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八八七七亂亂亂
馬車晃動得很是規律，蕪芩靠在車壁，很快便迷糊起來。問兒雖向她翻了個甚是到位的白眼，小小的身子卻靠了過去，亦瞌睡起來。
沁琴看著，突然有些豔羨，麵上卻未顯露分毫，而是繼續看著車外不斷變幻的風景。終於不用再對著窗口那萬年不變的顏色，她眼中的世界也第一次鮮活起來，於是她移不開眼，更舍不得別開眼。
她隻是有些心慌，不知道終點何時到來。
不算長的旅途，浩浩蕩蕩一眾人在半月後終於到達目的地，等所有人都安頓下來，又是兩天之後。而這些都與蕪芩無關，她唯一的任務，隻是保證沁琴能平安到達。
相較她的安逸，鑰木晉卻是累得夠嗆，可眉頭雖緊緊皺著，他卻已經不知該怎樣抱怨。
降霜城的氣候確實不咋地，行宮也確實該用來避暑，隻是再怎麽說現在也是秋天了，前兩年即使盛夏也沒見著王提此一說，今年卻在這個季節突然提出要上行宮住一住，更一副火急火燎的架勢。
牢騷並疑惑滿腹，身為人臣的他卻隻能奉旨執行，待到手忙腳亂也終於把所有人安頓好，他開始覺得，若王真不是存心整他，便隻能是腦子進水了……
對於這件讓所有人都一頭霧水的事情，卻也有兩個人，大概猜到了原因。所以當大多數人還未從舟馬勞頓中緩過神來，她們已經一臉悠閑的享受起行宮的舒適氣候來。而此刻，一同看著滿臉無奈的蕪芩，她們已經不年輕的臉上滿是相同的複雜笑容。
終究再被她們堵住，蕪芩感歎自己的無能。
“青娘，佳姨，你們對蕪芩還真是上心。”
“那當然，對小芩我們一直都很是上心的。”
“嗬嗬，多謝了……”
被人算計的感覺從來不會好，蕪芩更沒有成為例外。隻是無奈也怪不上別人，畢竟先找上門的是她。
那時終於見著蕪苡，她也做出決定，有些東西，既然已經開始好奇，按她的個性便必須探得究竟。那時的日日枯坐終成笑話，她費盡心思擺脫了身後的暗哨，還是敲開街角那處樸素的門房，也終究見著了，已然從良的青娘。
按慣例默默對峙一番，蕪芩先開了口：
“請告訴我，所有。”
深思熟慮才說了這幾個字，蕪芩誠摯的望著神色莫辨的青娘，等她給出怎樣的答案。而最後，她雖然得到了想要的，卻著實等了太久太久。
隻是不論等了多久，因為所知道的，她覺得值。
如她所料，蕪苡確實知道一切。畢竟在所有前提下，想要瞞住他可謂難如登天，於是青娘與佳姨選擇了說出幾乎所有真相，然後用一個謊言，把整個故事變成另一個樣子。
其實很簡單，她們隻是說，他愛的那個女子死掉了，然後他自己服下忘川，決定從頭來過……
而對於被告知的一切，蕪苡從頭到尾都沒有太大的反應。他隻是繼續揚著那若有似無的笑容，做了他認為該做的一切。
之後他以蕪王的身份發了最後一份詔書，清楚明白的向天下昭告了自己與枝芝的身世，並傳位於那個曾經的王後。再然後，他拿了血鳳凰來到鑰國，經過一番不見刀刃的殊死搏鬥，終於繼承了原屬於母親的王位，也為這個國家帶來改變……
一切一切，一件一件，他做得有條不紊理所應當。並且用蕪芩兩字，為很多事情做了推脫。
生活於他，似乎從未改變過……
知道這些，蕪芩莫名安下心來，陪著神色詭異的青娘靜了一會，她賭了最後一把：
“給我吧。”
那三個字她說得鎮定如常，心下更無應有的慌亂。
事到如今，隱瞞已沒有太多意義，所以即使被識破，她也是不怕。更何況她很是了解自己，這麽明顯的征兆，她不會不留下點什麽。而再一次，她賭贏了。
看到東西自己先愣了愣，而後她放肆笑開，為自己做的事很是自豪……
“小芩，現在住得近了，沒事也常來看看我們。”
“說起來，這幾天身上似乎真有些難受呢，小芩不是會醫嗎……？”
回憶被某兩個女人的笑聲打斷，蕪芩抬手揉了揉太陽穴，笑容很是無奈。
為什麽一開始不去找青娘，她就是怕這個狀況吧？而且人家買一贈一，加了個更厲害的佳姨與她周旋。甚至這趟出行，若沒有這段插曲，青娘根本不會硬摻一腳吧……
“小芩，若還有心，也該做些什麽了。若已無心，便離他遠遠的，免得再生出什麽牽扯。畢竟，他已經不是原來那個蕪苡了，對你，我們也無法保證他會做些什麽。”
調侃一番，她們最後留給蕪芩的，卻是如此真摯的勸誡。於是蕪芩望著她們的背影笑了笑，覺得自己也許並不是那麽孤單，雖然那些話於她本沒有太大的意義。
若她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心，就不會落到現在這般悲慘的境地了……
揉了揉額角，她知道現在不是時間煩惱這些，便長歎一聲，急急向目的地趕去。
可能水土不服，這些天沁琴突然病得厲害，蕪芩自然得時時陪在身邊，理所當然遇著蕪苡的次數也就多了。
按說該算好事，她卻不那麽享受，隻要蕪苡一出現便膽戰心驚。
說來她真的很擔心，蕪苡本就會因忘川對她莫名恐懼，要是哪天又碰巧看她不順眼了，指不定就一了百了劈了她……
為了避免這一天的到來，現在她是能躲就躲，躲不了便盡量隱身，隻心心念念別引起太多注意。老天也很給她麵子，若蕪苡來了，基本她就可以退場了。並且除了最初那天，蕪苡再沒有多看她一眼。
終於趕到，蕪芩哀歎一聲，為著那個此刻最不想見著的人。隻是任如何不想見，她還是象征性的行了個禮，而後走到沁琴身邊，再象征性的把了把脈。
在醫聖身邊待了兩年多，雖說是患者身份，久病成醫的她還是多少學到些東西。不客氣的說，該比很多大夫都要好。隻是就憑這些，她還是不敢糊弄像鑰木晉這樣的人。幸好她雖不敢，身邊卻有個不止有膽量的問兒。
她突然便覺得，有個跟屁蟲黏在身邊，或許並沒有那麽糟糕。當然，如果那個跟屁蟲能聽話一些就更好了……
話說自從第一日得了那個結論，問兒便再不願給郡主看病，所以之後的日子，蕪芩很是孤單，更很為自己的水平膽寒。再想起來又是無奈又是好笑，蕪芩放下沁琴的手，向她安慰的笑了笑，拿過毛筆開始寫寫畫畫。
畫完了把那張單遞給沁琴，萬年不變的動作，她已經懶得交代什麽，便點了點頭預備離開。雖說問兒沒有遵守承諾把沁琴負責到底，她也不能跟小孩子計較，更不能餓著人家了不是……
隻是這次，她沒有如願，因為沁琴伸手拉住了她。
“白姑娘，你手上纏的青紗很漂亮，不知有何用途？”
抬頭看著蕪芩，沁琴的笑容很透徹，然後她撩起蕪芩寬大的水袖，露出那段粉藕般的胳膊。於是甚至蕪苡也偏轉頭來，看著蕪芩手腕上妖嬈重疊的那鍛青紗。
著實沒想到沁琴會問這個問題，蕪芩因眾人的目光暗暗皺了皺眉。靜了一會，她不動聲色抽出手臂，重放下水袖遮住手腕。
突然慶幸纏了這鍛青紗，不然她就真沒辦法解釋了。
“郡主不是說很好看嗎？”
模棱兩可的回答，亦模棱兩可的笑笑，蕪芩眼神裏滿是狡黠。
“倒確實很好看，白姑娘果真是蕙質蘭心，就可惜全被那水袖擋了去。”
挑了眉定定看著蕪芩，沁琴莫名的有些怒氣，話裏自然也帶了幾分。
“這倒不見得，似郡主不就看到了嗎。”成功收到沁琴的怒氣，蕪芩有些不解，卻也沒有生氣“若郡主沒有別的問題，雪曦便先行告辭了。”
基本上蕪芩還算喜歡這個郡主，當然更無一爭高下的必要，所以此刻她選擇示弱。沁琴複雜看了她一眼，沒有再答話，屋裏其他能說話的也沒說話。蕪芩便淡淡笑了笑，快速出了門。
回屋便見著問兒可憐巴巴的小摸樣，蕪芩於是哀歎一聲，自動忙碌起來。
可是顯然老天嫌她這一天還不夠忙，終於三菜一湯滿足了問兒的願望，晉王爺也幾乎踩著點進了她們房門。
對於蕪芩自給自足的生活，鑰木晉當然知道，隻是真見著她挽了袖子操勞這些，他還是萬分震驚。事實是，長了那樣一張傾國傾城的臉，再要跳躍聯想到廚房的煙火，至少於他，著實有些困難。
兩兩相望愣了一會，他突然笑得萬分燦爛，也突然覺得有些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