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計較

  紅燒肉的香氣在即將出鍋前達到了頂峰，像是從那被蒸氣頂起的鍋蓋裏伸出了一隻手，在船艙裏每個人的鼻子下勾撓，很久沒見葷腥的徐家姐妹齊齊吞了一大口口水，白月兒站起來留下句“我的幫忙端菜”便衝向了船尾。


  這隻大手也飄飄悠悠的的去了前麵的甲板，三個男人的鼻子一陣聳動，推盅換盞的動作也逐漸變慢，最終都停了下來。


  “哈哈哈哈”，二娃年紀最輕，笑著站起來“兩位哥哥稍後，弟弟這就去後方一探究竟。”


  白艋拉住他的胳膊，“這一聞就是我娘子的手藝”，他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不知道多久沒聞到過了，還是我去吧。”


  徐正旺壓住了白艋的肩膀，“唉，白大哥你都知道是嫂夫人的手藝了，還是我這個主人去吧。”


  說著便趁著兩人拉扯都動不得的時候，竄去了後邊。


  “哈哈哈哈哈哈哈”，剩下的白艋和二娃相視大笑，二娃若有所思的說道，“猛哥，你覺不覺的正旺哥有點變了？”


  “嗯……”白艋其實也覺得原本的徐正旺是有些木訥的，現在卻像是放下了很多一樣灑脫了許多，隻是他也不好說，“死裏逃生人都會有些變化吧。”


  二娃一聽也是，便不再說什麽。


  艙裏的徐杏兒咬了一口紅滑軟糯的紅燒肉，甜絲絲的醬汁和肥而不膩的肉質讓她不由得眯起了眼睛，旁邊的徐桃兒也是如此，她咬了一口那紅燒肉，卻覺得像麥芽糖一樣迅速融化在了口中，入口即化的肉讓人忍不住一吃再吃，不算小的肉塊幾口就被她吃掉了。


  白大榕更是一口一塊的吃著，連吃幾塊以後被他娘敲了一下手背，才不情不願的轉了筷子，狗旺兒還沒有牙，死命的嘬著肉尖兒，惹得一圈人一陣笑。


  第二日的宴席擺在了岸邊的空地上，昨日扛回來的豬腿被分解成一塊塊的，大骨被敲碎一起煮了湯，剩下的肉則被切成了薄片，用熬成來的豬油爆炒，避風塘一共也就十來戶人家，家家戶戶都端了些菜過來，真成了宴席。


  就連徐大寶的娘也端著一盤子涼拌藕帶來了，看到那鍋裏的肉，扯著旁邊的人說道：“正旺哥九死一生賺的錢，徐姚氏怎麽敢這麽大手筆買了這麽多肉啊，真是不會過日子，嫂子你說是不是？”


  旁邊的女人看了她一眼，笑著說道，“還是大寶娘會過日子，這麽替徐正旺心疼，那你就少吃點吧！”


  大寶娘被噎了一下，翻了個白眼自己找地方坐下了，肉菜端上來之後她筷子飛舞，給自己和徐大寶都夾了不少，甚至連盤底的肉絲也沒放過。


  避風塘的人家一年也吃不了幾次肉，這樣大口吃肉可是比過年還要爽，有的人也不免心裏嘀咕徐正旺這是賺了多少錢敢這麽露富。


  “各位”，酒過三巡，徐正旺站起來舉了杯，“眾位都知道，我這次運氣好九死一生，也拿了些追漁汛的賞，這頓酒一是感謝大家平日裏對我的照顧，二是感謝前日裏幾位哥哥弟弟叔伯們放下活幫我尋我那淘氣的小女杏兒，這些大恩大德我徐正旺都記在心裏。我不會說話，便用這酒來感謝大家了！”


  說著將那一碗黃酒一口喝掉，席間一陣叫好聲響起，心裏偷偷嘀咕的也不得不說徐正旺這事兒幹的地道。


  徐正旺抓著酒壇子將自己的碗滿上，又舉杯說道，“昨天我師娘，也就是王妗子跟我說咱這避風塘裏一向都是互幫互助的，叫我不要做得太過省的後麵的人不好做，我也明白大家夥幫我不是為著這些小小的報達，此次救了我的恩人叫我去給他家守山，過幾日我們也就不在這兒了，我這人也不懂事，隻好出了這麽個主意來感謝各位的照顧。”


  不少人卻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守山也不是什麽有油水的活兒，甚至還不如這打漁呢，不少人為徐正旺可惜，不過既然是為了報恩，那也沒人再說什麽。


  這場酒席一直到太陽快西斜才結束，各家的女人都攙著自己的男人回了船，徐杏兒和桃兒留在這裏收拾碗碟，各家帶來的菜和碗筷都帶走了，留給她們的活兒也不多。


  “杏兒啊”，大寶娘親親熱熱的喊了一聲，徐杏兒差點把手裏的鍋掉下去，她也揚起大大的笑容回了一句“妗子啊~”。


  大寶娘的笑容有一點僵，她指指鍋裏剩下的湯底，說道：“你看你大寶哥哥最近總喊著腿疼，人都說大骨湯最補了，我看這裏麵還有些骨頭和湯，就讓我帶走吧？”


  徐杏兒看看站在她身邊一臉油汙還在啃大骨頭的徐大寶，不情不願的說道：“明天我哥就要回來了……”


  她聲音拖得老長，明顯是不願意的，大寶娘沒想到小丫頭敢說不，臉一黑直接上手奪了那鍋，往自己帶的陶罐子裏灌，徐杏兒氣的直跺腳，徐桃兒看見了過來拉拉她，小聲的對她說“算了算了。”


  徐杏兒上輩子去吃桌也遇到過這樣的人，坐在她那桌的一個老太太，每次上了菜就往自己和孫子的盤子裏攬，別人還沒吃幾口就端起盤子裝到自己帶的塑料袋裏，可真是讓人胃口全無。


  宴席上都是鄰居，大家都敞開了肚子吃，自然不會剩下什麽，她才到這廚房搜刮，徐杏兒看著她毫不客氣的將鍋裏的湯倒了個底朝天，又扒了剩下的一些野菜進去，還拿了兩個大窩窩，實在沒東西拿了才拉過徐大寶，朝著她哼了一聲走人了。


  徐杏兒氣的甩開她姐的手，“姐!你怎麽就看著她拿？不攔著不說還要拉住我？！！你看她！！”


  “別鬧了”，徐桃兒知道她討厭徐大寶，“咱馬上就要搬走了，和她計較個什麽”，徐桃兒捏了捏她氣鼓鼓的小臉。


  不同於避風塘這裏的歡樂，小映村徐家徐老太一直提心吊膽的，那日她出去的早沒做午飯，徐春華也沒手藝悶了個飯還是夾生的，徐老頭見她回來便一直追問她幹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