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激將法
層層疊疊，疏疏落落，高高低低。這一水淺池綴滿了顏色各異的美麗蓮花，而我就坐在這一水荷花前歎息。
這座院子是王宮的禁地，能進來的隻有蕪王與蕪苡。隻因為它是敏月曾經的住所，這一水荷塘也是那個溫婉女人的最愛。而我能進來，首先是宮內人很買蕪苡麵子，被他牽著沒有阻攔直接就進來了。其次當然是因為我們知道蕪王不是本人，就算有人告狀也沒用。
其實，我不應該進來的，畢竟這個院子的主人是間接被我害死。看守門人的表情就知道了。隻是這半個月我幾乎不敢拂逆蕪苡的任何決定，他還在生氣，十分隱晦的生氣。我說話，他會答。我微笑，他回應。他甚至還是常常抱著我在宮中散步，他甚至還是每夜摟著我入眠。
隻是再沒有那些暖暖的成分，他機械般的做著這一切，就像真的隻是我的影。我知道這隻是血液中的固執在作祟，他隻是固執的等我先開口，開口給他一個解釋，可惜我不知道怎幺開口。
難道直說我不能給他一個孩子？他隻會說那幺就不要好了，可是，我怎幺能如此自私。得到他唯一的愛我已經太滿足，怎幺還能妄想霸占他的一切。於是，我一次次的努力著，想要打破我們之間塵封的氣氛。卻每次都在看到蕪苡冰冷的眼後歸於沉默。這五年來，從來沒有見過蕪苡這幺生氣，氣到我恨自己，恨到心痛！
相較於我的心痛，蕪苡這些日子的麵色也越來越難看。隱隱的印堂發黑，我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氣的。想要安慰卻不知如何開口，如果不能說出事實，其它的任何詞句都是蒼白的。
茫然坐到日落，蕪苡抱著我離開。把我送回翼宮，蕪苡離開，我知道他是去了銀妃的綠宮。本來新建的宮殿難免冷清，而蕪苡走後隻能更加冷寂，寒意入骨！我沒有把枝芝，枝鑰帶進宮。因為不知道會發生什幺，而她們是我的軟肋，我要把她們照顧好。
沒有食欲，獨自回床躺著，層層疊疊，疊疊層層，再多的錦被也還是抑製不住浸入心扉的寒冷。蜷縮身體，不去想那邊溫馨的飯桌，綠芷應該很開心吧。蕪苡這樣一個人，真的是如玉良人。嗬嗬……我們亂倫的一家人。
這些天，綠芷幾乎不掩飾的對我冷嘲熱諷，我知道她隻是心裏難過，便也不上心。隻是看著蕪苡對她微笑，心裏還是會難過。畢竟綠芷是蕪苡眾多姐妹中最在乎的，因為是銀妃的女兒，更因為青梅竹馬。
她與我一樣，是蕪苡看著長大的。
所以，她是宮中少數得到蕪苡真心笑容的人。而即將到來的分別令她不能自持的天天纏著蕪苡。其實不是很在乎，是我隻怕會做得更絕。
心鈍鈍的痛，抱住膝蓋完全蜷入層層錦被中。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還有幾天就是我十四歲的生辰了，到時候會很熱鬧吧？
這些日子各國的使臣都陸續來齊，池國的使臣更是對綠芷滿意非常。誕辰後綠芷也將被池國使臣接回國，我又何必嫉妒這幺一個可憐的女孩。可惜，想到並不一定做得到。蕪苡的婚禮定在我生辰後兩個月，這是我怎幺都忽視不掉的。
而這讓我想到一句話：愛人結婚了，新娘不是我。隻是這個婚禮還是自己一手促成，能說什幺呢？
思維已經混沌不清時，錦被被人掀開扔在一邊，望著蕪苡層雲湧動的眼，莫名一陣心痛。蕪苡，是你在為我心痛嗎？下一秒已經被禁錮在他懷中，他狠狠抱著我“你還好意思裝可憐！你還好意思裝委屈！明明是你不要我的！”他狠狠的抱住我，全身的肌肉緊繃如鐵“明明是你不要我的……”
顫抖的伸出手抱回他，我還能說什麽“不是不要，不是不要……”忍了多時的淚就這幺掉下來，我不知道還能說什幺，“那你還把我推給別的女人？！”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可是你叫我怎麽跟你說呢？“你隻是同時擁有兩個愛你的人罷了，我，可以不介意……”心痛到死，我不知道自己原來這幺堅強，竟然真的把這句話說出來。
蕪苡聽到後，不可置信的推開我“你說什幺？！”而我隻是哭，他的聲音裏滿是沉痛與氣憤“你說什幺？！”伸手想要抱住他卻被揮開雙手，此時明亮湛藍的眼已是巨浪滔天“你！說！什！幺！！！”細弱的身體被他狠狠的晃動著，我不知道該說什幺。
“好！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不愧是小芩，可以對什幺都不在乎，對什麽都不介意！！！”他猛地甩開我，狠狠跌落床上，心碎了一地。接著是他摔門的聲音，“嗬嗬……”於是我笑，狠狠的，沒心沒肺的笑“哈哈……”再也回不去了吧？
而那是我與蕪苡在蕪國最後一次親密接觸。
一夜無眠，蕪苡一夜未回。不去想他會睡在哪，於是我睜著眼睛度過那個太過漫長的夜。獨自起床，換衣服，梳洗，我的翼宮內室沒有侍女，都被我遣退了。然後我坐在冷清的桌前，從清晨坐到黑夜，這一天是那幺漫長，讓我以為已經度過一生。
半夜，佳姨差人來請我，說是有事相商。
終於有人插手了，卻隻能苦笑，混混沌沌的跟著來人離去“佳姨找我？”而她隻是優雅的坐在桌前，半柱香後才終於抬頭“林佳可擔不起儲君這個姨字。”再次苦笑，說不敢當，卻把我叫到她這喝了半天冷風，是還要安慰一個人嗎？隻是不知道能不能對她說實話。
“對不起！”真心的盯著她，微怔之後佳姨歎了口氣“對我說有什幺用，昨夜可是有個傻瓜到我這喝了半天苦酒。”原來是到她這了，心下竟有點欣喜，而她看著我繼續“不過，小芩你到底是怎幺想的？”
這次輪到我怔了怔，圍著這件不大的臥室轉了一圈，沒有暗室，屏風後的床上也沒有人。那幺佳姨為何會問呢？這不是她的個性，對我們的事，她一直是放任自流的。說起來，她並沒有多放心我，她怕我傷了蕪苡，所以剛才進屋時，她眼裏的恨意不全是假裝。
“看什幺？小芩不會以為我藏了什幺人吧？”她笑得很燦爛，而我隻是認真的看著她“確實怕，因為這不是佳姨的個性，您從不過問我們的私事。”她明亮的眼有一瞬的失神，“沒想到小芩還挺了解我，確實不想問。隻是，這次真的很好奇，為了小芩的大度。”
看樣子蕪苡告訴她一切了，別開眼，我該怎麽說“據蕪芩所知，這個世界本就實行一夫多妻製，很奇怪嗎？”可能是沒想到我會這幺反問，佳姨手下一頓“可是，不論什幺製度，沒有女人真心願意與人分享男人。”說到這她故意頓了頓，“而且是蕪苡這樣的男子，隻怕巴不得他眼裏心裏隻有自己吧？”
她說的沒錯，所以我微微心痛“蕪苡他，眼裏心裏隻有我……”佳姨幾乎是好笑我的回答“喔，所以小芩願意與羽姑娘分享？你就不怕蕪苡會愛上她？”怕，怎幺會不怕呢。羽織我見過當然了解，是個太過心機的姑娘，這樣的人想要什幺都是不擇手段的。
“佳姨不想看看苡哥哥的孩子嗎？”我知道自己很沒用，我知道暗格的老師知道了一定會教訓自己，因為即使知道佳姨在用激將法，也還是心甘情願入了她的套。隻是怕再不發泄出來，自己終將瘋掉。
看她幾分不解的眼，我竟然笑出聲來“苡哥哥……我和苡哥哥畢竟是兄妹，我們體內有一半血是一樣的。”繼續笑，向上挑起嘴角，不笑我還能幹嘛呢？“佳姨知道這意味著什幺嗎？”許是被我嚇到了，她隻是靜靜的望著我“哈哈……這意味著，即使我和蕪苡有了小孩，也多半是腦殘，是癡呆！！！”
我能忍受一切，唯獨不能忍受蕪苡的孩子是傻瓜。那樣的蕪苡，他的孩子也該是完美的。所以即便這樣的概率不算太高，我也沒有勇氣去賭一把。如若以後真懷了他的孩子，我也不會讓他降生這個世界，畢竟，賭注太大。
頭痛欲裂，奪過她喝剩下的半杯茶喝盡“佳姨這下沒有疑問了吧？”放下杯子，有點懷念烈酒的蝕骨滋味“那幺小芩也該回去了。”深深地看她一眼“您會幫小芩保密的吧？”隻是腳步還未跨出門，便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心痛與懊惱，於是近乎驚恐的回頭“苡哥哥不在這吧？！”
佳姨還沉在剛才的震驚中沒有回過神，見我突然回頭發問，她茫然道“什幺？”“我說苡哥哥不在這吧？”雖然沒有感覺到他的氣息可我感覺到了他的心情。“怎幺會，小芩不是都看過了嗎？”再次掃視一眼小小的房間，我垂了眼提步出門“但願沒有。”
“可是小芩為什幺要瞞著蕪苡呢？”停在門邊，這次我沒有回頭“因為那樣苡哥哥一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佳姨也不想你家小姐的血脈因我斷了吧？”閉上眼睛，我看到蕪苡魅惑如魔的笑容“也許讓他恨我會比較好。”捂住胸口，裏麵是冰涼絕望的心痛，蕪苡，你在哪？還在生氣嗎？可是為什幺要心痛，是為我嗎？
腳下幾乎不穩，可我終於還是離開佳姨小小的院子。急急趕回翼宮，心下擔憂著不知道蕪苡回去沒，卻在半途被子蕭身邊的一個嗜月成員攔住。
真的蕪王要見我，單獨見我！
很奇怪，他很早就醒來了，卻對自己的處境一點都不吃驚。不吵不鬧的接受暗室的生活，隻是從不開口說話。今天，這個時辰怎幺會想見我？隻怕不簡單，於是望了眼不遠處的畫宮跟著他離去。臥室沒有點燈，應該還沒回吧……
而我不知道的是，佳姨小小的臥室已然鬧翻了，我注意到一切，卻錯過最大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