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釣系木偶師在線欺詐（23）
池殷看見門口走進來了一個高挑的身影，晦暗的月色映出了他的眉眼，俊美無儔。
只是臉色白如紙般不正常，面無表情。
身後還拖著很多的細線。
衣物處都帶著一點燒焦的痕迹，似乎剛從火里逃生一般。
——是謝矜。
這是十分毛骨悚然的事情。
因為假如外面那個是真的謝矜。
那麼他身旁的這個人是誰……
池殷那瞬間完全僵住了，睫毛顫抖，揪緊了自己的衣服，指骨發白。
謝矜注意到了他的異樣，壓著嗓音低低喚著：「殷殷？」
池殷臉色發白，突如其來的恐懼極速碾壓著心臟，心跳極速擠壓著，讓人幾乎喘不過氣。
池殷的腦子裡也闖入了一段紛亂又有些陌生的記憶。
是在一場火災里，到處都是濃烈嗆人的黑霧，他就小小一隻地縮在角落，不停地咳嗦。想要往外跑，可是火勢太猛。
他不過剛站起身，就被灼熱的溫度逼他往後退去，沒有死裡逃生，沒有人救他。
他被一根柱子擋住了去路。
也不知為何空氣里染著幾分酒味。
……他最討厭酒味了。
記憶里，濃霧徹底嗆住他的呼吸，記憶外，連帶著池殷的脖頸都憋紅了，額頭不斷滲出冷汗，劇烈呼吸著卻無法奪得半分空氣。
下頜忽而被人捏住。
有人吻住了他，輕而易舉地碾開他的唇瓣，將他的身子抵在柜子邊沿。
池殷後腦勺被扣著，被迫微仰著脖頸，唇瓣完全合不上，屬於謝矜的氣息渡過來。
池殷這才得以繼續呼吸，單薄的胸膛起伏，被吻得目光迷離，闔開的眼睫都沾滿了潮意。
忽而舌尖微疼。
是謝矜咬的。
池殷分開時，眼裡這才恢復了一點聚焦。
「剛才怎麼了，別嚇我。」謝矜看起來還要比他緊張。
大概是因為已經失去過一遍小妻子了，所以對於小妻子突如其來的異樣，他總會比本人還要上心。
池殷愣愣地盯著他道：「我看見你在……從門口進來。」
他說話有點慢，是被嚇得不輕，都略微結巴了。
有一瞬間，他真的差點以為身旁的謝矜是假的。因為那具人偶實在是太真實了，如果不是現在回想起來那些身後的細線，幾乎都快跟真人沒什麼差別。
謝矜這才知道池殷是望見了什麼，搭著懷中這個嬌小的人，安撫道：「別怕，他們是人偶而已，我今天來的時候早就檢查了一遍。」
在他們居住的這半邊城堡，擺放著幾隻蓋著白布的人偶。
因為是放在玻璃裡面密封的，謝矜沒有打草驚蛇。
想不到，裡面的人偶竟然可以變成玩家的模樣。
池殷的身子一直在顫抖，他強行壓下那一段莫名其妙竄出來的記憶，把列車上遇見的事說了出來。
「你是說，你在列車上遇見過一個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偶？」謝矜感到意外。
池殷頓了幾秒，猶豫地點頭，「應該是，我只在鏡子里看見了一秒，還以為是眼花。」
他臉色還是蒼白的。
原先池殷以為列車裡的是人，直到那一幕的出現才讓他確定是人偶。
只是那個人偶怎麼會出現在列車上？
不應該按照副本設置，好好待在人偶館里嗎。
很顯然謝矜也想到了這點，皺著眉，「不是活的，不用擔心，普通人偶跟真人還是相差很大的，你不用擔心會認錯我。」
如果說起來，能造出跟活人一般無二的人偶，那便只有那位死了半年的木偶師了。
聽說他傾盡心血建造出來的那個神秘、用來殺敵的人偶有以假亂真的程度。
——只是從來沒有人見過。
但在比賽上，那個那個同樣遮著臉的人偶，的確跟木偶師十分相似。假如不是組隊了很久的玩家，基本上都會被糊弄過去。
哪怕是副本里的怪物，也無法完全識破。
木偶師就靠著操作這個人偶，金蟬脫殼，好幾次死裡逃生還反殺……
池殷有一種第六感。
如果不能讓那個跟他一模一樣的人偶出現，會置他於危險處境的。
池殷斂眉。
覺得待會得要去弄清楚人偶館，有沒有那個神秘人偶。
「只有這件事么？」謝矜的聲音打斷了池殷的思緒。
大概是有過一些親密地深入交流，一起吻過睡過，彼此呼吸纏繞什麼都快做完了，所以謝矜總是能很快感知到他的情緒。
但卻讓池殷忽而變得緊張。
因為謝矜太了解他了，而且人智商又高，不僅壞還腹黑。
……讓他這個偽裝者，總是控制不住地心寒膽戰。
池殷當然是不可能把後面那一段火災的事說出來，如果謝矜了解木偶師的內情，那他可能就直接掉馬了。
池殷搖頭，不敢看謝矜。
謝矜湊近，捏了一下他臉頰的肉，低笑著，「你這個樣子。」
「會讓我覺得你有很多事瞞著我。」
池殷微愣，手指下意識捏緊了下擺，明明柜子里很晦暗，不仔細也難以看清彼此的臉色，但這瞬間池殷還是低頭掩住了差勁的臉色。
——完全是被謝矜嚇出來的。
耳邊再次傳來謝矜的聲音：「但是一想你又沒什麼好騙我的。難不成你會來騙我跟你睡覺？最後受傷的、虧的，哭的，還不是你。」
池殷：「……」
他心裡慌得不行，耳根卻燙得厲害。
謝矜忽而握住了他微顫的手，單手摟住了他的腰，池殷下意識想要避開，因為會暴露出自己的緊張。
但慢了一步，謝矜貼近感受到了他心臟躍動的頻率，「你以後都不會是一個人了，殷殷。」
「我保證。」
池殷過了很久才「嗯」了一聲，小腿肚都軟綿綿的。
謝矜覺得池殷情緒不太對，下一秒感覺到肩膀抵上了池殷的額頭。
這個嬌軟的身子在往他溫熱的懷裡鑽，生澀地環著他的腰身，縮成了一團。
——他在依靠著他。
門外的動靜逐漸消失了，謝矜打開柜子門，兩個人都出來了。
「我要去人偶館一趟。」謝矜道，「你是……」
「我也去。」這個副本過於詭異池殷不可能坐以待斃的。
夜晚，這個人偶館城堡，不同於剛才的繁華，顯得十分荒涼。
人偶館的鎖開了。
他們走進去時，好像誤入了另一個世界。
裡面太多人偶了。
有小的也有大的，架子上地上擺著數不勝數。
讓人眼花繚亂。
池殷掃了一眼，總覺得自己被什麼目光注視著。
而就在這轉頭的剎那，池殷看見了一個巨大的玻璃箱，疏忽目光一僵。
——裡面放著一隻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偶。
人偶被困在玻璃內，闔著眸，長睫在眼瞼處投下淺淡的陰影，哪怕沉睡也擋不住容貌的穠麗。
身上纏繞著很多交錯不清的細線，好像有一道枷鎖在限制它。
池殷直直地盯著面前的玻璃。
腦海中閃過幾個片段，他身上同樣纏繞著很多的線，血肉都被刺穿，染著觸目驚心的血奄奄一息，一路逃到了大雪紛飛中……
這段記憶是紛亂的，轉瞬即逝。
池殷根本抓不住，只知道跟人偶面對面時，恍然間有種在照鏡子的錯覺。
眼前這……究竟是木偶師造的人偶，還是副本捏出來的？
就在池殷沉思時，感覺到人偶對他眨了一下眼睛。
池殷這才如夢初醒，微睜大了眼，往後退了幾步，臉頰都滲出冷汗，「它、它對我笑了。」
好像是活的。
「嗯？」謝矜去看，並發現沒有異樣，「是看錯了么。」
他不是不信任池殷。
而是像他這樣的高級玩家在副本廝殺太久，早已經養成了自己獨特的思維方式。
池殷抿著唇，片刻道：「可能吧。」
他避開這個玻璃箱，往人偶館深處走去。
絲毫不知那個原先沉睡的人偶睜開了眼睛。
唇角還彎著一道詭異的弧度。
「池…殷……」
嗓子乾澀極了，含著笑意，有種要活過來的趨勢。
……
……
池殷注意到人偶館的牆壁上，有燒焦過的痕迹。
「可能是火災留下的。」謝矜道。
這個人偶館很大，好像沒有盡頭一般，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傳來什麼窸窸窣窣聲。
「殷殷，我去看看，你找個地方躲起來。」
池殷知道自己現在復活后的身子柔弱，過去只會拖後腿，於是他對謝矜說了一句「注意安全」，便找了地方躲起來了。
有了之前第一個副本的經驗。
他沒有直接找剛好可以躲藏的地方，怕又遇見怪物守株待兔。而是找了個不那麼好進去，但十分隱蔽的地方。
就在他縮進角落時。
一道腳步聲逐漸靠來。
這個聲音響起了夜色中，總是十分令人毛骨悚然。
池殷心跳劇烈，彷彿敲在耳膜處，祈求不要靠近，但對方似乎恰好停在了他躲藏的這裡。
池殷倒吸一口涼氣，手指間已經顯出了棉線。
如果真遇見危險，遇見什麼怪物，他也是有能力一搏的。
池殷決定主動出擊，但他剛從躲藏之處探出身，還沒來得及操作。
便聽到一句友好的招呼：「你好啊。」
「……」
池殷這才發現面前站著一個少年，五官精緻得像個洋娃娃。看起來不過才十五歲，卻帶著一股子狠厲與冷酷。
這人也是玩家。
池殷在晚餐時有點印象，這人就坐在角落裡玩魔方。
池殷還沒開口。
對方先盯著他看了幾秒，目光又落在他手指間雪白的線，沒忍住道：「你還挺像我的主人的。」
池殷疑惑道：「你的主人？」
少年意識到自己說多了，但他似乎並不避諱，於是繼續道：「我其實並不是活人，是一件藝術品。」
他說著抬了一下手。
襯衫下滑，池殷看見他腕處不太明顯的縫合線，微愣，「你是……」
「對，我是人偶。」少年道，「可惜我只是主人的一個殘次品，他還沒把我造完就離開了。」
「而我也在顛簸流浪中，忘記了很多記憶。我來這個副本，就是來找我的主人。」
池殷有點好奇。
這麼個小東西，究竟是誰製造出來的。
「你叫什麼名字？」
池殷隨口了一句，他開始檢查起人偶館的周圍。
忽然聽到那人頓了片刻，道：「我叫池遲盛。」
什麼……？
那瞬間，池殷直接愣在了原地，血液似乎在逆流，以至於讓他變得恍惚。
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身後又傳來一道嗓音，只不過先比起剛才的稚嫩，現在的變得成熟起來，「或許說，我應該用我的另一張臉示人，說話比較有說服力。」
池殷僵了好幾秒，不可置信地怔在原地，半晌才眼眶微酸地轉過頭去。
看見的是一張，異常熟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