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夢醉
華麗的舞台,完美的配樂,精致的服裝,夢幻的月色,孤獨的靈魂。
一支舞的時間有多短,一場夢的時間有多長?
很久沒動了身體有些僵硬,當夜我隻舞了一曲,燈光很柔和所以我可以看見台下的百態眾生。他們是邊漠最有錢或者最有權的兩類人,不見得很壞,卻一定夠寂寞,心靈或者身體。卻也幸虧這些寂寞,他們對宣傳了很久的傾城還是給足了麵子,隻希望結果不會令他們失望。
終曲時意外瞥見二樓雅間的袁青山,雖然不知道夜一是怎麽說動他的,對於他能來這件事,我默默感激。眼神短暫的交匯中他突然笑了一笑,不同於熟悉的蔑視,那時的笑容竟是溫暖,於是下意識的,我也揚起了嘴角。
那時自己卻不知,隻因為這一笑,傾城在邊漠算徹底火起來了。
退場後南木麵無表情的拿那件袍子將我整個裹住,香兒靜靜的伴在一旁,身後的大廳是一片寂靜,整個世界似乎都沉默,於是我知道這一仗算是勝了。
“未央?幽兒呢?!”未央竟在房中是我始料未及,她滿目的擔憂更讓我的心不由緊了緊“人已經找到,斷了條腿失血過多現在還是昏迷,不過……主子還是自己回去看看吧。”一直避開我的目光,未央表現得讓人很心驚。
心被瞬時吊了起來,我就穿著那身繁複的衣裙轉身奔了出去。一路上心驚膽戰,真正見到幽兒卻沒了言語。夜一冷冷瞟了我一眼,幾乎粗暴的拉著我出了門。
“怎麽回事?”默了一會,終究我先開了口“不知道,”夜一說話一向冷淡,這樣冷漠卻是少有,我更顧不了那麽多,隻是緊張的望著他“在山澗找見的時候她已經這樣了,現在還沒醒過,大夫說那條腿即使好了也會留下病根。”
又是一陣沉默,他微微歎了口氣:
“你也累了,去換身衣服吧,要了些吃的待會就能送上來。”
想道聲謝卻出不了聲,機械的揚了揚眉角,我推門坐到幽兒床邊。望著她蒼白的臉頰一陣陣的恍惚,怎麽也想不透事情怎麽會這樣。按理說不管哪方勢力,都不會算計到她身上的。
這一夜是未有的漫長,腦子負擔過荷變得混沌,全部所想的隻是幽兒什麽時候能醒來。後半夜未央端了些吃食進來,我毫無胃口卻也將將吃了些,然後終於離開脫了衣服睡下。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幽兒還是昏迷,隻是身上的傷口經過仰望的舔砥已好了大半。到她終於醒來已是兩天後,這期間我們輪流照看她,本該最上心的夜一卻不見了蹤影,難得見著也是一臉倦色。
那時突然覺得,大抵好日子到頭了。
幽兒的蘇醒也沒有帶來預想中的柳暗花明,因為對於失蹤這一節,她幾乎全無印象,身子從那之後弱了很多,每日幾乎就呆在房中,見的統共不過我們幾個。
算是虎頭蛇尾,她遭襲這件事就這樣結束,讓我們無奈中又多了份警惕。隻是我也沒有因此輕鬆,幾乎從那後我的日子便緊張起來,並在她醒來後第三天帶了未央搬到傾城住下。
雖然不想承認,潛意識裏,我已在逃避幽兒,甚至不敢再見她透亮的眼眸,連帶著夜一也開始避諱。
隻是為什麽?恐怕自己會是最想知道原因的那個。
但搬到傾城,原因卻不止如此……
那夜我離開的匆忙,卻也記得把未央留下善後,接著便是輪流照看昏迷的幽兒,並且直到她醒來,日子都算平靜。隻是雖然當時我神經混亂,也沒有忽略異常頻繁到訪的香兒,與她欲言又止的異樣。
於是幽兒醒來的同時,我知道了又一個遲到的大事件。
愣了兩秒,掙紮了三刻,我掃了眼明顯知情的眾人,做了那個決定:搬到傾城,成為傾城的頭牌——傾城。
那時有一瞬間的失落,卻終究隻是笑了笑,隨即垂了眼角不再看眾人的反應,也再不想看眾人的反應。整件事情似乎變成一個笑話,而我隻需要活著,等著這段宿命終結。
從那時到現在已過了七日,這七日我頂著傾城頭牌這一新的身份過得很是逍遙自在,隻因那個讓香兒甚至未央都欲言又止的秘密。
如此意外連連的人生,對這個最不應該出現的意外我便也將就了,即使它真的不可思議到不可理喻。
我,亦或新晉名妓傾城,在豔驚四座的出場秀便被人以天價買斷。最可笑的是,作為主角的我到現在還不知道那個千金一擲的人究竟是何方大仙,更不知道他花了可以買下十座城池的銀子買了我卻不現身意欲何為。
我唯獨知道的是他們讓這一切發生了。本該被護了周全的我,在意外的登台中被意外的賣了,隻是那些銀子讓我願意相信,或許這世間真有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一說。
並且說實話,傾城的日子並沒有預想中的無聊,每日看著紙醉金迷的百態眾生上演,算是很不錯的消遣。順便說一句,我住的地方還是離主樓有一段距離,是個獨立的花樓。對於這個設計,我隻能說自己真是神機妙算,下意識的也為自己某了些福利,且是很不錯的福利。
不在狀態的過了幾天,我首先見到的是宇曲。終於見到他,我想自己的怨氣是有地方發泄了。
“小然,”見我隻是望著他意味不明的微笑,宇曲終於是撐不住先開了口“這件事情我確實知道。”說完竟一副任君處置的模樣,宇曲歎了口氣複雜的看著我,然後我由最初的氣憤變為驚懼。
既然是未央答應的,他知情便是一定,隻是看來,他才是這件事的主角。
問題隻是,為什麽。
“主子!”突然跪在我麵前,宇曲神聖堅定的望著我“宇曲此生隻忠於您一人,即使犧牲性命也會護您周全,所以請您相信我!”
劇情的發展不受控製,再一個意外令我毫無招架之力,心裏某處鈍鈍的痛,下意識的伸手卻停在半空。我該相信他的,我也是相信他的,卻為何會如此難過無助?
來到這個世界這麽久,那麽多生死苦痛都經曆過了,這樣失落彷徨,卻是真真正正的第一回。原來路途的艱辛從來不是問題,身側的空寂才是心頭所痛。一個人的人生,走起來會是怎樣?
另一個第一次,我開始想念另一個世界的人們,瘋狂的想念。
“宇曲,我相信你,隻是不知道為什麽要相信。”我可以不去計較你們瞞了我多少事情,卻沒辦法不在乎你們為什麽會這樣做,更何況你們是我在這世間最後在乎的人。
“小然,”伸手握住我僵在空中的手掌,宇曲起身把我鬆鬆攬在懷中“我知道你的質疑,但是請相信我,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不會很久,有一天你會知道一切,卻不是從我這,更不該從我這……”
宇曲的心跳聲讓人很安心,他的聲音更讓人痛心。我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多久,甚至也不想堅持,便放縱自己享受這一刻的溫馨,伸出手去回抱住了他。不管怎麽樣,他都是自己心中第二個喚作哥哥的人。
恢複平靜,我們對坐桌前,窗外是明媚的日光三寸。
“那麽我能知道的?”語氣輕鬆,他卻知道我的堅定。
“所有?”
“所有!”
……
努力逃避,原來隻為轉身這一刻的悲涼,甚至無關自願或是被迫。有些命運,終究是我們躲不開更無能為力的。對於它們。我們能做的隻是完成它,之後……
之後,誰又關心那之後的是非種種。我們,隻是群活在當下的動物。
宇曲事無巨細的把這兩年幻世軍的狀況說了一遍,我認真聽著,卻從未料到會有這樣一天。當他終於停下來時,窗外已是星空璀璨。我再次給他的空杯加了些水,放下茶壺,然後轉向窗外開始認真數星星。
很多事,真的太多事情了,宇曲這兩年擔了一切,而我即使到現在也隻能聽著,幫不上任何忙。
兩年時間,已足夠我變成局外人。
“清鈺那邊,你要小心,你們都要小心。”不知道自己怎麽出聲的,我有種愛莫能助的無奈與焦急“我們好久沒一起吃過飯了吧?”調高語調,我笑得燦爛,接著揉了揉肚子起身“今夜機會難得,我們不醉不歸!”
把酒言歡還是借酒澆愁,我真的不在乎,相信宇曲更不會在乎。
今夜我們要的隻有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
之後的事情記得模糊,我是一向酒量不佳,那夜卻陪著宇曲喝了很多。最後在一切歸於沉寂前,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混沌中清明的異常,那是沒有語意卻清晰非常的兩個音節:
蕪苡
急速墜入混沌,身子從棲身的窗台墜落,掉入一個溫暖的薄荷夢境,似乎聽到一聲清淺的歎息。夢境中看見同樣爛醉的自己,在不同的背景不同的時空向下墜落,周圍熟悉的麵孔上是同樣震驚的表情,因為那相同的兩個字。
蕪苡
於是終於,我又解開了一個謎題,淺笑一聲,醒來還是會忘記吧?
蕪苡?
我好奇,隻可惜甚至不夠時間去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