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殘忍時光
人說最無情莫過時光，生生老了紅顏，碎了珠玉。我雖沒有這般歎謂，卻也覺得時光有時能讓人如此無奈。特別當你等一個人，它甚至可以靜止不動，更可悲的是等到最後你才終於發現，原來不知不覺中，它已經帶走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切。
對於此刻的我，它什麽都沒錯，隻是有些太快了。快到我甚至有些糊塗，是怎麽一瞬之間自己又要離去。
吃了晚餐抱著遠遊而歸的仰望，我有些懨懨的窩在沙發上，認真的思索著要不要收拾些東西，好歹也在這邊呆了幾個月，可惜想了一圈下來，除了身上的行頭，還真沒什麽需要帶走的東西。
算了，連個離別的氣氛都不給我，獨自無語凝咽……
“喵~~~~”慵懶的喚了一聲，仰望優雅的跳到窗台上，鄙視的看了我一眼，然後跳出窗台不知所蹤了。
“沒良心的鬼貓！沒事傷感一下也不行啊！早知道把你送給宇曲好了！！還吃我那麽多東西！！！”惡狠狠的瞪了眼仰望華麗麗的背影，我嘴角卻不自覺揚了起來，心情也好了很多。
周圍人一個個離去，我無能為力，隻慶幸不用失去仰望。果然，還是它在身邊，自己便怎樣都是安心。
“小姐？”端了些果品進屋，香兒笑得很好看，也很‘不懷好意’。沒辦法，被她設計太多次，現在已不能正常欣賞她靈秀的笑顏，總覺得那笑容後隱藏著什麽。
“小姐，要喝點果酒嗎？”笑眯眯的把東西放到窗台上，香兒自斟了一杯抿了小口，然後誘惑的倒了小半杯期待的看著我。如此一副美人圖，我卻開始頭皮發麻，有種案上魚肉的感覺。
“這個時辰香兒不該很忙嗎，怎麽有時間陪我喝酒？”正是良宵，前院的喧囂此間都能隱約聽見，最主要她從未在這個時辰到訪過。畢竟仔細算來，她隻是傾城的一把手，算我的人，卻真沒有太大的關係。
“其實香兒一直想與小姐對飲一場，不過總沒機會罷了。”大氣笑了笑，香兒的氣韻在這幾月曆練的愈加出眾，“是嗎？”接了她手中的酒杯，我微笑抿了一口，語氣卻是不置可否。
她是自己意外尋來的人，可以說算我的人，隻是事實如何，至少自己不敢輕易斷定。這段時間發生這麽多，每個人的反應都在眼中，所以即使不費心查詢，很多事情還是知道些的。
采荷日過後便很少見著她，更別說這樣有目的的接觸。不偏不倚，她偏偏找了我離開前的一天來把酒言歡，我希望自己能不多想。
“小姐，香兒知道你不是尋常人，甚至大有來頭，香兒好奇過，卻從未探究，畢竟香兒需要做的隻是管好傾城。”幫我斟滿，香兒微笑著搖了搖頭道：“小姐明日要走了吧？”
淡淡瞟了她一眼，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開始趣味盎然起來。
關於離開，我未明說也沒隱藏，雖不知她是否因人明確告之，以她的才智卻也容易猜到，畢竟已經有很明顯的征兆。而我隻是好奇，難道離別真有如此大的影響，能接二連三讓她們對我推心置腹？
那日未央的一番言語，我後悔因為好奇當了玩笑讓她繼續，可未央說完便離開了，這點香兒大概做不到，畢竟她對傾城還是很上心的，再說半夢在這，她也該舍不得。
“香兒出身官宦世家，從小混跡煙花之地，也算閱曆頗多，卻還是在初見小姐時便被震住。隻是比之初時的驚豔，之後的相處方知自己原來如此愚鈍無知，隻是也幸虧遇著小姐，香兒才有機會做自己想做的……”
陪我沉默了一會，香兒重新笑起來，而後開始滔滔不絕的對我做個人評價，讓我好笑卻笑不出，隻得一杯杯陪著喝那清淡的果酒。叨叨絮絮不知說了多久，這小妮子是越來越起勁，小臉不知因酒精還是激動變得嫣紅。
“……小姐知道香兒是多麽羨慕你嗎……那麽多把小姐捧在心間的人，對他們來說，小姐是超越一切的存在，隻是羨慕又有什麽用呢……？”已經微醺，香兒滿麵疑惑的皺著眉看我，自嘲的搖了搖頭而後灌了一大口酒，自言自語道：“羨慕又有什麽用……畢竟值得……世間又有幾個人值得這樣不顧一切瘋一回呢……？”
之後有些出乎意料，本以為她會像未央那樣來一枚重磅炸彈，把我震得暈暈乎乎然後自己消失無蹤。隻是顯然香兒不願走人家的老路，那夜她別的什麽都沒說，隻一邊狠灌酒一邊嘮嘮叨叨的把我當範本從頭到尾評價了一番。
於是有些自豪的發覺，自己原來還是有些好處的。
“嗬嗬，小姐知道吧，其實香兒是宇文辛的女兒，嗬嗬，宇文辛……好遙遠的名字啊……我真的是他女兒嗎？池國位高權重的丞相是我父親？好好笑啊……小姐說是不是？”眨巴著濕潤的大眼看我，香兒一臉的悲傷。
“小姐，香兒其實認識夜大人，隻是不論你是誰，你要做什麽，香兒都是在你這邊的，一直一直，香兒都會在你這邊……其實隻要在小姐身邊，被小姐溫暖過，是再沒人會舍得傷小姐的……沒有人，願意毀了……”
香兒聲音越來越小，我瞅著不對才剛伸手，她卻以更快的速度轟然倒地，隻是即使直直摔在沙發上，香兒臉上還是帶著莫名的笑意，襯著眼角的清淚，那張隻算清秀的臉突生一股奇異的力量，讓看的人想要保護，更想放聲哭一場。
堅強的女子，若卸下一切防備，隻能更加惹人憐惜，因為完美麵具後的臉，從來都是千瘡百孔的。
拿了條毯子蓋住她，我拿了酒壺坐到窗台，對著壺嘴吹了一口，仰頭麵無表情看著暗沉的夜空，試圖在這烏雲密布的天空找出一顆星星。
明天就要走了，自己隻是有些糊塗不知這幾月到底是怎麽過的，周遭人反似動靜更大，一個個都有些失常。空了隻手揉住太陽穴，另一隻手再把壺嘴送到嘴邊喝了一口，我想自己也有些醉了。隻是今夜自己喝了不算少，卻能保持清醒到現在，也實在算奇跡一件。
那日未央的言語滿滿都是勸誡，自己當了笑話，卻在最後找不到任何說辭能反駁一句。斑駁著日光的記憶，我試圖忘掉一切，腦子裏卻總記得她那無奈的歎息。那日最後，她放開渾身僵硬的我，真誠的望著我的眸子道：
我一開始便是池王插在幻世軍中的奸細，主子卻不止把我選到嗜月，更與闕衣四人特別對待。最初我以為是自己好運，經過闕衣、金魈、甚至朱雀才知，原來主子什麽都知道的。聰明如你，又怎麽可能不知道呢。隻是主子現在好奇為何宇大人當時沒有阻攔這一切嗎？
主子，不論發生什麽，未央都是站在你這邊的。嗬嗬，即使想，我們也無法做任何傷害你的事了……至此過後，世間隻有嗜月的未央，我與其他再無任何相幹。主子，未央要走了，隻是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再故作漠然，獨自活著……
苦笑著眨了眨眼，從來不知那日的一切自己竟記得如此真切，再灌了一口酒，腦子終於開始暈暈乎乎。
我確實知道她的間諜身份，卻本也無甚大礙，這般人才不用更是可惜。所以最後這般安排，算情理之中罷。隻是我也從未想過，一日她會自己開口告知這一切，還是在我和池煜的關係還算不錯的時候。而她棋走這步，又意欲何為？
當然，即使自己想破腦袋也是空想，說完這番話她便含笑落落起身而去。若如她所說，便是回到宇曲身邊了，剛好那時墨國的事已經結束，而清鈺也帶了仰望來看我。隻是宇曲，等了這幾日也沒有出現，我想他是生氣了，不願再送別一次，可惜對此，誰都無能為力，答應過的事總要做到的。
“喵~~~”仰望的聲音很是渺遠，皺著眉四處找了圈，卻隻聽到聲音，嘟噥著罵了兩句，我搖搖晃晃的想下窗台，卻在放酒壺的時候便失了手把它砸到地上摔得粉碎。眯了眼恨恨看著地上四分五裂的酒壺，我可是沒穿鞋的！
怎麽辦呢……
痛苦的揉著隱隱刺痛的太陽穴，我認真思索著該怎麽爬下窗台，然後‘靈機一動’，我做了件自己都不能理解的事，而這件事也證明當時自己真的醉了，還醉的很厲害。
那時莫名其妙的，我看了看地上尖利的瓷片，又心疼的看了看自己柔嫩的小腳丫，想了良久，終於點了點頭，而後堅定的向另一邊倒了下去。
天，那可是二樓的窗台！
自由落體運動，我應該能享受一秒的無重力墜落，事實卻是再沒有停下來，因為中途墜落其中的薄荷懷抱，帶著迷糊的我飛了很久。
撕裂呻吟，記憶雖已失落，身體卻熟悉非常，隻是當契合的身體再次融為一體，自己卻突然失控的淚流滿麵。無法說清究竟誰開的頭，那夜，我沉沉浮浮如陷夢中。
時光即使殘忍，卻也是最公平的殘忍，因為沒有人，有特權能躲過它的刀鋒。七日等待，已似天荒地老，卻終於還是等來他。唯獨這般荒誕的劇情，算我的報答，還是你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