通!
畢竟在邊城顧家是名爵,而雷家是從城中村爬起來的黑道地頭蛇,兩家看似毫無交集。即便是現在的江一嘯,也不一定能參透箇中玄機,更何況當時十九歲的少年?
當時的易凡只知,女孩要嫁富豪了,果真前途似錦;而他,卻還有漫長的鐵窗生涯,前途一片昏暗……
也許,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跟她有交集了!
「當然了,顧老還是善良的。」身邊的洪曉玲又轉話鋒,將語氣緩和下來,「為感謝你替他的小嬌妻坐牢,他說等你出獄后,會給一大筆錢讓你創業。」
「……」他默。
創業?一大筆錢?呵,這是來羞辱他人格的嗎?!
我易凡替心愛的女孩坐牢,難道就為了錢?!!
顧統滄,你別以為有幾個臭錢,就能無所顧忌的羞辱人!易蘇蘇懷孕是你強來的,對不對?!否則,她不會棄我而去!
胸中悲憤極速燃起,他正欲讓女同學帶話:你告訴那老雜種,我易凡不會要他的臭錢。他強娶民女,老子出獄后一定會跟他算這筆帳!
對愛情仍在堅持著最後的信念:女孩苦命無依,是身不由己。
可轉眼,這絲殘留的信念就被打破……
「為此,易蘇蘇說,你倆都該對顧統滄感恩戴德。」
洪曉玲說得一臉認真,字字如針,始終都盯著他的瞳孔,目光毫不迴避。不帶半點心虛,讓人實在無從質疑……
尤其是最後這句!
「易凡,這是她的原話。若不信,你可以自己去問她。」
他默,繼而苦笑,直至灑淚狂笑……
好一句「感恩戴德」!
胸中的悲憤瞬間被打得七零八落,只剩狂笑中,心的絕望。
那之後,易蘇蘇的確再沒來探監過,反而監獄里的電視新聞,在不斷傳遞著她的信息。
「顧老先生攜嬌妻,赴巴厘島度蜜月!」
「顧老喜得貴子,在皇宮大酒店擺萬人宴席!」
「小少爺滿月,顧老一擲千金,拍下麒麟瑞獸玉佩贈與愛子!」
「……」
這樣的新聞傳來,還有誰能質疑孩子不是顧統滄親生?少年的心跌入萬丈深淵,只剩一副軀殼在監獄里苟延殘喘的活著。
若不是洪曉玲時時來探望,給予鼓勵和安慰。江一嘯認為自己可能活不過那幾個月,等不來爺爺把他接回江家。
想到這裡,窗前的男人將煙頭掐滅。從床頭櫃里取出一部很舊的手機,調出那個三年沒聯繫的電話,撥了出去。
「曉玲,是我。」他聲音輕柔,滿腹唏噓。
電話那頭的女人明顯一怔,半晌后才傳來極度哽咽的一聲:
「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