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夜凰的記憶
「鏘——鏘——」
一聲尖銳的叫聲在蠻荒的大地上無窮無盡地傳播著,從這座山到那座山,從條河到那條河,每座山上都有妖獸探出了身子,每條大河都有妖族冒出了腦袋。
他們歡呼著、尊敬著,迎接著那位永夜的君王駕臨他的領地。
「王,夜凰之王,天下十凶,萬山千川之主!永夜之王!」
無數的妖族們拖著飢餓的身子紛紛來到了那座永夜的山下,在那裡,有一隻遮天蔽日的巨禽站在山上,睥睨著遠方無盡的荒蕪。
「大王——」
「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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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我們白雀族跟隨王跨越了兩萬座大山、一萬條大河的距離,一直飛到了西方的深淵和南方的無盡之海,但除了殘暴的君王和遍地的白骨外什麼也沒見到。」
「神獸們的庇護已經不在,他們已經飛升上了九重天,將自己佔據的龐大靈力還給了世界,但飢荒和覆滅還是會降臨。」
「外界的君王已經開始大規模屠殺無用之人,但是帝君會按照我們永夜一貫的做派,用戰鬥和廝殺來選出最應該生存下來的妖,他們會繼承者死者的鮮血、怨念和意志,將我們的生靈延續下去。」
聽完白雀族的聲明,妖群們的聲音漸漸停息了,他們都是在飢荒的大災當中生存了幾百年的族群,災難時的規矩他們都懂。
只是他們的主人夜凰曾經為他們帶來過百年的飽足,讓他們以為大災已經過去了,但其實從來沒有,這場滅絕天地的災難就和曾經的無數次,以及未來的無數次一樣,無限的折磨和磨礪著生存在這片大地上的生靈。
種不出糧食,生長不了靈植,飢餓的感覺被無限放大,吃生靈的肉只會讓人發瘋,所以妖群們必須廝殺,只有有資格活下來的人才能得到夜凰純凈而珍貴的食物。
這與妖族的觀念、習性沒有關係,這只是生存的傳統和考驗,只是迫不得已。
最初跪下來的那個老人,他是德高望重妖族長老,在兒子顫顫巍巍的幫扶下,在妖族的注視當中,他來到了山上,來到了夜凰的腳下,虔誠地跪下。
「王啊,事情已經無可挽回了嗎?」
夜凰冷漠的目光依舊,但他開口說話了:「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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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畏懼死亡,若是能被我的兒子殺死會更加開心,因為他就能藉此在戰場上多活一刻,只是我不知道,我們的掙扎真的有意義嗎,妖族看得到希望嗎?」
夜凰沉默了,許久沒有回答,老人對著夜凰拜了三拜,而後來到了山頂的懸崖邊,對著下方的妖族喊道:「同胞們,廝殺吧,把希望留存下去!」
而後他脫去外面的骯髒衣袍,露出了自己乾癟瘦小的身軀,亮出了已經老化的爪牙,對著攙扶著他的兒子說道。
「來吧,孩子,不要留情,不要不舍,就像我們的祖先一樣戰鬥,這樣才能爭取生存的資格,錘鍊你生存的能力,等到災難日益可怕的時候,這些會成為你生存下去的把握,我愛著你。」
「父親!」
兒子悲哀哭泣著,卻依舊亮出了爪牙,與老人廝殺在了一起。
而在下方,同樣狂熱而詭異的戰鬥也在不斷地上演,不論男女老幼,每個人都如同決鬥的紳士一般找到了自己的對手,只是一個打一個,他們不留餘力,卻也不用盡全力。
一是因為他們情感上下不去手,二是因為他們必須殺死對方,才能得到食物的資格,三是他們要保留體力,為之後的廝殺和生存做準備。
生存的迫切壓力讓他們不得不用理性思考著一切,卻依舊保留著良善的道德。
強者一方不會肆意地侮辱弱者,或者用他來拖延時間,因為這是對同樣身為掙扎著的生命的自己不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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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者不會悲哀著任由屠戮,因為這是為他延續下來的血脈和祖先的意志而戰。
他們不會考慮彼此放水,久久分不出勝負,因為這樣只會讓他們缺乏生死的歷練,面對自己的族人,他們的廝殺至少有夜凰的擔保,可當他們要踏出萬川千河,去和其他的敵人戰鬥時,誰又會和他們拖延時間呢?
於是一場場戰鬥開始,一個個人倒下,山下很快就匯聚成了一片血海,但死去的人不能成為活著的人的食物,這與道德無關,只是因為大災讓生靈血肉會讓人發狂,只會雪上加霜。
當然,戰場上也有人忍受不了飢餓的誘惑,將血肉吞下而後瘋狂,被無盡的黑暗直接消解;也有承受不住最後臨陣脫逃的,夜凰讓他們自生自滅。
一場場戰鬥結束,人數幾乎是以一半一半地衰減,從最初的十成變成五成,然後變成兩成,到了最後只有不到一成。
「咳咳……」
長老渾身是血地躺在夜凰的身邊,他的兒子戰勝了他,但終究是沒有忍心下死手,而是前往山下戰鬥,然後被新的對手擊敗而殞命。
長老將一切都看到了眼裡,但是他的身體已經破爛不堪,乾涸的身體連眼淚都擠不出來,他就那麼倒在地上,用最後的力氣對他的王問道。
「帝君,為什麼……不用永夜讓我們沉淪呢,那樣,咳,就不會有這麼多悲劇發生了。」
夜凰沉默了一下,竭力保持著鎮定說道:「永夜不是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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